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5章 開始2
今夜,空寂天幕堅定拒絕了星月的打擾,從空曠中透出最純正的黑暗,就像是一道無遠弗屆的厚重幕布,橫亘於天地之間。
薄霧繚繞的蒼翠森林中,占地廣闊的莊園寂靜悠然,遙望著天際盡頭燈火闌珊的高樓大廈,與那象徵著文明喧囂的都市形成了鮮明對比,宛如兩個截然不同的世界。
隨著時間的緩緩流逝,空氣中的寒意越發深沉,遊蕩的水分子們終於能夠抱成一團,將相逢的喜悅化作一抹晶粉,慷慨的分享於世間。
一片六角瑩白無聲飄零,輕盈的旋轉飛舞,怯生生地降臨在手掌之上,轉瞬只剩餘一點濕潤。
「他們開始了,現在出場時間正好!」艾琳嬤嬤平淡的收回手掌。
在她身後,眾多身著華麗聖袍的身形整裝待發,黯淡的樹影遮掩著人臉模模糊糊,卻見一雙雙眼珠炯炯有神。
作為聖城派遣的帶隊者,隱修院長克萊門特上前一步,沉靜眼底之下是難以隱藏的熱切。
「準備出發,願脫離牧場的羔羊國度,重新回到主的榮光之下。」
他故作失言的夾槍帶棒,立刻便引來了針鋒相對的回應。
「請慎重言語,親愛的兄弟,當今人們有權選擇如何敬奉天父。那個古板嚴苛的時代,永遠不會再回來。」
幾位新教諸派的長老牧師轉身走近,陰沉著面目的他們只是隨意一襲黑西裝,簡單佩戴教士領結,說出的話與自身裝扮一脈相承,仍是牢牢站在世俗社會這邊。
「我們的計劃只是取回聖杯,請不要有任何過激的舉動……」
艾琳嬤嬤眉眼嚴厲一凝,爭論還沒有來得及往火藥味發展,便被輕車熟路的按滅在萌芽狀態。
同樣的事情她這幾日經歷了太多,已然有些麻木,只覺得比往昔與黑暗魔物誓死拼殺還要疲累。
超凡力量回潮帶來了生命升華的契機,但升華的人類仍然是人類,有著各自的執著與正義。
誰的正義又比誰的更正確呢?
一念至此,老嬤嬤不由意興闌珊,舉起一枚纏繞潔白棉線的古舊紡錘,數十位神職者隨之輕聲齊頌。
「聖女日多達指引著我們前進的方向……」
拉丁詞組串成的古老禱言聲迴蕩中,大大小小的聖潔神符如羽毛輕舞,擰成棉紗似的細線,在掌管紡織與道路的主保聖人尊名下編織組合,一條筆直的隧道現於虛空,虛幻飄渺卻又有種莫名的堅實感。
事先打聽到目標地集結了相當程度的超凡力量,因此布置有強力的防禦體系也是理所當然。他們一開始便全力以赴,各個目光堅毅,做好了承擔反噬甚至受傷的準備。
然而出人意料的是,預想中的阻礙力量微乎其微,傳送的通道應聲而開,絲滑順暢的就好似本來就在那裡。
擁有共同信仰,卻各有陣營的兩群人沒有再起紛爭,依次魚貫進入,彼此之間好似客氣有禮,卻又涇渭分明。
「讓大家看了場尷尬的鬧劇,幸虧諸位在場,他們才沒繼續糾纏。」
老修女留在最後,回首向幾道身影歉疚的苦笑道。
「不必在意,家大業大,總有家大業大的難處,人活在世上,總要考慮許多事情。」
花白頭髮一絲不苟的華裔老者緩步而來,寬容的笑了笑,透露出歷經世事的理解。
「別說是您,即便尊貴如聖城的那位冕下,也是一樣無法真正地隨心所欲。」司圖遠話音一改,面色變得端正嚴肅。
「我們提到的消息,請問貴方研究的如何了?」
談到正事,老修女的神情也隨之凝重起來,眼中閃爍著複雜的光芒。
勇者偶然發現魔王復生的蛛絲馬跡,登高一呼立即天下雲集響應,各方精誠團結共赴危機……這種童話故事只會出現在日式RPG遊戲裡。
現實當中,面對如此重大的情況,所有位高權重的領袖都只會懷疑,試探,以神經質般的目光去反覆審視。
這與「勇者」的身份信譽沒有任何關係,而是一切上位者本能的邏輯。
「你們肯全體到場支持我方的行動,已經證明了情報的可靠,我們會在最短時間通知高層,聯絡盟友前往驗證。」
響鼓不用重錘,一點就明,雙方組織之間的關係既合作又競爭,明眼人盡知教會取得聖物後將影響力大增,在這樣的情況下,還願意傾力相助,無疑說明了對方所言至少有著相當的可靠性。
……
……
高叫與感嘆噪雜在一起,融成轟然的聲浪。
隱秘的地下俱樂部內,此時觥籌交錯,展開了一座狂歡的盛宴,迷離的燈光投下斑斕色塊,映照在一張張興奮到近乎癲狂的面容上。
西裝革履的先生們奮力嘶吼,華衣長裙的女士們尖聲浪笑。往日風度翩翩的紳士與淑女,此刻撕下了端莊的面具,仿佛化身為放浪形骸的野獸……又或是,他們露出了內心的真實模樣?
「真的,是真的!」反覆撫摩著臉上,感受著無論多少化妝品也難以掩蓋的粗糲皺紋漸漸消失,雲鬢高聳的貴婦驚笑連連,腳下的踩踏也來越有力。
尖細高跟鞋扎的健壯肉體上血肉模糊,絲毫不顧匍匐的黑人少年業已奄奄一息——反正只是宣洩用的玩具,以她的身份,甚至不會有人提到賠償二字。
「三十多年來,我從未感覺像今天這樣好過!」一次又一次作著屈臂運動,白髮蒼蒼的金融大亨凝視著自己隆起的肱二頭肌,潮熱的氣息在皮膚上蒸出一片殷紅。
他哈哈大笑的俯身一撈,粗魯的抱起一具嬌小胴體,絲毫不在意周圍的眾目睽睽,就那麼急躁的沖向了角落。
腥濁的血污與香甜的美酒橫流交融,絕望的乞求與放縱的歡笑共舞。
一些人的天堂,一些人的地獄。
混亂而墮落,邪惡而扭曲。
弗蘭克高居在舞台上望著這一切,神情平和而滿足,如同農夫望著秋日金黃的田園,充滿了豐收般的喜悅。
「真是醜陋啊……又真是美麗呀……」
陰沉的政棍嘴唇未動,卻有意義難明的喃喃低語滲出,聲調怪異的與平時迥然不同。
「如此純粹的罪惡味道,真是令我陶醉……」
恍惚間他的面容又蒼白了一些,甚至有種近乎於透明的感覺,仿佛有某種粘稠而濕答答的東西,潛藏於皮膚之下。
忽然他將頭一昂,雙眼驀然睜開,恍如有火焰在其中躍動。
「最後的貴賓終於到場,歡迎參加我們的盛宴……」
一記怒喝猛然炸響,激烈音波轉眼淹沒飄渺的喟嘆,將廳堂大門震得碎屑紛飛,漫天飄灑。
「果然是墮落到極點的罪人,這次你們還有什麼話說!」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