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2章 第812 卑劣的人性
……
他在螺湮城教會了她槍反。
血月的時候，他讓她留著子彈以後再用。
現在，幻夢境的南境。
在死亡陰霾那瓦解收割生命的秩序即將把他們倆完全吞噬的那一瞬間，燒紅的擊錘鑿出火光，子彈於是貫穿了陰霾。
…
從冷原到瑟瑞利安海，到西部的六王國境、烏撒，再到南風海、姆大陸，來到遺落的南境深處。
麗貝卡追了一路。
實際上，自從蒙奎亞把邁洛畫像在北部海域公布，所有拿到畫像的人都已經在追隨他的步伐了。
除了剛好就在邁洛行進沿途等著的嚴之外，麗貝卡是追得最快的那個了。
…
沒人知道在血月之後的那段時間裡，她究竟把玩命式的槍反技術重複訓練了多少次。
總之她的一槍轟開了黑暗女神的死亡陰霾。
那視覺效果就是一點紅色的暗芒貫穿那鋪天的陰霾，一直到燒紅的子彈徹底撕裂陰霾貫穿過去之後，周圍空間中的粒子才做出反應。
嘭——！！！！
劇烈紊亂的衝擊波以槍管口為中心朝著四周圍瘋狂壓縮。
槍反的極致體現便是，越臨近死亡的臨界點，反彈呈現的力量就越發恐怖。
…
小指甲蓋一般粗的子彈愣是打出了堪比死亡射線的聲勢。
黑暗女神攔下了大部分的槍反的衝擊，卻唯獨沒能攔下那枚子彈，即便是源自於其神格的力量也被樸實無華的子彈輕易貫穿。
嗖…
子彈精準無誤地釘入黑暗女神的胸口，鑿入心臟，在祂那單薄身軀的背後撕開一朵血肉與碎骨組成的綻放之花。
…
……
「不准走，聽到了嗎？」
「我說你不准走，混蛋。」
那精準的一槍把黑暗女神整個身軀打爛打透之後，麗貝卡轉身一把掐住了邁洛虛影的脖子。
「是我，麗貝卡，我他媽找到你了聽見沒？！」
「你要是再敢玩失蹤我就。」
「我就……」
…
「喲…你換髮型啦……好看耶。」
邁洛好像認出了麗貝卡。
但好像也沒完全認出。
因為他的下半句話是：
「頭髮跟麗貝卡一樣紅誒……」
…
……
「混沌靈視者……」
「你知道你在做什麼嗎？！！」
反倒是悲傷三女士先認出了麗貝卡。
麗貝卡身上的大部分靈視力量都是在血月浩劫的廝殺中積攢下來的，那場戰爭中她不知捏碎了多少塊滴石，從懸賞秩序中獲得了巨幅提升。
但現在，本應該侍奉悲傷三女士的麗貝卡一槍在黑暗女神的身上轟出了個窟窿。
於是被視為了叛教者。
黑暗女神從廢墟中搖晃著爬了起來。
祂臉上那些童真、聖潔等偽裝都被這一槍轟了個稀碎，露出了與其名號相符的黑暗面目。
碎裂的白皙皮膚開始層層褪去，露出枯木般破碎、腐朽的肉體。
披散的長髮下，憎惡的眼眸泛著綠藍色的光。
…
但這種不帶任何實質威脅的口頭指控又有誰會在乎呢。
「咔嚓……」
麗貝卡左手從腰間抽出曲刃短刀，注視著前方那三個晦暗的影子。
她的內心是平靜的，同時也前所未有的堅定，她告訴自己，這一次無論如何也不會再做讓步了。
…
悲傷三女士在接連受創極端狼狽的情況下，全都已經將自己所有的力量擺到了檯面上。
夢境、心靈、死亡，匯聚成祂們不朽神格的秩序交織在一起，幾乎令整座南境都深陷陰霾。
褪去所有偽裝之後，祂們高高在上俯瞰著眼前的叛教者。
比之先前滅殺邁洛的決心，此刻祂們的神格之中多出了一份清算叛教者的意志。
在祂們看來，邁洛、嚴，包括眼下趕赴此地的麗貝卡，全都是無可救藥的愚昧之人，他們根本無法理解天父那延續千萬年的偉大策劃，只知道憑著低賤卑劣的人性執念和孱弱的力量進行無謂的掙扎。
「凡種終究是凡種，無論意志或力量，賤得不能再賤……」
「這就是清醒世界所有文明永遠逃不開覆滅下場的根源所在。」
「人性……卑劣的人性。」
…
……
三對一。
縱使麗貝卡比血月時代的自己強大了許多倍，但邁洛都做不到的事情，她又該如何…
等等。
不見得是三對一。
不安分的海面上，楠薇城通道中出現了一道影子。
那影子身上沐浴著紅色的古龍之雷，星之獸的血脈在其體內展現出了史無前例的充盈狀態。
然而影子卻並非身長百米的古老巨龍，而是人形的，只不過相較於普通人類多了一些龍的元素，比如龍角、龍尾、交織著電弧的白髮，還有裸露的肌膚上那若隱若現的嶄新龍鱗……
那是芙蕾雅沒錯了。
在詩篇「星之獸」的指引下，此刻的她已經正式踏上了真正的古龍之道。
楠薇城通道周圍的那片天與海、風與雷，正在為她誦唱古龍之威歌。
…
芙蕾雅不認識麗貝卡，麗貝卡也不認識芙蕾雅，但她倆的站位已經將各自的立場表露無遺，她們都攔在了邁洛與三女士的死亡陰霾中間。
所以彼此僅需互換一個眼神就知道對方是友軍，甚至連超越友軍的那一層微妙關係都被她們嗅了出來。
…
至此，兩名上位者級別的生命體接連出現，而邁洛卻遲遲沒有被深淵徹底捲走。
悲傷三女士已經不願再繼續耽擱下去了，這場本應該輕描淡寫結束掉的鬧劇正在逐漸脫離祂們的掌控，越來越多強大而又陌生的面孔登場，祂們不能允許局面這樣發展下去。
必須儘快抹殺楠薇城中那強大造夢者的意志！
三女士的身後響起悲歌，來自不同種族、空間裂隙以及陰暗巢穴的眷族從虛空中湧出，化為恐怖的浪潮，它們嘶吼著，彼此啃咬擠壓著朝著楠薇城的方向湧來，配合著三女士神格賜予的升華力量，在狂奔過程中瘋狂進化，與漫天的陰霾一起翻滾而來。
這一刻，槍火與雷霆堅定地站在了邁洛這一邊。
現在是三對二對不對？
但是別急。
……
槍反和龍雷的聲音尚未在空間中炸響。
那股恐怖的浪潮卻在數秒內莫名地退化、腐敗……
就像是短短數百米的距離中被塞了一個紀元的時間流速一樣，空間中出現了一些極具美感的藍色符文，符文勾勒出不斷流轉的美妙圖騰懸在高空，由那裡釋放的某種秩序，將三女士召喚而來的所有這些生命、能量一一瓦解。
那本應該毀天滅地的狂潮與陰霾，在衝過這片圖騰覆蓋的領域之後，唯一到達邁洛幾人面前的，只有一根腐朽的獸骨。
那獸骨滾動著，終於是在觸碰到某位女士的高貴腳尖時碎成齏粉。
沒人察覺到她是什麼時候出現的。
包括遠方天邊的悲傷三女士，也都是一副錯愕神色。
而在她的身後，麗貝卡還維持著提槍待發的準備動作，芙蕾雅也攥緊著雷槍，她倆同樣沒反應過來。
…
冷漠、優雅，兼具著令人毛骨悚然的戾氣，哪怕沒有看到她的正臉，僅需瞥一眼那肩後隨風而動的黑色長髮也能感受到這一系列的氣息。
最應該出現的人總算是到場了。
那黑色髮絲之間的熟悉氣味，是邁洛在穆塔底層久久沒能等到的。
她姍姍來遲，卻像是宣告主權一樣，搶在芙蕾雅她們之前瓦解了三女士的一波攻勢。
…
「艾瑪？！」
麗貝卡立即認出了眼前這人。
她激動不已。
當初在帶著清醒世界的倖存者跨越世界壁壘的時候突然遭襲，艾瑪被未知的神祇重創，眾人被迫分散，生死未卜。
一天之內見到這麼多故人，即便是麗貝卡也快繃不住自己的淚水了。
…
那張如有雪光縈繞的臉終於是轉了過來，用那一如既往的厭世目光看了一眼麗貝卡，微微點頭，而後又斜向上看了一眼比自己高了一頭的芙蕾雅，臉上閃過一絲細微的表情變化，最後冷冰冰地撇下一句：
「看好我弟弟。」
「嗯？」這個答案可是完全超乎了芙蕾雅的預料。
她明明在那一瞬間感受到了一絲排斥和敵意，但……
鬧了半天這是他的姐姐？
他倆長得也不像啊……
…
撇下那句話之後，艾瑪朝著遠處嚴的那灘血淋淋的碎肉位置丟出了一塊不起眼的晶體，然後就陰沉著臉掀起無盡秩序風暴直勾勾地碾向悲傷三女士所在的方向而去！
…
……
三對三。
六位女性之間的廝殺，驚得天地變色。
在往後的很長一段歲月里，每每提起這起事件，邁洛和嚴都十分惋惜，不，痛惜，痛惜自己當初的沒能完整地看完三個女人發飆狂虐另外三個女人的震憾場面。
但是沒辦法，戰場後半程的時間裡，他倆一個是兵解了軀殼的殘破意志，一個乾脆就是一灘爛肉，什麼也看不到。
嚴還算是趕上了落幕，在對局結算畫面的時候，他恢復了過來。
按他的說法，一方面，他實名制羨慕邁洛被多位強大女性牢牢護住的待遇，另一方面，他也無比可憐邁洛，並且發誓以後絕不敢再招惹艾瑪。
因為他看到了一些很可怕的事情。
當艾瑪丟還給他的偏方三八面晶體將他重塑了夜魔之軀後，重獲新生的嚴展開夜魔雙翼就要加入戰局。
卻發現那三位高高在上的古老女神被艾瑪踩在腳下。
她撕碎了淚之女神的雙耳，扯斷了嘆息女神的舌頭，還將黑暗女神的眼眸挖了出來。
三女士不斷哀嚎。
大概從這一刻開始，悲傷神格才算真正得以詮釋。
因為三位一體不死不滅的秩序，在諾斯奇亞等式的力量面前被全方位碾壓。
祂們的悲傷源自於天父所賜神格的崩塌，因為艾瑪的力量站在了更高的維度，而三女士在那秩序之下，只不過是卑微如奴僕的角色。
祂們哀嚎、痛哭，甚至在奔潰之際大肆質問自己的天父，質問祂為何這樣對待自己的蒙寵者，而得到的回應卻是艾瑪她們更加殘忍的虐待。
…
……
於是嚴悻悻地退出了這座滲人的戰場，選擇蹲在邁洛旁邊靜等那些幾位暴怒中的女性平息怒火。
嚴也就是這時候醒悟過來的，他確定自己一點都不羨慕邁洛，甚至替他這位好兄弟醒來之後的時光感到擔憂。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