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風雖浮誇了些,可本王瞧著,這股媚氣倒是同你像得很。」
言語間,魏馳俯身逼近,一種極強的壓迫感撲面而來。
我一動不動地跪在原地,處亂不驚地垂下眼帘,避免與魏馳對視。
「看著本王。」
魏馳沉聲喝令,周身氣息登時又冷寒了幾分。
我順從地掀起眼帘,對上了那雙如同凝著黑冰的眼。
完了。
我之前擔心的事,還是發生了。
心裡計劃著,下次再有刺殺的任務,我得帶副面具,讓人看不到眼形的那種。
微涼的手仍覆在我的臉上,魏馳半眯眸眼,神色凝重地審視著我。
「這麼一瞧,本王倒是想起了除夕那晚的女刺客。」
我裝作驚慌害怕的模樣,泫然若泣地在他掌心下啟唇,聲如蚊吶地喚道:「殿下。」
秉持著細作打死也不說的精神,我繼續裝傻充愣。
「殿下,奴婢冤枉,柒娘弱女子一名,手無縛雞之力,連只螞蟻都不曾踩死過,又怎會去干殺人的勾當。」
魏馳就跟沒聽到我的話似的。
他將雙手從臉上移開,轉而抓起我的手腕,撥弄著我的手指仔細瞧了起來。
「刺客擅長使弓,左右手皆可。」
他語氣輕緩幽冷,一字一句都像是把刀子,往我蹦蹦直跳的心口上劃。
「想練出那麼精準的射術,必非一日之功。常年摸弓練箭,指腹上必會生繭。」
話音停止時,魏馳展開我的左右手。
摩挲著一兩處的指肚,他冷眼覷著我道:「比如說,這裡。」
「......」
蜷起手指,我將魏馳修長冷白的手握緊並細細摩挲著。
「來睿王府之前,奴婢四處乞討過活,幹得都是粗活累活,手上磨出點繭子再正常不過。」
找了個藉口搪塞,我捧起魏馳的手,湊到唇邊替他哈熱氣。
我顧左右而言他:「倒是殿下的手,怎麼總是捂不熱。」
魏馳冷冷地哼笑了一聲,忽然掐住我的脖子,目眥欲裂地呵斥我。
「當本王好騙不成?」
積攢了多日的情緒似乎都在此刻爆發,魏馳憤怒地質問我:「趙書亦何罪之有,你要殺他?」
頸間的手指不斷緊鎖,掐得我幾近要窒息。
魏馳繼續逼問我:「幕後主使到底是誰?說了,本王可饒你一命。」
我搖頭否認。
吃力地發聲道:「奴婢不是......奴......婢冤枉......」
「不說是吧?」
魏馳用力將我甩倒在地,高聲喝令:「來人!刑罰伺候!」
我蜷縮著身子躺在地上,捂著剛剛險些被魏馳掐斷的脖子,大口大口地喘息咳嗽,連帶著眼淚簌簌而落。
「殿下,我真的不是刺客,你相信奴婢好不好?」
我跪地不停地哭求,哭得真情實感,連我自己有一瞬都信了我不是刺客的話。
魏馳卻無動於衷,面無表情地坐在那裡。
殿外的侍衛領命取來了刑具。
一人將我的雙手牢牢按住,一人拿出十根針來,往我的指甲下扎。
十指連心,每扎一下,都疼得頭皮發麻,心臟緊縮。
扎一根,魏馳問我一句。
「受命於誰?」
我搖頭哭道:「奴婢不是刺客,奴婢冤枉。」
「到底是誰派你來的?」
「沒人派奴婢來。」
「是誰指使你的?」
......
一根銀針狠狠刺進我的指尖,疼得我人幾欲昏厥。
我幾乎要咬碎了牙,流著淚死不承認。
「奴婢該說的都說了,是殿下不信。」
鑽心的痛疼讓人生不如死,裡面的中衣已被冷汗濡濕,額前的碎發被汗水浸濕,黏黏膩膩地貼在我的面頰上。
我趴在地上,到最後連一句求饒的話都喊不出來了。
趙書亦是我殺的。
我是晏王派來的細作。
可這些話,我一個字都不會說。
說了,我和於世這些年受的苦就都白受了
只要我死不承認,就有一線生機。
就算是魏馳心狠手辣將我處死,可最起碼於世會平安無事。
「殿下,十根針都扎完了。」
魏馳起身朝我走來。
我躺在冰冷的地上,疼得無念無想,已經懶得搭理他,乾脆閉上眼扛著。
魏馳恨意濃烈的聲音,字句清晰地撞進我的耳畔。
「書亦兄謙謙君子,坦蕩如砥。」
「他思天下百姓之苦,只待入仕為官,以崇德布化,惠恤黎庶,興兆民之所利。」
「你們卻因本王而亂殺賢良之人,其罪......當誅!」
我什麼都不想說。
我知道趙書亦無辜,也知我很壞,手上沾滿了許多人的血,是個連閻王見了都要搖頭嫌棄的人。
但我別無選擇。
因為我要走的路註定要踏著屍骨血海前行。
「殿下若是殺了奴婢能解恨,那就殺吧。」
「本王才不會便宜了你。」
魏馳收起適才外放的情緒,語調驀然變得平冷淡漠,沒有任何的起伏。
「拖下去,鞭刑......二十。」
我心中苦笑。
比起晏王,魏馳還是太仁慈了。
同樣的事情,換了晏王,不把人扒層皮,折磨得半死不活,他都不帶解氣的。
鞭刑二十挨完後,我遍體鱗傷,衣裙上血漬斑斑,狼狽得已經不成樣子了。
我想我在細作營里的那幾年,都未必有今日這般悽慘。
侍衛又將我拖回到魏馳的面前。
魏馳在我身前俯身蹲下,冰冷的手背蹭了下我滿是汗水的面頰。
他幽聲問道:「疼嗎?」
我哭著點頭。
魏馳的語氣軟了幾分。
「現在如實招來,本王定信守承諾,饒你不死。」
「奴婢不知該招什麼。」
我又哭著搖頭。
「沒做過就是沒做過,殿下僅憑奴婢的眼睛與刺客相似,就認定奴婢是刺殺趙大公子之人,實非君子之風。」
「斷是趙大公子知曉,也未必會認同殿下所為。」
身體每動一下,都疼得我倒吸涼氣,渾身冷汗涔涔,連說話的氣力都沒有了。
今日這番折騰,儼然已到了我能承受的極限。
視線模糊,意識逐漸混沌。
最後一絲清明消散之際,我聽到魏馳嗔笑道:「柒娘這張嘴,真是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