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卻是個自來熟的，他似乎沒感覺到我身上低壓氣，繼續跟我搭話
「那你這是回家還是出省？」
「回家」
我想讓他好好開車，不要再跟我說話，故意轉移話題
「師傅你開車我跟你說話會打擾你吧，我還是不打擾你了」
對方依舊沒感覺出我拒絕說話的意思，反而笑了笑
「沒事，我車術很好的」
「……」
「我覺得你們這個年齡，這大半夜急出門，要麼就是家裡出事，要麼就是女朋友鬧彆扭了」
「……」
「我年輕那會，談戀愛也是個衝動的，為了對方要死要活」
這個男人，為什麼可以自言自語還能話這麼多
他又道：「其實吧，愛情這個東西，看開了就好了，要分手就分唄，沒了她又不是不行」
以前柏聞跟我在一起，偶爾也嘰嘰喳喳個不停，可那時我就沒覺得煩
「你說是不是，小伙子」
「什麼？」
我沒太聽他說了什麼，對方突然回頭，我不得不回答他
只見男人笑了笑，繼續開著他的車
「我是說，愛情這玩意，換個人也能愛得深厚，也不是非誰不可」
「嗯」
我點頭了
我承認他說的，沒有人非誰不可，在熱情的人，碰上冰，融不化，也會沒了耐心
在相愛的人，分開了，也能相見如陌生人，這才是人生常態
我以後也會碰上再次心動的人，也會把柏聞在我心裡的位置騰給其他人
柏聞只會成為我生命中的一個回憶，成為自我難過，自我不甘，自我感動的存在
人活著就有欲望，欲望是支撐人類活著的希望
若我想一直把心中的位置留給柏聞，就必須把我活著對於愛的欲望轉化成其他
我可以圖金錢，圖名利，唯獨不能圖愛
可我知道的，我做不到，我是一個脆弱的人，我以後只能活在愧疚里
一邊懷著對柏聞的愧疚，一邊自私的安慰自己，是柏聞希望看到我過得幸福
然後心安理得地活著
「嘖~」
我抬起手臂，捂住眼睛，低聲的哭著
我不知道該怎麼辦，我需要柏聞教教我，到底該怎麼辦
車內突然的安靜，司機這會似乎才發現了我的不正常
他等我哭了好一會，情緒恢復了些，才再次繼續開口說話
「你這孩子，心裡跟明鏡一樣，缺依舊把自己堵住，不放自己走出來」
「算了，也是看你可憐」
我不是很想把手臂放下了，因為我從不在陌生人身邊哭，可我剛才沒忍住
但我感覺到車子停下的動作，心道這才開了一個多小時，可能還沒出F市
正當我要把遮住眼睛的手臂拿下時，耳邊傳來了前方男人的聲音
「你的目的地到了」
不可能
這是我的第一反應，我拿下手臂，一道刺眼的光透進車裡
我緩了好一會，才看清外面的情況，風和日麗，陽光明媚的上午
操場上，穿著校服的男孩們在球場裡忙忙碌碌，周邊有不少圍觀的人，甚至有十幾個女生拿著水瓶在一旁加油打氣
我在人群里看到那個以為這輩子再也見不到的人
柏聞穿著運動套裝，露出強而有力的手臂，他滿頭大汗，一個漂亮的旋轉跳起，把手中的籃球投進框裡，引來一陣歡呼聲
運動場上的柏聞永遠那麼耀眼，光芒萬丈，他比陽光還要熱烈
我驚訝之餘回頭看見駕駛座上的司機正看著我，他明白了我的疑惑，不等我提問就開口解釋
「你知道交換生嗎？」
我點點頭，又見他講到
「這就跟交換生差不多，這個時空的人以你的身份在你原來的世界裡活著，你以他的身份在這個世界活著」
我不明白
「為什麼是我有這樣的機會？」
這不可能是什麼他看我可憐，所以給我個機會，若如此，那不早該亂套了
他輕笑一聲，看著我的眼神有了些不同，他說
「果然還是聰明的」
隨後他的眼神又轉向了車窗外的校園球場上，我隨他的目光看去
發現他正在看著那還在激烈比賽中的柏聞
我不明所以，撤回目光深深地望向男人，只見男人抬手指著球場上的柏聞說到
「有這個機會的不是你，而是他」
「他強烈希望你活著的欲望已經超出了一些範圍，所以是他有了這個機會」
他這話是什麼意思，是否說，柏聞也是交換過來的？
我的心不受控制瘋狂跳動著，我移動身體，將自己整個人趴在車窗上
那車外邊的人，是我的柏聞，是我的
我想哭，反正眼淚也忍不住，也就這麼讓眼淚流下來
我是幸運的，他們總這麼說，這一刻，我承認他們的說法
見到連我夢裡都不曾回來的人，我怎麼能不幸運呢
可前邊副駕駛的人突然打斷了的念頭
「你那個世界的他已經走了，他哥哥親自把他從河邊帶走的」
「不過，他們也可以成為一體，這個就要看你們的緣分了」
「如果你選擇留下來，他還能像曾經那麼愛你，他們就能共生，如果他不愛你，那麼就是你們的緣分已盡」
男人說完，輕輕的敲了敲車窗，玻璃被敲響的聲音讓我回過了神
「那我父母……」
我的父母會突然失去……不對，他說會有另一個人以我的身份在我那個世界活著
所以說，我的父母並不用因為我的離開，而突然失去一個孩子
我望著男人，似乎從他的表情里明白了過來，他只笑了笑，突然往從前座隔空中間，傾身過來
「交換者會繼承對方的記憶，甚至逐漸對以往世界的記憶變得模糊」
「你要考慮清楚，同意了，今日我就將你留在這，你就再也回不去了」
我呆呆地看著前邊的男人，腦中想起我的家人
我父母是一對很恩愛的夫妻，他們給我樹立了一個正確的戀愛觀
姐姐剛結婚一年，姐夫是山區里出來的，他由爺爺奶奶帶大，一直到長輩離開，他才從山裡出來
去年為了娶姐姐，他入贅了我家，是個挺不錯的人，如今也有份不錯的工作
他們沒有我，也會很幸福，但……
「與我互換的人，是個怎樣的人？」我問
男人回過身，重新調整了坐姿，他沒了剛才的笑容，甚至話語有些嚴肅
「只能說，是個可憐卻過分善良的人」
「我留下」
男人似乎沒想到我會答應的這麼快，我看見他愣了一下，許久，才再次開口
「想清楚，若柏聞不再愛你，你可也永遠回不去了」
「嗯」是我該還他的，本就是我欠他
他拼了命也要把我推上岸，他讓我今後無法再全心全意愛其他人
我怎麼能安心繼續在沒有他的世界活著……
我透過車窗看人群中的他，那是少年模樣的柏聞，還是高中生的柏聞，熱血陽光，是我沒見過柏聞
我手中握緊車門把，只要推開車門，我就能從這還處於黑暗的車內走向陽光明媚的世界，走向屬於我的光明，我的救贖
「咔噠」
我永遠愛他，我永遠會選擇他
兩個多月了，久違的，我站在陽光下，當踏出車內的那一步，我就放過了自己
放過每夜只能捂著自己，將自己弄得透不過氣，卻找不到任何出口的自己
我往前走去，可我嫌太慢，於是我向前奔跑，最後，我站在了人群中，與他們融為了一體
周圍吵吵鬧鬧，我回頭，遠處那輛本該停在校園一角的車已經沒了蹤影
或許，我不會再見到那個神秘的男人了
可我卻笑了出來，這一切仿佛是一場夢，一場他離開後，第一次願意來見我的夢
「發什麼呆呢，讓開」
我的肩膀被人撞了一下，接著一個染著紅色頭髮的男孩從我身邊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