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瞪了他一下，不明所以
「你笑什麼？」
柏聞將我從上到下打量一遍，那眼神仿佛在看什麼可憐兮兮的流浪小狗
他嘴角淺淺上揚，我知道他這是看透了我的想法，我有些小脾氣
可卻只聽見他說：「放心吧，我一個人住
他帶著那抹笑容轉身，單手推著車往電梯口走去
「跟上」
我總被他迷惑，我忘記這個人我才認識幾個小時而已
我對他，有著強烈的依賴感
「哦」
我跟著他上了電梯，最後停在他家門口，柏聞將自行車直接推到門前，擺在走廊上
一層一戶的房子，走廊又寬又大，只停了他一輛自行車
「2526」
我走神的思緒被柏聞突然的出聲給打斷，我疑惑看向他
「什麼？」
他回頭看了我一眼，又繼續打開房門
「我家的大門密碼2526」
我愣了一下，慢悠悠反應過來，回答他：「哦，好的」
我不知道他為什麼要告訴我密碼，我在茫然中迷迷糊糊就跟他進了屋
柏聞家很大，裝修簡約大氣，除了基本家具什麼都沒有，顯得空蕩又毫無煙火人氣
他給我拿了一雙一次性給客人預備的拖鞋，遞給我後又講了一句
「明天有空帶你去買合適的新鞋」
我穿上鞋，跟在他後面，我有好多好多話想問他，可我不知道該從哪一句開始說
我走的有些急促，在即將撞在柏聞背上時慢下腳步來
「你打算讓我常住嗎？」
他又停下腳步，回頭盯著我看，這次他看我的時間有點長，也不知道他思考出了些什麼，最後反而將問題拋給我
「你想住下來嗎？」
我深深地看著柏聞眼中，想從裡邊看出點什麼來
在那段並不屬於我的記憶里，柏聞每次遇到宿松青，都會在一次次被拒絕後，瀟灑轉身離開
似乎沒有一次多餘的猶豫，為什麼呢？
我想，他應該很快就會告訴我這其中的原因
於是我對他點頭：「嗯」
這是我今日第三次對他點頭
他仿佛鬆了一口氣，將我帶到客廳的沙發上
「你先坐，無聊就開電視看，遙控器就在茶几上，玩手機也行，我去做晚餐」
我聽了他的話，入坐沙發上，目光卻一直跟隨著他
「你這麼遲還沒吃飯嗎？」
他將手機隨手放到客廳茶几上，又轉身往廚房走
「吃過了，你應該是沒吃的」
我低頭看了眼我的肚子，聽他這麼一說，我好像是真挺餓了
我有多久沒好好吃飯了？似乎是不止今天，已經很久沒完整吃過一次食物
我沒開電視，也沒玩手機，而是趴在沙發邊緣看進入廚房後的柏聞
他察覺到我的目光，那本來要拉上廚房門的手頓了一刻，最後放棄，任由廚房的推拉門打開著
他做飯動作很快，才二十分鐘，就給我端來一碗青菜雞蛋面
他坐在我側邊沙發上，將面放在我面前：「明日我讓過來上班的阿姨煮些你愛吃的菜，你有什麼喜歡的？」
他似乎怕我覺得清淡，又給添了幾片火腿，我低頭吸溜了一口面，搖搖頭回應他
「都行，我不挑食，按你平常吃的來就行」
「嗯，好」
他就坐在一旁，也不玩手機，安安靜靜地看著我吃麵，氛圍有些怪，又過分熟悉
這是我跟柏聞的日常相處模式，我經常因為要完成論文忘記吃飯，他就會等我忙完，最後會在一旁看著我吃飯
剛戀愛那會，他固執的等我一起吃，後面我發現他的胃不太行，便要求他按時吃飯
這些事，柏聞他……會記得嗎？
我想，我應該找個話題跟他聊一下
我借著在桌面上尋找紙巾，抬頭問他：「你都是一個人住這嗎？」
「大多時候住在這」他看著我需要，便給我遞過來一張紙，我道了謝接過，他又繼續說
「偶爾會回F市，但回去若不提前跟家人說，便也是一個人，我父母更喜歡去我哥那住，他們說我哥那更有人氣味」
「那你從什麼時候開始一個人住的？」
我認識的柏聞是一個很樂觀陽光的大男孩，他耐得住寂寞，卻不是個喜歡孤獨的
他的房間有球星簽過名的籃球，會養些綠植，他說那樣可以淨化空氣
他喜歡往家裡放各種好看的擺件，他愛開窗，他說喜歡陽光透進來的感覺，房子裡，整個色調是暖色的
他朋友很多，看人很準，交的朋友都真心不錯
可我面前的這個柏聞不同，他眼裡透出一股孤獨感，眼中生出對生活淡然無味之意，不禁讓人心疼難過
「兩年前吧」柏聞回應了我剛才的話
他似乎回憶了一會，繼續說到：「我從小身體不好，兩年前慢慢好轉，我就開始自己住了」
我下意識打量了一下他，想看出他身上有那些不一樣，卻發現自己這樣不禮貌，又很快將目光收回來
「看不出來啊」
我聽見他笑了一下，一抬頭，果然看見他在望著我笑，又看見他說
「現在，已經完全恢復了」
他明明在笑，我卻看不到他眼裡的笑意
他們似乎很不同，甚至完全相反，可他給我的感覺，他就是柏聞，一個更加成熟，甚至經歷過更多風雨的柏聞
但他才十八歲啊，比我認識即將大學畢業的柏聞還小呢
我不明白……
「你會把每個被你幫助的人都帶回家嗎？」
我終於問出了我的疑問
他會帶陌生人回家嗎？會告訴陌生人家裡的密碼嗎？
顯然是不會的
當然，他的回答也是如此
「不會」
「只有你」
他猶豫了一會，見我沒再動筷子，便用眼神詢問我
「吃飽了？」
我點點頭，他將碗筷收走，我來不及阻止，哪有讓人做飯又洗碗的
但他動作又快又自然，仿佛這件事已經做了無數遍
「你飯量太小，所以才營養不良，過於清瘦，飲食需要慢慢養上才行」
我起身追上他：「以前，飯量也不小的，我來洗吧」
他打斷了我要進廚房的動作，說到：「廚房有水，你還是別進來了」
我被攔在廚房外，看他已經打開水龍頭，就自然地聽了他的話沒進去
又聽見他說了一句：「關於剛才的問題，我下次告訴你」
我明白他再說什麼，既然如此，我就再等一等
我站在門口等他洗完，後來他帶我去了客房，客房就在他隔壁一間
洗漱過後，躺在陌生的床上，我依舊睡不著，我翻了幾下，最後還是覺得側身面對柏聞房間的姿勢最舒服
我留了床頭燈，房間沒有完全黑暗，我盯著前面的灰白色牆壁看了許久
最後忍不住，抬手輕輕描繪起前方空蕩蕩的一片牆，那隔了一牆的地方，有我最思念的人
那是我做夢也沒敢想還能見到的人
我盯著前方一動不動，久久不能入睡
我不敢睡啊，萬一我睡了，醒來發現只是一場夢，那怎麼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