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回視線,我半垂眸眼,將內心的情緒藏得滴水不漏。
我下定決心,定不會讓魏馳口中的那天到來。
在那之前,我會替晏王殺了魏馳,就像我殺趙書亦時一樣,絕不心慈手軟。
「勞煩柒姑娘,親自去膳房那邊,給殿下要碗安神湯來。」
長生公公忽然轉身同我吩咐道。
拉回了我的思緒。
我領命而去。
待我端著安神湯回來時,魏馳已經沐浴更衣,躺在了床上。
「長生公公,安神湯熬好了。」
長生公公從寬大的袖帶里掏出一個長條木匣子,從裡面取出一根銀針,在湯藥碗裡試了試毒。
銀針無任何異樣。
但他仍不放心,用取來一個茶盞,用勺子分出幾勺倒在了裡面。
「柒姑娘,這是規矩,勿怪。」
別看長生這個小太監年紀小,心思可不比宮裡那些老太監差一分半毫。
我恭順地接過茶盞,當著長生公公的面,一滴不剩地喝了個精光。
見我亦安全無恙,長生公公這才放心,親自端著安神湯走進帳簾,給魏馳餵藥。
魏馳這一躺,竟是高燒不起,一直昏睡著。
次日。
長生公公急得命人請來了宮裡的太醫,蕭皇后得知後,聲勢浩蕩地帶人起駕來了睿王府。
寢殿內。
我與兩位側妃以及其它婢女太監,尊卑有序地跪在帳簾之外。
蕭皇后雍容端莊,她什麼也不說,光是往那裡一坐,整座寢殿便籠罩在一片威嚴肅殺之中。
每個人神經都緊繃著,額頭貼著冰涼的大理石地磚,大氣都不敢喘一下。
昔日沉寂空幽的寢殿,此時竟因皇后的到來,顯得擁擠逼仄了許多。
太醫給魏馳診脈施針後,同蕭皇后稟報了幾句後,便跟著長生公公退到旁側,去開藥方去了。
蕭皇后則仍留在榻邊。
宮內的嬤嬤在旁陪俸,將浸了水的濕帕子放在魏馳的額頭上,溫了就換。
「別走。」
「母妃,別丟下兒臣......」
「我的好夭夭......」
「不怪你,你回來可好?」
「夭夭......」
「本王想你。」
「母妃......」
「夭夭,你在哪裡?」
......
魏馳燒糊塗了,昏迷中囈語,不停地喚著母妃和夭夭。
夭夭?
倒像是女子的乳名。
我心裡念著這個名字,猜想魏馳口中的夭夭應該就是與我面容相似的那個她。
魏馳叫她叫得可真溫柔。
許是聽到魏馳念叨著他已逝的母妃,將他收入自己名下的蕭皇后心情極度不佳。
她甩袖起身,朝殿外走去。
在經過我身旁時,蕭皇后停下來腳步。
「你就是柒娘?」
「回皇后娘娘,奴婢正是柒娘。」
「抬起頭來。」
聞言,我恭順地抬起頭來。
蕭皇后目光冷蔑地瞧了我一眼,哼了一聲:「還真是像。」
話落,蕭皇后便帶著一眾嬤嬤宮女和太監,如來時那般,又浩浩蕩蕩地帶著人離開了睿王府。
蕭皇后一走,寢殿內的所有人都同時鬆了口氣。
溫側妃更是癱坐在地上,額頭鼻尖都冒出了汗珠。
「見了這麼多次皇后娘娘,我還是怕得腿抖。我娘親真是坑死我了,早知婆婆這麼恐怖,我當初還不如......」
不等溫側妃把剩下的話說完,薴側妃便及時捂住了她的嘴巴。
「姐姐,謹言慎行,你怎麼就記不住呢?」
薴側妃左右四顧,輕聲低語提醒道。
溫側妃後知後覺,意識到了自己差點禍從口出,用力點頭,將嘴巴抿得緊緊的。
「長生公公,在下有事稟報。」
忽有人疾步走入殿內,所有人的視線都朝那人望去。
我只瞧了一眼,便認出了那人。
是魏馳的影衛,那個追了我幾條街的玄影。
餘光里,扶著溫側妃起身的薴側妃,在瞧見玄影時,倩麗的身姿驀然僵了一下,隨即又慌亂地低下頭去。
我側眸瞧過去。
只見薴側妃面頰緋紅賽過朝霞,比平日裡更多了幾分嫵媚嬌俏之色。
長生公公同玄影做了個稍等的手勢。
隨即走過來朝兩位側妃行禮道:「殿下有奴才在旁照顧著,兩位側妃娘娘就先回去休息吧,若是有什麼事,奴才定及時稟告。」
溫側妃對魏馳向來沒什麼男女之情。
除了特殊日子要同行入宮,平日裡更是連句話都說不上幾句。
她自是沒什麼心思想留在這裡照顧他,反倒巴不得早點回後院歇著。
「殿下素來不喜我和薴妹妹近身,也只能辛苦長生公公了。」
溫側妃甚是爽快地應了長生公公,拉著有些踟躇不前的薴側妃,帶著婢女們一溜兒煙似地跑了。
「請柒姑娘也暫且避讓下。」長生公公同我道。
我乖順地退出寢殿。
殿門緊閉,屋內人語喁喁,很難聽得真切。
我猜想,十有八九是與趙書亦被刺一事有關。
我留了趙書亦身邊長隨小廝一命,又留了兩名影衛一命,魏馳想必也早就從他們口中得知事情的經過,以及刺客還是名女子的事。
魏馳定是安排人去調查我的蹤跡,還有那日半路失蹤的小丫鬟。
但晏王的人手腳利落,自是不會留下什麼把柄。
我不擔心魏馳的人這麼快會查到什麼。
我只擔心,魏馳這個大聰明,這次會不會又懷疑到我頭上。
魏馳又燒了一天。
黃昏時分稍微緩和了些,可到了夜裡,又燒得一塌糊塗。
長生公公寸步不離,在魏馳身旁守了兩天兩宿。
這功夫,他也終於挨不住,靠坐在軟榻前的地上,低頭睡著了。
屋內炭火融融,藥罐子裡的湯藥咕嘟咕嘟沸著,滿殿都是濃濃的中藥味兒。
我偷偷拿出府上內應塞給我的紙條,坐在炭爐前大致瞧了一眼。
上面寫的無非就是晏王對我此次行動的讚許。
另外,讓我繼續好好服侍魏馳,取得他的信任,若是有可能再探出他與何人或朝中大臣有私交。
我將密信扔到炭火之中,直到看到那些墨字徹底燒成灰,才起身來到殿門前透氣。
幾名護衛夜裡無聊又犯困,便聚在廊下閒聊。
我則立在一旁,安靜地聽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