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0章 酒後
「什麼情況?」
看到那艘綠船飛也似的逃離,呼天他們兩個天魔也好,岸上的人也好,就連兩個劍聖都一時愣住了:
這是邪神的信徒夾著尾巴逃跑了嗎?
剛剛,是震劍大獲全勝了嗎?
可是看那綠船還是毫髮無損啊?去的速度比來的速度還快,這肯定很健康啊?
難道說……那雷光是隔山打牛的內功一般,看似外皮沒破,其實內里完全朽壞了?
呼天蹙眉,心想:我剛剛感覺雷電領域當中那怪物力量沒有被削弱,是我感覺錯了嗎?還是那雷光的性質暗暗變化,但是我沒有察覺?我聽說人類這邊有一種雷叫做「陰雷」,無聲無息傷人於無形,難道就是他這種雷嗎?
畢竟對方是劍聖,是人間首屈一指的強者,剛剛出手時又那麼自信,怎麼看也是很厲害的樣子。呼天沒有懷疑其他,直接循著人類的禮儀拱手道:「不愧是震劍劍聖,於無聲處聽驚雷,果然強大無比,輕而易舉退卻強敵。在下佩服!」
他說的當然誠懇,震劍卻忍不住臉一紅,還禮道:「不剛當。我剛剛也沒有重創他們,才剛剛準備更強的招數,他們卻自己跑了,想來是看到我等陣容強大,聲威赫赫,被震懾住了吧。看來他們還沒打算跟我們全面開戰,因此遇到難題就選擇了戰略撤退,這非我一人之功。」
呼天以為他謙虛,繼續吹捧道:「那也是震劍的神通厲害,若不給他展示威力,這等欺軟怕硬的邪徒怎麼會跑呢?」
震劍嘴裡應付,其實心裡也發虛:他的雷電確實沒有傷到那艘船,當然不是說他再沒有其他手段可以傷害對方了,只是顯然對方對雷電有著超乎尋常的抗性,他要想展示自己的力量,重創對方,必須要再出底牌才行。
正當他打算為了人類的榮光,展示更壓箱底的力量,對方卻無端端自己逃跑了。和呼天以及其他人完全摸不著頭腦相比,震天這知道內情最多的劍聖倒是猜到了幾分:
這可能堪稱人間最大的內應,湯昭·邪神本神出手了。
他應該是在某個地方直接下達了撤退的命令,於是那邪神信徒自然聽命撤退。而且跑的還很急,看著就像是被打得落荒而逃一般。
雖然震劍還有許多手段沒有展示,但是他也不能責怪湯昭多此一舉,現在局勢未明,和一些信徒拼命有什麼意義?不過是為了展示人間的強大,壓過對面天魔的殘兵敗將一頭。
若論效果,是他使盡渾身解數,終於戰勝了一些邪神狗腿的效果好呢,還是如眼前這樣輕描淡寫的發了一招,就把邪神打得掉頭就跑效果好呢?
當然,如果他用盡力氣招數,和邪神信徒拼命還不能贏,那效果就可笑了。
現在就是最好的安排。
震劍一面敷衍著呼天有意無意的奉承,一面心中暗自警惕:
這邪神,是真的厲害!
根據湯昭所說,他雖然能控制邪神,卻不是時時控制,只不過關鍵時刻能夠插手決策,扭轉決定,像邪神教團的發展都是邪神自己搞出來的。這些信徒仰賴的也都是邪神原汁原味的力量。
剛剛短暫的交手中,震劍已經發現,就算是對待邪神的一些教徒,他這樣的劍聖也需要動真格的,可見邪神教徒的力量有多可怕?
當然,邪神教既然是要刺殺呼天祭司,派出來的自然是團隊裡的精英,說不定是前幾號人物,但無論如何應該也不是大祭司吧?這樣的隊伍不知道他們還有多少?
還有邪神本人呢?
震劍心中十分凝重,也有些後怕:虧了有湯昭,不然自己這邊沒有準備,讓這邪神衝過來,在岸上要造成多大的危害?也不知道他怎麼做到的,湯昭至今的力量應該還不到劍聖吧?可是他卻能做到劍聖們做不到的事。
當下他對這次的談判也重視了幾分,雖然之前他也不排斥按照策略跟天魔結盟,但多存戲謔之心,覺得這只是緩兵之計,到時候反手就把他們都收拾了。但現在他倒有幾分真正的重視了。
畢竟,雖然有湯昭,但是教團的力量是實打實的,那些力量不會憑空消失,不信邪神也會持續存在,總要有人去消滅。總不能真的指望邪神一個命令,所有精英都毫不猶豫的自殺吧?
而且,湯昭的控制是真的那麼完美嗎?就沒有失控的可能嗎?
還是徹底把這怪物連同座下走狗全都按死比較安心一些。
當下震劍按照之前的規劃將呼天一行——也就是兩位迎去乾境,也就是乾劍的天外天。
其實最正式的會談場所應該是劍山大殿,也就是劍聖們聚集開會的地方。只是那樣直接迎進去態度太絕對了。現在還沒有確定所有人都滿意的策略呢。
迎到乾劍的地盤,地位僅次於大殿也足夠規格,另一方面,畢竟占著一個私人的地面。進一步說可以表現出雙方的交情,退一步說,私人不代表官方,態度可以發行變化。
此時乾劍和坤劍都在乾域,各種接待的禮儀和接風的酒宴也都是最高規格的,可以說挑不出毛病,那種嚴肅就是在這裡當場簽約都不跌份兒。
這邊將兩位迎到酒席上,先是各種應酬,這都是「場面人」應該過的程序。就連心事重重的聖女也得保持微笑。這方面天魔也不會生疏,哪裡沒有人情世故呢?
一直到酒過三巡菜過五味,到了稍有酒勁可以不負責任的直言的地步了,呼天才仿佛熏熏然一般,長聲道:「幾位劍聖陛下,又打仗的滋味兒怎麼樣啊?」
那邊是一向少露面的坤劍微笑道:「比三年前好多了,三年前我們是守勢,三年後我們可是攻勢了。不瞞你說,你們前線士卒水平那樣一落千丈,常有不戰自潰的,我簡直都不敢相信。就好像他們的士氣被抽走了一樣。」
呼天搖頭道:「是嗎?也不奇怪。畢竟歇了三年,我們的孩子們一時沒有適應,再過一陣就好了,我們靈界民是不會害怕戰鬥的。但是不管怎麼說——還是和平的好啊。」
坤劍道:「和平是好,可不是我們打碎的和平。我們一向盼望和平長久,但是敵人不允許怎麼辦?當然是拿起刀槍,和他們刀對刀,劍對劍,殺出一個和平來。」
他說著,語氣中殺氣畢露,沖淡了桌上的酒氣。
呼天很是鎮定,道:「誰不愛和平?只是身不由己啊。戰爭從來不曾遠離。那些孩子一出生就冒著戰火,剛剛學會走路就學會拿劍,說話都是喊打喊殺,不知道能不能長成,哪一天就夭折在戰場上,這都是我們這些做大人的對不起他們,沒有給他們帶來和平。我們看起來高高在上,其實罪孽深重。」
巽劍默默地轉動著酒杯,坤劍突然一頓,把酒杯拍在了桌子上,只聽「啪」的一聲,酒漿四濺。
「呼天,你是在道歉嗎?」
「我們都應該像孩子們道歉……」
「我說的是你!你們天魔!要道歉嗎?」坤劍突然站起身來,冷冷的盯著他,道:「雖然我們也有疏忽的地方,沒有保護好每一個孩子,但你休想混淆概念,把你們這些發動戰爭、罪行累累的惡魔和我們混同!」
他額上青筋暴起,漸漸突破了他身為劍聖的涵養:「是誰發動了戰爭?是誰來跨過世界來侵略?是誰肆意殺戮無辜的平民?是誰造成了蒼生塗炭,黎民家破人亡?是你們這些天魔!你們從踏上我們的土地的第一天就是罪人,是死敵,罪孽深重!而我們拿起武器反抗是正義!」
「我們抵抗中確實死去了不少同袍,還牽連了一些百姓,但這追根究底,罪魁禍首是你們!至於你們在侵入人間的時候有天魔死了,那只能說死得好,罪有應得,該反思讓自己人不遠千里來送死的也是你們,而非我們!」
席上鴉雀無聲。
震劍愣愣的看著坤劍,酒席上每個人的角色都是安排好的,坤劍本來就是要唱白臉,說難聽話。因為乾劍作為首領不合適,巽劍和他自己又已經當了使者,天然適合當紅臉,所以把示威的角色分配給了脾氣最好的坤劍。
之前震劍還有些擔心,坤劍一直是個好脾氣,他還怕對方沒辦法扮演的很好,卻沒想到他竟有如此聲勢。
這就是真情流露嗎?
聽了坤劍的話,震劍都有些氣血翻騰,一時間恨不得把所有「戰略」、「大局」一起拋棄,只做內心的選擇。
當然,也只是一瞬間,震劍的理智終究還是回來的很快,目光在席間逡巡,等著做控制節奏的選擇,但此時他還是沒說話,只聽著坤劍在怒喝:
「我知道你是來幹什麼,也知道你們已經到了生死存亡的時候,這才不得不腆著臉來找我們謀求和平,本質上不過是迫於形勢罷了,休要裝出你們是和平使者的模樣!」
「對我來說,拿起武器戰鬥,一直到把你們所有天魔一起趕出去、消滅,戰鬥到底是最好的選擇。但是,為了我們人間的孩子,為了我們的戰友,我們可以選擇隱忍,和你們坐在一張桌子上談論和平。但不是讓你混淆是非,含糊其辭的。」
「你要是誠心誠意的道歉,不是為了讓我們原諒,而是讓你自己能稍微面對一下良心。如果你連這個也做不到,至少閉嘴,少說屁話風涼話,我們就坐下來談談利益,如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