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廳里，李叔和老太爺都癱坐閉目仰頭像是睡著了。
趙元則是獨占一個沙發，躺在上面呼呼大睡，左手左腿搭的沙發靠背，右手右腿垂下，毫無形象。
「囡囡，給你爸爸端杯茶讓他醒醒酒，要不然他這麼睡著，等醒來會很難受。」
月妹子倒了杯茶遞給囡囡一杯，而她也端著兩杯叫醒父親和老太爺分給他們。
小寶貝小心翼翼接過來，月妹子害怕三個喝醉的人見水就飲，擱置了會才倒上，所以這茶水現在已經不燙。
「粑粑，粑粑，喝水！」
小寶貝一隻手將水杯托起，而後另一隻手去拽他的衣袖。
「唔……誰呀，別打擾我睡覺！」
趙元撓了撓鼻子，甩甩手道。
小寶貝手被甩開，差點為趙元的巨力帶倒，茶水也灑出了些，她皺著眉頭有些不滿道：「粑粑，是囡囡，起來喝水啦！」
「不喝……不喝水，睡覺！」
趙元此時兩眼大腦都發昏，全無意識，不然也不會跟小寶貝這般說話。
小寶貝本來嘴一撅有些氣惱，但是轉念一想剛才小月阿姨說的話，粑粑醒來會很難受的，她就耐心哄勸了起來，「粑粑聽話，喝了茶等醒了就不難受了，就喝一小口，就喝一口嘛……」
「粑粑，快起來嘛……」
「囡囡要去玩泥巴了哦！」
「粑粑，天蓬元帥又欺負貓貓了！」
小寶貝為了把趙元薅起來是真的想了法了，可是怎奈何趙元癱的跟個死豬似的，任他怎麼推搖怎麼說也不能撼動。
最後她靈機一轉！
「懶豬粑粑，麻麻回來了！」
「唔，啊，麻……麻麻回來？麻麻？哪兒？」
聽到小寶貝這話，趙元本來混沌的意識仿佛被沖淡，一絲清醒頓生，強睜起眼睛道。
在他潛意識裡也不希望仙媽看到自己現在這狼狽的樣子吧。
「嗝！」
「囡囡，你媽媽呢？」
趙元扶著這是沙發坐起來，還打了一個酒氣衝天的嗝，這可把囡囡直接逼退了好幾步。
「好難聞呀！」
小寶貝搖了搖手驅散在自己鼻間的味道，等到老爹坐定，她又上前舉起自己手中的茶杯道：「粑粑，喝茶吧！」
「茶？」趙元現在大腦還處於懵逼狀態，傻傻的接過女兒手裡的茶杯飲了口，又傻傻的道：「你媽媽回來了，現在在哪兒呢？」
小寶貝眼睛瞪了瞪道：「麻麻沒回來呀！」
「沒回來，那我剛才怎麼好像聽見你的聲音說你媽媽回來了？」
趙元滿臉疑惑的撓了撓腦殼。
那雙本來炯炯有神的眼睛也充滿了迷茫。
他這副模樣可把小寶貝給樂壞了。
粑粑好傻呀，比狗蛋兒還傻……
「沒有噯！粑粑多喝茶吧，一會再去睡覺覺！」
小寶貝矢口否認自己剛才說的話，然後又推著趙元拿茶杯的手往嘴邊遞。
趙元側頭思考了片刻沒有頭緒，嗯，這表情還真跟他在那兒思考一樣。
實際大腦一片混亂。
喝完茶小寶貝又死拽著他去房裡睡，而李叔和老太爺則是緩過勁來了。
因為他們本也是酒場老手，而且剛才喝的比趙元少多了，此時在月妹子的攙扶下也能搖搖晃晃站起來，都想要回家睡覺。
月妹子起初有些不太放心囡囡一個人，可是她也分身乏術，只得囑咐小寶貝守著趙元。
可是看到小寶貝在沒他提醒的情況下，自覺拿了個濕毛巾跑過來給自家老爸擦手擦臉，她又想到一開始小寶貝來時不也是這麼個場景嗎？
當時可是足足照顧了阿水哥兩天，所以月妹子想想倒也不怎麼擔心了。
「囡囡，你好好照顧你爸爸，一會兒我送完爺爺和太爺爺就來幫你。」
月妹子見囡囡認真的模樣，揉揉她的小腦袋，微笑道。
小寶貝一手抓著自家老爸的大手，一手抓著毛巾正細心擦拭，聽到月妹子的話也恬然一笑道：「昂昂，謝謝小月阿姨！」
「囡囡再見！」
說罷她就先扶著的老太爺出了門。
她主要不是照顧趙元，而是看護囡囡，畢竟喝醉的也不只是趙元，她爸還有老太爺都喝醉了，何必放下來自家老爹再專程過來照顧趙元。
小寶貝給趙元擦完手臉又趴在床邊細細的觀察著自家老爹的臉，一邊看著還一邊傻笑。
她用小手指戳一下趙元就擺手揮揮跟趕蒼蠅似的，玩了會她好像又有了新的想法。
不知道是想起來什麼，突然起身蹦蹦跳跳的跑去。
片刻！
她手裡抓著些水彩筆又跑了回來。
「嘻嘻，囡囡大畫家，大畫家囡囡要考試畫畫了！」
小寶貝笑嘻嘻蹬掉鞋子爬上床，俯爬在趙元腦袋旁邊，而後擰開水彩筆可是肆意揮毫。
小傢伙完全不害怕等到自家老爹醒來之後揍她屁股，或者是說根本沒想起來，這個玩得嗨皮，臉上不夠畫了都順延到脖頸。
趙元在沉睡中似乎做了個噩夢，還是個噁心的噩夢。
他夢到自己被什麼禁錮住了不能動彈，而周圍有不少的爬蟲開始尋找他裸露在外的肌膚，在上面爬來爬去。
臉上，脖子裡，手上……
有甲殼蟲，有蚯蚓在自己的肌膚上遊走，不只是瘙癢，還有恐懼，寒冷包裹著他。
最後他感覺到腳上一涼，不知道什麼時候他的鞋也不見了。
這個夢怎一個折磨了得，他努力地想要逃出去，想要醒來，醒來……
突然，一種窒息感傳來，他感覺自己現在仿佛有身處深海，快要溺亡，這種感覺就像是上一次溺水，馬上就要呼吸不上來了。
「噗呲！」
「哈呼呼呼！」
趙元突然一抹臉從床上坐起來。
這可把坐在旁邊的小寶貝嚇壞了，直直往後退去，可她忘記了自己身後可就沒地方了，一屁股坐了個空。
「啊！」
趙元聽到閨女的喊叫瞬間清醒撲了上去，一把攬過就要摔在地上腦袋著地的小寶貝。
緩緩把閨女抱起來，他又長出了一口氣。
剛才如果小寶貝真的摔在地上，那指定得磕到後腦殼窩著脖子。
「囡囡，你幹嘛呢？」
趙元把囡囡放到床上，打了個哈欠，看著她手上握的幾隻彩筆說道。
小寶貝瞅了瞅他的臉，然後心虛的低下了頭，低聲道：「囡囡剛才……剛才……」
「咦，怎麼有個毛巾！」
趙元突然發現自己枕邊有個濕毛巾，此時已經將床單都打濕了，兩指捏著拎了起來。
不用問，肯定是這丫頭幹的好事兒，趙元眼神放在小寶貝身上。
「囡囡，這是毛巾怎麼回事呀？」
小寶貝微微抬起了腦袋，然後眨巴著眼睛道：「毛巾……嗯，因為剛才囡囡在給粑粑擦臉呀！」
趙元挑了挑眉低頭還誇了她兩句，說她真懂事。
小寶貝說去要給他端茶喝，腿腳靈活跳下床挑起拖鞋就朝外跑，趙元看得滿額頭問號。
閨女懂事快的讓人有些難以置信。
不過，這樣不好嗎？
他笑了笑，可是轉眼再看，這潔白的毛巾上怎麼花里胡哨的？
跟沾了什麼五色墨水似的。
他定睛在小寶貝手上的水彩筆，現在去倒茶，手上還緊緊握著幾隻水彩筆。
看到這兒，又想起剛才做的那個稀奇古怪的夢，他大手在臉上一撮看著手上亦是五顏六色的哪兒還能不清楚。
「囡囡！」
聽到身後自家老爸的咆哮聲。
頓時，小寶貝跑得更快了。
趙元本來還沒那麼氣，搓了下臉有水彩也就算了。
可是他看了看手心手背竟也被畫滿，剛準備下床準備穿鞋，沒想到腳也沒放過，頓時氣的酒都醒的七七八八，「你這個臭丫頭，真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別跑，今天非得好好教訓教訓你不成！」
趙元氣沖沖追出去。
此時月妹子也正急匆匆的從大門口進來，就看到小寶貝朝著自己跑過來，皺了皺眉道：「囡囡，慢點慢點，怎麼了這是？」
「粑粑，粑粑要打囡囡！」
「什麼？」月妹子先是一愣，而後勃然大怒，「囡囡這麼乖，他怎麼敢？你別怕，有小月阿姨給你撐腰你爸爸不敢亂來。」
月妹子說罷，趙元就從屋內衝出來。
月妹子看見他這副大花臉，跟唱戲打扮般，頓時也按捺不住「噗呲」笑了出來。
「囡囡，我看你是這幾天被縱容的屁.股痒痒了，快過來，今天不訓教訓你以後還得了？」
趙元上前就要把小寶貝拽過來。
關鍵是這丫頭太過分了點兒。
畫到臉上和手上也就算了，本來穿著襪子的腳都不放過，自己要醒晚點兒，豈不是要給紋個身？
「呀！」小寶貝被下的一哆嗦，趕緊縮到了月妹子的身後，怯生生探出小腦袋道：「不要不要，囡囡錯了，粑粑不要打囡囡！」
「錯了，現在才知道錯了，完了！」
趙元冷哼了一聲腳步不停。
「阿水哥，就這麼點兒小事怎麼生這麼大氣，消消氣，打孩子可不好。」月妹子剛才一看見趙元的臉就明白是怎麼回事了，當下也強忍著笑，阻攔道。
「哼，她現在這樣就是給慣出來的，今天不給她瞧瞧厲害以後還不造個火箭上天？」
「咯咯咯，要是囡囡以後真能有這個本事，你不高興呀？」月妹子捂著嘴笑了笑，而後用手輕拍著小寶貝的肩膀，繼續道：「好了，別生氣了，氣大傷身，她現在就是個小孩懂什麼呀，我可記得你小時候比囡囡搗蛋多了。」
「那你叔你嬸不把我揍的……」
說到這兒，趙元的聲音突然停住了。
月妹子明白阿水哥是又想到父母雙親，連忙道：「你看你小時候挨的打現在還記得，以後囡囡不也得記你一輩子呀。再說，你不是最疼女兒了，好好教育教育就行，孩子再怎麼淘氣也不能動手呀。」
小寶貝此時也插嘴道：「粑粑對不起，囡囡錯了！」
「你看看，孩子都認錯了，你這個當爸的就別揪住不放了。」月妹子笑道。
趙元嘆了口氣，擠出一絲笑容道：「嗯，你說得對，剛才確實是我欠考慮了。」
他搓了搓臉，以前自己對待小寶貝，再怎麼生氣也不會上攆著追打這個份上。
回想剛才自己易怒的心情，可能是因為被打擾了睡覺又是剛酒醒，有點起床氣吧……咳咳，特殊狀態下釀就的起床氣。
既然意識到不對，那就改正唄，他也不是個臉皮薄的人，死撐著。
況且以前自己不也這麼氣過父母嗎？想來他們也是這種感受吧？
自己潛意識裡的理所應當是不應該的。
「囡囡，過來爸爸這兒，爸爸不打你了！」
趙元想到這轉而一笑，對小寶貝招了招手道。
小寶貝眨巴著眼睛，有些猶豫。
看到這兒，趙元恨不得扇自己一耳光，喝點尿酒就不知道自己是誰了，小寶貝剛才估計是真被自己嚇著了。
一個父親最起碼的責任，應該是給孩子帶來安全感，現在讓孩子自己懼怕自己，實在是不該。
孩子做錯事教育歸教育，但是也要有個限度才行。
「剛才是爸爸錯了，爸爸真的不會打你了，以後也不會了，爸爸發誓！」趙元蹲下身子笑著道。
「真的哦？」
小寶貝雙手糾纏著，挪動身子從月妹子身後出來。
她這副小可憐的模樣不禁讓趙元鼻子一酸，剛才幹了些什麼蠢事，「真的，爸爸保證！」
趙元笑的時候不知道為什麼莫名有些晶瑩在眼中流轉。
小時候自己每次挨了打，母親總是會做頓好吃的，也是因為這種愧疚吧？
自己這輩子是再感受不到了。
不養兒不知父母恩，為人父母者，應該盡職盡責！
「粑粑，剛才囡囡也錯了，不應該在粑粑臉上畫畫！」小寶貝此時垂著小腦袋，扭捏走到他身邊細聲細語道。
趙元聽了呵呵一笑，
「沒事沒事，囡囡剛才畫的都是什麼呀，爸爸都還沒來得及看呢。」
這本來放在平時也不是什麼大事，他說不定還會陪著女兒鬧一陣，只是剛才大腦開小差，才鬧成這樣。
小寶貝不知道為什麼自家老爸的態度轉變這麼快，卻也沒有多想，聽到粑粑好奇自己畫的什麼，轉眼就把剛才的不開心拋到一邊，跟他細數起畫在他身上的東西。
月妹子看到這也露出粲然一笑，輕手輕腳離開，臨走時回頭看。
趙元恰與她對視一眼，都不覺面起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