「嚇我一跳。」
二愣緊張的表情舒緩,將邀月插回皮鞘之中,彎腰坐下:「殿下想到什麼法子了?」
任也舔了舔乾裂的嘴唇,雙目明亮:「有人要用蠱毒加害本王,而且必有內奸相助。那麼,我們就得想辦法主動出擊,化被動為主動。」
二愣一陣迷茫後,抻著脖子問道:「後半句聽懂了,但殿下說的話太過高深了。」
任也懶得理他:「捋一下思緒。我去王妃寢宮後,便有人來投蠱,從時間上來看,除本王身邊的太監和婢女外,其他人是很難辦到的。也就是說,投蠱一事有兩種可能:第一,有內奸幫助外人,想要加害本王;第二,沒有外人,控蠱之人就在我身邊。」
二愣若有所思地點頭:「殿下所言有理。」
「根據你得知的情況來看,這飼養蠱蟲是一件非常麻煩的事兒,而我身邊的婢女和太監,都是居住在一塊的,獨處空間很小,如若長時間飼蠱,難保不會被人發現。」任也皺眉停頓了一下:「所以我判斷,真正的控蠱之人並不在我身邊,極大可能還是內奸作祟。」
「殿下聰慧過人,著實令……!」
「別舔,別舔。」任也連連擺手:「時機不對,你先忍一下。」
「?」二愣眼巴巴地看著任也,總感覺最近殿下說話怪怪的。
「二愣,我們需要向外釋放一個假消息,一個令對手覺得非常重要的假消息。」
二愣試著在心裡揣摩了一下,很激動地詢問道:「您的意思是,要通過一個假消息,再次引誘控蠱之人出手,從而徹底抓住他?」
「你聰慧了很多啊……」任也眼神一亮。
「嘿嘿,跟隨殿下的時間久了,自然耳聰目明。」二愣雖然耿直,但舔功與武功都是同樣的優秀,不分時間,不分場合,有機會就來一口。
「呵,但你猜的不對。」任也很賤地搖了搖頭。
二愣瞬間垮起了小臉,有一種被玩弄的感覺。
「投蠱失敗,我們受驚了,那對手同樣也受驚了。」任也非常果斷地補充道:「他只要不是傻子,就不會再輕易出手的。」
「?」二愣被說得雲裡霧裡:「那殿下的意思是……?」
「我要利用內奸,讓內奸覺得這消息很重要就可以了。」任也搓了搓手掌:「明日天一亮,你就把密室里統計出的金銀財寶分發下去,然後我們演一場戲……。」
二愣表情憨直地聽著任也叮囑,不時地點頭回應。
半個時辰後,任也講完計劃,再次出言提醒道:「千萬切記,這些消息不能散得太直白,太生硬,要讓他們感覺到是因為自己被信任,才無意中察覺到的……。」
「屬下明白。」二愣齜著一口白牙,與任也狼狽為奸的相視一笑。
漫漫長夜,任也與二愣密謀完計劃後,也沒有睡覺,只呆愣愣地看著漆黑的天花板。
到了這一刻,他依舊感覺自己的經歷像是在做夢一樣。就在一天前,他還在四季亮燈的監獄內,看著形形色色的犯人,而今天……他卻要在一個未知的世界裡搏命。
有恐懼,有興奮,也有對這座星門傳承的好奇,但就是沒有睡意。很累,卻精神亢奮。
算了,不睡了。任也躺在床榻上,開始復盤腦中的計劃,試圖找到漏洞並補齊。
來這座星門中,已經過去一白天了,他慢慢適應了這裡的環境,也覺得這個「大型角色扮演類」的星門,玩法更偏向於智力交鋒,道具與神異能力,都只是輔助而已……
……
次日,旭日初升,萬物甦醒。
任也洗漱後,便端坐在陽光明媚的書房中,獨自觀看起了一本日記。
這本日記是黃維給他的,並不破壞星門規則,所以可以帶入。
之前任也曾草草翻過,但看得並不仔細。現在他需要靜等晚上「釣魚」的結果,可以藉此消磨一下時間。
翻開第一頁,映入眼帘的是一長串介紹。
「星門之中的一切高智生物,我們統稱為門靈。這其中包括你看到的人、動物,甚至是鬼魂、靈體等等。
門靈共分為兩種:一種是開悟者,也被稱為星源族,它們生自星門內部的世界,無法追溯源頭,也擁有不輸於人類的智慧,甚至高出。
開悟者,有極小概率可以成為玩家,被星門傳承改造,並擁有神異能力。
第二種被稱為殘魂,此類門靈思維僵硬,主要服務於各類玩家任務,比如一些特定場景內出現的厲鬼、妖精、外星人等等,功能等同於NPC。
殘魂在無數個重複的任務中,感知星門世界後,有一定機率成為開悟者。
一些極特殊的星門中,還有第三種生靈的存在,他們被稱為門眼。
門眼者,是一座星門中的法則化身,他們負責把控這片世界的演變與發展,確保其不會出現「偏差」……
任也坐在木椅上,認真讀著日記本,本能嘀咕道:「要這麼說的話,二愣應該就是一位門靈啊,清澈且愚蠢的開悟者?那值得培養啊,也不知道,能不能把他帶到現實世界……。」
……
靜心殿的廊道內。
二十四名婢女,十八名太監,正隊列整齊地站在那裡。
這些人就是朱子貴在王府中的全部嫡系了,反正不是弱女子,就是無雞之人。
二愣站在這群人前側,腰掛名刀,背對著偏殿喊道:「王府正值多事之秋,懷王也一向待各位不薄,我希望諸位能懂得……懂得……。」
他嘴笨,又沒有讀過幾天聖賢書,所以演講了一半,便忘了自己提前準備好的說辭,並且絞盡腦汁也想不起來,那句著名的忠君成語該怎麼說。
他「懂得」了好一會,也沒憋出來下半句。
這時,站在蓮兒旁邊,一位曾與朱子貴經常打撲克的婢女,翻了翻白眼回道:「洪侍衛,大道理我們都懂得,王爺也經常與我們這些弱女子秉燭夜談,體己的話,也令奴家多次苦水如泉涌,我等自然不會與朝廷那些走狗沆瀣一氣……!」
「是啊,洪侍衛與我們說這些,簡直是白白浪費口舌……!」
「洪侍衛今日說這些話的意思,難道是懷疑我們中間有人投靠了朝廷走狗,充當耳目?」
「……!」
這群太監和婢女,伶牙俐齒地回應著。
但這也不是故意針對二愣,只是單純覺得對方在說些無用的話,再加上近期懷王府暗流涌動,搞得人心惶惶,所以態度都很敷衍。
懷王寢宮的女官是蓮兒,這群人也自然不太需要巴結二愣。
二愣一看現場有點失控,頓時意識到大家可能曲解了自己的意思。
算了,嘴笨就不要多嗶嗶,直接上乾貨!
二愣擺手一笑:「好吧,諸位請隨我進來。」
言畢,二愣轉身推開偏殿的房門,側身讓開了身位。
只一瞬間,殿內的金光,銀光,便閃瞎了婢女與太監的雙眼。
小半個殿中,居中擺放著大量古玩,字畫,以及瓷器等收藏之物,而且還有諸多銀兩,金條。這些世俗之物,都是昨天任也與二愣在密室中發現的。
嗯?!
這是什麼意思?
眾人懵逼且渾身泛起了雞皮疙瘩。
「殿下說了,他如此處境,你等還願意誓死相隨,那自當有賞。殿內所有金銀財寶,眾人平分。」二愣齜牙喊道:「你等可知殿下心意?」
就一句話,四十多號人齊刷刷地跪地,原本臉上的慵懶,不耐,敷衍之色,也頃刻間蕩然無存。
「誓死追隨懷王殿下!」
「肝腦塗地,死而後已!」
「王爺今夜便是用那燈油之物,奴家也捨命迎合!」
「……!」
多說無用,當真金白銀擺在面前時,這群出身窮苦的奴僕們,才真正地感受到懷王還「記得」他們,心裡的一丟丟不滿,以及惶恐不安,也瞬間消失了。
二愣很滿意大家的反應,與蓮兒一塊按照名單給下人發賞錢。
臨結束,二愣見到一位婢女,手持三寸鐵棍,插入鎖眼中撬動木箱時,他突然想起了任也之前說的那句話。
一個動作,一瞬間他就通透了。
「原來如此!殿下果然是個妙人,用詞堪比大儒。呵,生動,有趣!」
……
用了一整日的時間,任也將日記本看了一大半,也懂得了不少星門的基本規則。
夜幕降臨,戌時後,他便去了王妃寢宮。
就在此時,一位白天參加了分錢的小太監,來到了外院的春香園。
這裡是王府的遊樂賞景之地,但朱子貴不好此道,所以平時也沒什麼人來。
小太監站在漆黑的古樹下,表情猴急地等待著。
周遭鳥獸嘶鳴,片刻後,柳玲兒穿著黑袍,面戴黑巾,自黑夜中而來。
她面容被黑巾徹底掩蓋,聲音高冷:「你有何事,要這麼急的見我?」
「稟告主人,今日早晨,侍衛洪甲地召集了寢宮內的所有下人,去了靜心殿,並賞了大家不少金銀財寶,以此收買人心。」小太監立即彎腰,恭敬地回應道:「事後,他便讓我們加強懷王寢宮的夜巡,給每人都分配了任務,一副如臨大敵的模樣。」
柳玲兒不耐地打斷道:「昨日我們投蠱失敗了,今天他們加強戒備,這不是正常之舉嘛?」
「嘿嘿。」小太監賤嗖嗖的一笑,立馬補充道:「不正常。懷王和二愣確實在明面上加強了寢宮的夜巡,可那女官蓮兒卻在今日下午,偷偷去了靜心殿。我在暗中一路尾隨,發現這個賤人偷偷收拾出了一間空房,並且還在廊道內設置了許多弓弩暗器……。」
柳玲兒聽到這話, 瞬間反應了過來:「你的意思是,加強寢宮防衛,只是那廢物的障眼法?」
「沒錯,昨晚投蠱的事情已經讓廢物懷王警覺了。他今晚必不會在寢宮居住,一定偷偷地去靜心殿,並且除了洪甲地與蓮兒外,他也不會再通知任何人,不然做這個障眼法將毫無意義。」小太監再次弓腰:「所以,屬下覺得,這對主人來說是千載難逢的機會,如若再次出手,那廢物身邊無人,則必然事成。」
月色下,柳玲兒突然向四周觀察,臉色陰冷地問道:「你來與我見面,找的是何藉口?」
「今夜屬下不當值,只與同住的太監說,要去出恭方便一下。」小太監邀功似的看著柳玲兒,突然很激動地提議道:「我做此事兒不求回報,只求主人重塑我那陽器,與我行一次苟且之事……!」
柳玲兒沒有理會這個要求,只緩緩看向他:「你出來時,可曾遇見他人?」
「並沒有,屬下……!」
「蓮兒去靜心殿收拾空置房間,為何偏偏讓你看見?」柳玲兒又問。
「屬下誓死效忠主人,自然要觀察懷王的一舉一動。您放心,我暗中跟隨蓮兒之時,她並沒有發現什麼。」小太監立即解釋。
柳玲兒看著他,勾了勾手掌:「表現得不錯,你過來。」
小太監聞言大喜,邁步湊了過去:「主人,屬下真的對您愛慕已久,如果您能重塑我的陽器,那我祖宗都要感謝您……!」
「你知道嘛?你這個廢物,讓我徹底暴露了!」突兀間,柳玲兒看著近在眼前的小太監,聲音非常冰冷地說了一句。
小太監登時怔住。
「噗!」
一陣寒光掠過,小太監的脖頸噴血,瞠目結舌地後退三步。
柳玲兒右手不知何時攥了一把匕首,她猛然邁步上前,一把抓住小太監的髮髻,向左側一拉,令其脖頸再次凸顯。
「噗!」
匕首的刀身自小太監的脖頸而過,竟直接將它扎了個對穿。
「廢物!沒有腦子!」柳玲兒憤怒地脆罵了一聲,左手鬆開發髻,對方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月光下,柳玲兒俏臉上泛著凝重的神色,看向樹林一側。
她的雙眸中,沒有任何憐憫與愧疚,有的只是如臨大敵的凝重。
狠辣,果斷,反應極快!
不管是在現實世界中,還是在星門世界中,她顯然都不是一個心慈手軟的女人,碰觸社會底線,就是她生存的方式……
「刷!」
一道身影自樹林中浮現。
那人身材魁梧,懷抱著一把皮鞘單刀,站在月色下面相憨厚,聲音冷峻:「放下刀,不然你會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