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8章 大道何其難!
幽州之外。
漠北大營中。
述里朵靠坐在王椅之上,她的斷手也換成了鐵手,她身殘志堅依舊風采照人,而在她的客席之位,赫然坐著逃離中原的李嗣源。
老弱病殘組合就此登場。
述里朵對中原的文化其實不怎麼感冒,但她卻對中原人的富饒垂涎三尺。
所以她才極度重視燕雲十六州,這便是叩關之門戶所在。
在商言商,在兵言兵,在這戰場之上,她還是很尊重李嗣源的意見。
畢竟,這眼前的燕雲十六州,他李嗣源也曾經擁有過。
「李將軍將這燕雲十六州經營有方,此刻又被沈風堅壁清野,我軍糧草補給艱難,不知李將軍有何妙計助我破城?」
述里朵稱呼李嗣源為李將軍,這也是李嗣源徹底投誠的證明,他已經失去中原,如今的目的,只想在亂世中求活,而沈風卻不會放過他,他也就理所當然的投靠了漠北。
只是述里朵的問題
「這」
李嗣源沉吟了半晌,遲遲都沒能給她答案。
若是任何問題都有它的答案,也就不會出現那麼多無解的事了。
堅城要塞的存在,就是為了讓敵人難受的。
敵人要是不難受,那才不正常。
只是這話,李嗣源也不好給述里朵直說。
畢竟他們現在才是燕雲十六州的敵人。
之前是他執掌燕雲十六州,完全可以和漠北合作,誘使他們攻打岐國,狗咬狗的時候,李嗣源當然不會斷漠北後路。
可現在不一樣了,岐國在中原連成一片,就只能死磕燕雲十六州。
李嗣源不說話,述里朵就知道自己白問了。
但她轉念一想,又問起了別的情況:「幽州主將如今是周德威,我記得此人原是你的手下,能否將其勸降?」
沈風用他曾經的將領來打自己,李嗣源想到這一茬就渾身難受。
「王后應知,當初,我燕雲十六州丟的是有些哎!如今勸降德威,怕是不太可能。」
述里朵點了點頭,繼續問道:「那此人實力如何?可有什麼破綻之處?」
李嗣源也想飲馬南下,他努力思考,最後得出一個結論。
「德威此人用兵,中規中矩,他沒什麼特別的優點。」
說到這裡,李嗣源的話微微一頓,繼續說道:「當然,他也沒什麼缺點。」
這話說的他自己都有點肝疼。
這樣的人,不會犯錯啊!
「我聽聞岐王李茂貞也到了幽州,能否使計,讓其奪權?」
「王后有所不知,這李茂貞是個女的,她是那不良帥的後宮,不可能違背不良帥的命令。」
這話就有點扎述里朵的耳朵了。
說的好像我老違背阿保機的命令一樣。
他們兩個說到底還是互相不信任,否則也不會這麼敏感。
心思一動,述里朵給李嗣源下令道:「行了。明日繼續攻城吧,你來調度,尋找破綻。」
「諾。」
幽州。
宋雲姬坐在帥案之前,聽著周德威匯報今天的攻城防務,只是點頭做了肯定,便讓他退下休息。
她其實也知道,沈風沒讓她來執掌大局,就是因為她的性格也是一個比較喜歡進攻的人。
但現在的局面,需要的是專業的防守。
所以她只需要每天把握住局勢便可。
而洛陽兵馬也增援至此,敵我雙方實力差距並不算大,這樣的防禦戰爭,基本沒什麼問題。
夜已漸深,宋雲姬正要休息,就聽到了那熟悉的聲音。
「將軍,卸甲。」
「你來啦?」
宋雲姬一扭頭,就看到沈風那張笑意盈盈的臉,還有他身後的妙成天。
「怎麼就來了你一個?」
「其他的人來不了了。」
聽完來不了的原因,宋雲姬簡直哭笑不得,她戳著沈風的胸口,聲音暗惱:「我是讓你消遣,但是我沒讓你玩命的消遣吧?」
「那沒辦法。將軍,我在給你卸甲了。」
說著說著沈風就去扒拉她的盔甲。
「別鬧,先說正事。」
宋雲姬狠狠打掉狗爪,隨後直接問道:「此次打算什麼時候反擊漠北?」
「那誰知道。得等好幾個月了。」
沈風來這朝代也不是一天兩天了,況且他深知,無論是哪個時代的大場面戰爭,那都是曠日持久,心急吃不了熱豆腐。
「耗著唄,春秋用兵之時,述里朵的準備太過倉促,只好選擇秋季進攻。再耗上一段時間就入冬了,她的糧草可比我們要難弄得多。我還要等河西走廊的消息,若不是述里朵這個女人比河西那些蠻子還要難搞,我這會都應該在哈密吃瓜,去批判一下敦煌民族的舞蹈了。」
這話一點不假。
老祖宗攻略西域,除了絲綢之路以外,為的當然是食色性也。
賺錢嘛,不寒磣。
但若是躺著吃著喝著,還能把錢給賺了,那才叫生活。
況且,就算沈風來這是為了刺王殺駕,那也不是一上來就衝進人群使勁突突的。
十幾萬的大軍調度必然為主,沈風需要一個合適的時機,而時機這種東西,卻是用耐心等出來的。
「這幾個月是得過點無聊的日子了。」
「怎麼?跑來看到我就無聊了?回去看你的敦煌舞蹈去吧!」
宋雲姬再是老夫老妻,那也吃醋的很。
「走。」
「去幹什麼?」
「給伱卸甲,看你舞蹈。不過話說,我們是得再生一個姓沈的兒子吧。你不覺得咱倆的兒子姓李,多少是有點添堵嘛。」
「走就走!」
這話倒是說到她心坎上了。
真是可惡的袁天罡!
「別傻站著了。跟過來吧。」
聽到傳話,身後的妙成天臉色一紅,還是從心的跟了過來。
這幾個月,確實要無聊了。
日子一天天的過,消息一天天的傳。
但還是那句話。
人生就是,永遠都不知道哪個消息來的更快。
這一日,沈風端坐在帥案,他從信封里拿出專屬於不良人的密信,閱讀完之後,無聲的笑了起來。
「發生什麼事啦?」
宋雲姬端著飯給沈風遞上來,有些好奇他這幅模樣的源由。
「楚王馬希鉞死了,你知道的,天罡內勁丹,除了我給他解,那就只能指望罡子復生了。」
「嗯,我聽你說過。」
「再就是吳國的徐知誥,他還真成事了。被我用消息一逼,這麼倉促都能成功,這就說明,吳國的底子也爛完了。」
沈風聲音有些悵然,罡子曾經天天打交道的那些人,如今也快死的差不多了。
那個時代,早就結束了。
「那吳王楊溥呢?」
「被徐知誥軟禁了,這一軟禁,離死就不遠了。你傳信回去,讓人注意一點上饒公主,她死不死無所謂,但我不希望有人影響到焊魃的火藥發明。這才是國家大事。」
「好。我親自寫信。」
宋雲姬鄭重點頭,想到吳國二三事,她聲音也有些低落:「一夜之間換了人間,若是我們日後統一中原,再伐吳國,那.」
沈風輕輕摸著她的頭,她也最知他的心。
「是啊,大亂當要有大治理。」
「亂世以來,流離失所,十室九空,即使太平之後,與民休養生息,於政無為而治,怕是也要用很多很多年,才能恢復盛唐景象了吧.」
「前路已證,漢武伐匈,王莽篡政。外戰只弱國,內戰最傷民。」
「我輩執國當記,大道何其難也。」
人間正道是滄桑。
古今不外如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