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房響起輪椅滾輪聲,緊接著是窸窸窣窣的布料摩擦,以及關窗聲。
最後,一切再次歸於平靜。
少女唇瓣翹起,拽著身上的毯子放心地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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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黛就這樣在莊園住了下來,這是誰也沒想到的。
江鶴唳的下屬偶爾會送文件過來,每次落在她身上的目光都很複雜。
如果說以前的這裡,是一片死水。那蘇黛的到來,就像是一顆石子,看似不起眼,卻強勢地打破了死寂,讓水面盪起漣漪。
這讓系統每天都很興奮:【感覺好順利的樣子,宿主您太厲害啦!】
蘇黛卻不這麼想。
她聽著窗外雷聲陣陣,空氣悶得可怕。
「你開心得太早了。」
這些天江鶴唳表現得太平易近人,很容易讓人忘記外界對他的評價。
陰晴不定、心狠手辣。
「蘇小姐,您還沒休息?」
身後傳來白叔的聲音,蘇黛擰眉回頭,擔憂地問:「白叔,江先生他一天沒出來了,是身體不舒服麼?」
昏暗中,蘇黛看不清對方的臉,但能明顯感覺到,隨著她的話,白叔沉默了下。
就在蘇黛以為白叔不會回答時,他卻出聲了。
「蘇小姐,我想拜託您一件事……」
……
夜裡,大雨終落。
蘇黛緩緩推開隔壁臥室的門。
閃電劈下,將屋內照得慘白一片。男人背對著她,平靜地看著窗外雨幕。
氣氛壓抑到極點,蘇黛都不由屏住呼吸。
「誰?」
然而,細微的聲響,到底還是驚擾到男人。
江鶴唳側眸,聲音在夜色里冰冷駭人。
蘇黛輕聲道:「江先生,是我。」
她抬步想過去。
「滾!」
無聲殺意蔓延。
男人猛地抬手,一個杯子摔到她腳下,無數碎片崩裂!
雷雨聲交織,刺痛從小腿傳來。
蘇黛輕輕咬牙,暗罵一聲狗男人。
沒聽他的,而是堅定地走了過去,「江先生在賞雨嗎?能不能帶我一個?」
男人面容在窗外雷光映照下忽明忽暗,深邃眼眸沉不見底,令人心悸。
走近了,蘇黛才發現,江鶴唳的臉色蒼白的可怕。
「江先生?」
蘇黛聲音輕緩。
「我說了,滾出去。」男人掀起眼帘,眉宇間充斥戾氣。
猶如完全失去理智的野獸,下一秒就會撲上來撕碎她的喉嚨。
蘇黛在黑暗裡,定定注視著眼前男人。
片刻,低低開了口。
「來這裡之前,曾有人嚇唬我,說江先生是個特別可怕的人,我信了。來之後,我發現江先生其實是個特別好的人,也只是看著嚇人而已。」
少女嬌軟清甜的聲音在房內流淌,窗邊的男人扣著扶手的大掌青筋凸起,不發一言。
蘇黛輕嘆,緩緩蹲下,仰頭道:「不過剛才的江先生好兇喔,真有點嚇到我了——」
她好像一直都很喜歡撒嬌。
男人垂眸,粗重的呼吸令他狼狽得像頭野獸,喉結滾動。
「蘇黛。」
一開口,嗓音啞到極致。
蘇黛點頭,「嗯,我在。」
據說腿受過傷的人,每到陰天下雨,骨頭都會生疼。他是不是也是這樣?蘇黛手抬起……
唰——
還沒觸碰到他,手腕便被男人大掌緊緊扣住。
一股大力襲來,天旋地轉,蘇黛下巴重重撞上男人堅硬的胸膛,酸意上涌,眼淚都在眼眶打轉。
「江先生……」
蘇黛整個人幾乎是頃刻間被甩壓在窗台,堅硬凸.起硌得她腰肢生疼。半掩的玻璃窗開得更大,大顆大顆雨滴砸在少女臉上。
眼前的少女是那樣鮮活、美好……
讓人恨不得狠狠摧毀!
「蘇黛,你是真的很不怕死。」
男人聲音喑啞,雨水的冰涼令蘇黛不適地顫了顫。
隨著話音,「那些傳聞是真的,難道沒人跟你說過,我是個瘋子,最好的方式是——離我遠點兒麼?」
雨水刺的蘇黛眼睛完全睜不開,髮絲狼狽地粘在臉上。
看上去脆弱又動人。
她濡濕的眼睫輕輕顫動著,水珠從臉頰一滴滴滑落,仿佛是淚。
「嗚……」
柔軟的手攀上男人臂膀,蘇黛腦海里是系統的尖叫,但她已經顧不了那麼多了。
男人此刻像個瘋子。
蘇黛咬唇,堅持己見,「我只…相信自己的判斷!」
裹在風雨聲里的嗓音遙遙傳來。
男人眸色越發晦暗。
「這就是你的手段?」江鶴唳冷冷看她。
他驀地攥住她纖細手腕,蘇黛狼狽地摔進男人懷裡。
江鶴唳冷眼旁觀。
蘇黛眼底一片水光,卻絲毫不顯得柔弱。
她喘息著與江鶴唳對視,「如果我是認真的呢?江先生是個瘋子,而我是個身無分文,沒人要的可憐蟲。」蘇黛坐在男人腿上,說話時,緩緩攬住了他的脖子,壓低的嗓音透著蠱惑意味,「是您選擇留下我的,那麼從今往後,無論您是瘋子還是魔鬼,我都會無條件選擇您。」
「您的苦難是我的苦難,您的榮光是我的榮光,您將是我唯一的倚靠。」
「我獨屬於您,包括生命——」
只屬於他,永遠不會背叛的人,聽上去多誘人?
江鶴唳低低發笑,略帶薄繭的掌心摩挲著少女細膩溫軟的臉頰,「可是蘇黛,你什麼都沒有,又能給我什麼?」
蘇黛蹭了蹭他的掌心,狐眸依舊直勾勾盯著他。
「我什麼都沒有,」她坦然的過分,眼裡的野心一覽無餘,「所以江先生願意給我什麼,我都會緊緊握住,那會是我的唯一。而我能回饋的,大概只有我這個人。」
「身和心,都會是您的。」
窗外雨勢越來越大,江鶴唳卻都無心關注了。
多年來,第一次有人在這樣的天氣里,讓他分神。
少女的呢喃里,似乎帶著玫瑰花濕潤芬芳的氣息。
男人眼裡被投入一團墨色,矛盾且複雜,其中跳躍著什麼,似寒冰中裹挾了熊熊烈火。
蘇黛傾身,飛快在男人冰涼的唇上落下一吻。
如蜻蜓點水。
「江先生,或許,您可以做些什麼,來轉移注意力。」
少女舔了舔殷紅的下唇,烏髮被雨水打濕,凌亂地貼在白皙面頰。
今晚的一切都很荒唐,像是夢一樣。
但江鶴唳不得不承認,他被蠱惑了。
扣著纖腰的手緩緩收緊,江鶴唳笑得狠戾,「小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