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馳被關的第八日。
他整整等了八天,柒娘都沒來看過他一次。
但魏馳很清楚,柒娘心裡是有他的。
不然她何必大費周章將他藏匿於此,若對他無情,直接在仲秋之夜殺了他,豈不是更省事。
低頭看著手腳上的鐵鏈,魏馳想到柒娘當初被自己鎖在地下密室時,應該也是這般無奈且憋悶吧。
思及至此,魏馳又想起了在密室里的那些日夜,還有那一次次歡好和耳邊私語呢喃。
密室里燭火熄滅時,便是伸手不見五指的黑。
可他就喜歡在黑暗的環境裡與柒娘做,沒有視覺的影響,情事做得總是會很專注。
而且人在看不到東西時,觸覺、聽覺、嗅覺也總會被無限地放大。
微涼的空氣里,會瀰漫著他和柒娘身上的氣息。
好聞的少女香混雜著淡淡的龍涎香,就像纏綿在一起的他們。
情至濃時,還會聞到男女交合時那若有似無的麝香之氣。
如綢般絲滑的肌膚,貼在身上總是怡人的暖。
微喘的呼吸,伴隨一聲聲如泣般的低吟,落在耳畔,更加地催情動欲。
他們在擁抱親吻中一次次占有彼此,又一次次確認對方的心意,然後一次比一次陷得更深。
那時魏馳便想,他想要柒娘並非只圖一時的新鮮,而是真的想與她長長久久。
他愛這個身體,也愛她這個人,還有那總是讓他捉摸不透又特立獨行的靈魂。
能與柒娘過一輩子,想來定是極有趣的一件事。
魏馳閉著眼回憶著與柒娘的點滴,可睜開眼時,記憶里的觸感和那雙眼睛又變得不真切起來。
有一美人兮,見之不忘。
一日不見兮,思之如狂。
決不能讓柒娘離開東魏。
魏馳心中暗下決定,這次抓到她,定要把她鎖在身邊,讓她插翅難飛。
柒娘若仍想要奪回歲氏江山,那也要等他真正擁有權力和地位時,再去幫她實現。
在這之前,她哪兒都別想去。
魏馳裝乖裝了多日,看守他和長生的人也對他們放心了不少。
而想逃離此處,就要先擺脫手腳上的鐵鏈。
束髮的簪子是玉制,且簪體較粗,很難插進鎖孔里。
鏈條粗得掙不斷,而鑰匙又在於世身上,想從他身上偷來或搶來,難度極大。
這幾日來,魏馳和長生將屋子裡的角角落落都瞧了遍,也始終未能找到可以撬開鏈鎖的東西。
於是,第八日,魏馳命長生藉口要縫衣物,討來了針線。
第九日,長生言稱憋得頭疼欲裂,求於世給找了位鄉野大夫,借針灸治疾時偷了那大夫的幾根銀針。
第十日,研究了半宿,魏馳終於趕在天亮前,用針線和幾根細長的銀針撬開了鏈鎖。
趁著於世和那幾人尚在熟睡時,魏馳帶著長生逃出了那個二進門的宅院。
魏馳很肯定,他之所以還被關在這裡,定是柒娘還留在都城與晏王周旋。
她到底要與晏王作何交易,還是想從晏王那裡得到什麼,魏馳不得而知。
但有一點很肯定。
柒娘絕不是為了體內蠱蟲的解藥與晏王周旋,而是與她復國有關的事。
為了防止自己的誤判,魏馳留下了長生在暗中監視於世等人的去向,以確保萬無一失。
交代了送信和派人接應的方式,他便獨自一人,頂著夜色,步履匆匆地離開了那家村鎮。
都城之外,除了皇陵和春狩之地外,魏馳從未去過其他地方。
但都城周邊的村縣城鎮倒還是有所了解的。
這還要歸功於戶部的一位心腹臣子,曾在地下密室里,同他聊過都城周邊村鎮的民生情況,還給他看過地輿圖,講過土地劃分存在的一些弊端和紕漏。
待看到村鎮口立著的石碑後,魏馳大概摸出了前往都城的方向。
去都城的路不近,日夜不休,光靠兩隻腳,估摸著也要等明日才能到都城。
身上沒有銀子,其他值錢的物件都留給了長生以備急用。
現在,只有掛在腰間的狼牙佩飾。
魏馳摸了摸,睹物思人,那是說什麼也不會變賣的東西。
無銀錢買馬,他只能徒步而行。
徒步回都城還好說,無非是吃點辛苦。
而沒有戶籍文書和入城的文牒,才是棘手的問題。
空口無憑說自己是「已死」的睿王,誰會相信,說不定還要被當成騙子或瘋子。
進不了城門,他就無法去找尋小鄭大人等心腹臣子,來幫他揭露真相,證明身份。
魏馳只能一路走一路想法子。
待到晌午時,他有幸在途中驛站遇到一趕往都城的西域商隊。
商隊領頭的是個風情萬種的西域女子,且精通漢話。
魏馳扮起柔弱書生,憑藉自己有幾分姿色,彬彬有禮地上前同那西域老闆娘搭了幾句話。
「小生去都城投奔親戚,以備明年科舉,只是路遇劫匪,被人搶去了銀兩和行囊,連帶戶籍等相關文書也一併被搶了去。」
緩緩掀起眼皮,魏馳面色羞赧地瞧了一眼西域老闆娘,又緊忙低下頭,謙恭行禮。
「不知......姑娘可否行個方便,載小生一程,待入了都城,尋到親人,定好生酬謝。」
魏馳膚色冷白,長相俊美,清爽乾淨的書生氣外,本就有一種超凡脫俗的謫仙之氣。
再加上那醒目的滿頭白髮,更是妖媚宛若狐妖美男。
眉清目秀,唇紅齒白,看起來怪饞人的。
西域老闆娘扯掉臉上的紗巾,一雙深邃的大眼睛忽閃忽閃地打量著魏馳。
纖柔細手抬起,穿過魏馳那滿頭的白絲。
「公子看著年紀不大,怎就生了一頭白髮?」
那女子的漢話雖說得溜,可聽起來多少還有點生硬。
魏馳淡聲有禮地回道:「為了考取功名,奮夜苦讀,熬的。」
言語間,他不免心中暗嘆。
真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跟柒娘待久了,他竟然也是謊話張口就來,裝模作樣更是信手拈來。
西域老闆娘的手指攀上魏馳的臉,指尖輕輕在他臉上掠過。
魏馳垂眸未動,故作羞赧和心動之色。
西域老闆娘風情萬種地笑了笑,問他:「公子可有妻室?」
魏馳莞爾搖頭,「尚未娶妻。」
「可有心上人?」
魏馳故作書生的靦腆,搖頭:「尚無。」
話落,魏馳主動挑了個話題:「不知姑娘可是要去都城落腳做生意?」
西域老闆娘搖頭,笑得是百媚千嬌:「不是,是給幾個主顧送貨。」
「送完貨便走?」魏馳又問。
西域老闆娘點了點頭,「過幾日再走。不知公子到了都城,明夜可有空閒啊?」
「只要姑娘能帶小生入都城,明日定會尋姑娘酬謝。」
西域老闆娘笑得意味極深。
「好啊,到時就讓公子嘗嘗我們西域的葡萄美酒。」
言畢,西域老闆娘同魏馳示意。
「我們要出發了,公子上馬與我同行可好?」
魏馳欣然點頭。
「冒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