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3章 同車
危色告別了白玉生暉,下山到了雲州城,和前往前線的大部隊匯合,然後集體坐上火種車,浩浩蕩蕩出發去前線。
到了雲州城,危色才發現這一次前線徵發的規模超過自己的想像,僅雲州一次就征了五百人。
五百人看似不多,但這可不是尋常徵召士卒可以比的。普通徵兵如果不恤民力,一下子征幾萬人也可以。但是劍客可都是一方人物,不說數量本身稀少,就說地位不同,都有家有業,或者行蹤不定,自在逍遙,也不是說征來就征來的。
誠然,前線要是確定了要徵召某人,派出劍客甚至劍俠徵兵官去那人家裡拜訪,對方不可能拒絕,可是前線又哪有那麼多人手一一登門呢?如危色這樣的,跟著湯昭算半個嫡系的劍客,只需要一條信息就可以征來,但大部分非官方的劍客真的未必有如此覺悟,那必須先找到本人,然後軟硬兼施,有些手段才可。
對一個劍客施壓不難,一百個、一千個,個個如此,又要花何等資源?
這一趟人來的這麼齊全,連危色都想不到雲州有這麼多劍客,看來前線是下了血本的。而雲州一地如此,難道其他州郡就逃得過了?如此動用劍客豈不幾千上萬?
恐怕這一次的規模和投入在歷史上都是數得上號了。
如此也印證了危色的一個猜想:恐怕真的要大決戰了!
上一次為了應付滅世危機,人間已經掏出了家底,這回如此徵召更是把地板縫都要摳出來了,如果不是有一戰到底的決心,豈能這樣孤注一擲?
此戰過後,要是不能成功,前線恐怕難以為繼了。
此時,他才按耐不住心底的憂慮,眉頭鎖了起來。
在薛夜語之前他表現得異常穩定,似乎已經篤定勝利在望,其實哪有那麼簡單?就算是他最信任湯昭,也知道湯昭並非無所不能的神明,面對的又是從所未有的對手和難以抗拒的天災,又如何能不擔憂呢?
也不知湯先生在忙什麼?
危色有點懊惱:他的實力雖然穩步提升,短短三年已經從初入劍客提升到了劍俠的門檻上,這樣的速度已經算萬里挑一的天才了,但是依舊跟不上湯昭的腳步,既然跟不上,他也就沒辦法去前線幫助湯昭,只能在後方照顧白玉生暉的生意,漸漸成為了一個後勤人員。
雖然職務不分高低,都是襄助,但是一直不能發揮作用也確實令他心情鬱悶。當年可不是這樣的。
希望這疑似的最後一戰中他能做點什麼。如果是大勝利,希望有他一份微小的功勞,如果是慘烈的戰鬥乃至失敗那麼他也願意做出犧牲。
畢竟如果是他想像中那種失敗和失去,痛苦活著或許還不如轟轟烈烈的死亡來得好。
「嘿,這不是危色嗎?」
既然都是雲州本地劍客,那麼熟人當然就不少了。五百多人被分為數十輛火種車,每輛車幾十人,長路漫漫,大家不免開始互相打招呼,認熟人,為了提前聯絡好並肩戰鬥的可信任的戰友,也為了路上有個說話的人。
危色一回頭,見一個白衣女子笑著看著自己,略感陌生,但還是記得她的名字:
「尹莊主。」
這個女子就是雲州餘霞郡赫赫有名的黑寡婦。她和湯昭的關係很好,那麼四捨五入和危色也算熟稔了。
當年她是黑蜘蛛山莊的莊主,現在是驚蟄山莊的莊主,不管怎麼算都可以稱呼一聲莊主。
說起來她算驚蟄山莊的莊主的話,和危色就有點淵源,危色這把劍就是之前的驚蟄劍,只是如今改頭換面,連劍象也換了,連黑寡婦也不知道。
危色看在湯昭的面上,露出和氣的笑容行禮。黑寡婦卻比危色自來熟的多,老熟人一樣坐在他邊上,道:「沒想到你也來了?湯公子怎麼沒跟你一起來?」
危色客氣道:「先生也在前線,只是不和我同路。咱們這輛車都是劍客。」
黑寡婦感慨道:「是啊,湯公子早幾年就是劍俠了,又在雲州有好大的名聲,聽說他是雲州實力第一的劍俠,修為已經不在劍仙之下了?」
湯昭最後一次在雲州公開露面就是用坤劍填補了雲州地下的空洞,那時候他確實不是劍仙,但確實也爆發出了不次於劍仙的力量。那時候江湖廟堂對他的評價就是劍仙以下第一人了。
當然,那是對在場的人來說的,凡是在場看到息壤浩浩湯湯擴展到整個雲州奇觀的人,誰都會把湯昭當做准劍仙看待,但是對於黑寡婦這些不夠在場的江湖客來說,他們聽到的就只是一些離奇的傳言。
對於這些老江湖客來說,傳言不可盡信,甚至說,大半不可信,畢竟各種吹捧的誇張傳說他們聽了何止千百,基本上每一個強者橫空出世都有一波不啻史詩的傳言,要是背後有人炒作,那還會更加誇張,人人都是天神下凡,聽多了就疲了。
就算傳言把在場的情況全都傳出去,對這些老江湖來說也會自動削弱好幾個等級,還會鄙夷那些全盤相信的年輕人太幼稚。黑寡婦對危色這樣說還是捧著湯昭說呢,她並不真的相信一個在她眼前成為劍客、劍俠的少年人轉眼又成了劍仙。
編故事也沒有咋麼編的。
而危色也沒有必要給湯昭正名,湯昭的傳言再荒誕不經,也沒有他事實上的情況荒誕,危色不需要為湯昭吹噓,反而只是淡淡微笑就好:「當年確實如此。」
黑寡婦道:「我就知道湯小哥是個了不起的人,你說他這回帶隊嗎?這回去前線有好大的危險,咱們畢竟是劍客,在人間也就罷了,在前線就像普通士卒一樣,得編入隊伍跟著劍俠們作戰。有個好隊長非常重要。你應該跟著湯昭吧?你說我能跟著他嗎?」
危色知道她想跟著湯昭,希望自己為她說話,湯昭不但實力強,最重要的是人品好,可以信任,不用擔心來自背後的危險,倘若湯昭真的帶隊,黑寡婦這麼一求大概就能答應了,然而現在卻是沒機會了。
危色搖頭道:「我現在也沒有資格跟著先生。先生如今身居要職,干係重大,我這樣的小卒沒資格跟在他身邊。我也盼著尋一個好隊長才好,你說刑大人怎麼樣?」
黑寡婦蹙眉道:「他?他一般吧。他倒是有本事,倒也可信。但是喜怒不定的,又好生事,有時候本來沒有危險,倒讓他作出危險來了。除非沒有人選,只能退而求其次……」
危色突然眨了眨眼。
黑寡婦也算機警,立刻就不說了,但是有點晚了,就聽背後有人嘆道:「我今日才知道莊主是這麼看我的。可憐我還念著咱們當年的戰友情,特地來找你,卻是我本將心向明月……」
黑寡婦嘴角微微抽了一下,索性站起來,轉身對突然出現的刑極道:「你別念你的酸詩了,可惜我剛剛說得早了,我應該等你過來之後當面說,讓你聽聽普通劍客對你的意見。」
刑極笑道:「好啊,我正要聽。要是能得你的意見,叫我大徹大悟就好了。原來我一直苦苦追求的突破機會在這裡,有道是我本將心向明月,得來全不費工夫。」
危色起身道:「刑大人。」
刑極算湯昭的長輩,也就是危色的長輩。如果他稱呼「先生」是將湯昭看做老師,那刑極就長他兩輩了,所以他偷著把輩分省略了。好在刑極也不在乎,對他笑道:「危色,你沒跟著阿昭呢?」
危色嘆了口氣,道:「我哪兒跟得上呢?我能跟著您就不錯了。」
他說想找刑極做隊長倒不是假話,湯昭那邊如今應該是用不上他了,就算是要找他過去,恐怕也只是為了保護他的安全,那樣危色反而不情願了。他願意戰鬥。
在他認識的人里,除了刑極大概就是衛長樂是劍俠,而且地位更高,但他很微妙的不大願意跟著長樂。
刑極道:「你若跟我我自然歡迎。其實我也在組建隊伍,危色也好,尹莊主也好,我都歡迎。不過這個隊伍應該不是長期,而是個即時的小戰隊。跟著大部隊如行伍一同作戰,所以隊長倒是沒那麼要緊。應該說在座的所有人都沒什麼要緊。」
黑寡婦臉色肅然,道:「你已經知道作戰任務了。是機密嗎?」
刑極笑道:「這話說的,連我都知道了,能是機密嗎?其實很簡單,是個陽謀,就是圍點打援。天魔那邊負責『圍』,咱們負責打。這是個陽謀,最終目的就是把那個邪神的勢力合圍在他們的大本營里,然後圍剿邪神本體。」
黑寡婦低聲道:「本體啊。那個邪神……」她也是看過報紙上的圖片的,那個邪神給她留下了極不妙的印象。
刑極道:「本體不用咱們操心。咱們只負責某個方向來的邪神信徒。就是戰鬥,是埋伏也是遭遇。戰局關鍵在於情報偵查和戰場布置,當然還有硬抗住本體的強者們。我們只是成千上萬的戰鬥小隊中的一員。」
黑寡婦呼了口氣,道:「雖然也是作戰,但是知道怎麼戰鬥了,和誰戰鬥了,反而就沒那麼緊張了。不過是死戰罷了,難道我們以前沒有浴血奮戰過嗎?」
危色沉吟道:「這場戰爭情報偵查更要緊嗎?那麼怎麼成為偵查的一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