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熹年身體一僵,「何出此言?」
江問樵嗤笑,鬆開他。
點了點他的心口,「你的心亂了。」
我的,也亂了。
對仇人之女動心,說出去何其可笑。
陸熹年沉默,許久未言。
再次開口,嗓音沙啞。
「她呢?可還好?」
至今回憶起來,他還記得那種令人上癮的感覺,但除此之外,腦海中還迴蕩著女子嬌軟的哭求。
對方求著讓他不要繼續,陸熹年都置之不理。
他自己都覺得,自己可真是個——禽獸。
兩人距離近,對方的感受便更為清晰。
江問樵轉過身去「不知,倒是叫了女醫過去。」
此言一出,陸熹年驀地起身。
「我去看她——」
「看什麼?萬一她現在不想看你呢?」
江問樵的話讓陸熹年停下腳步,室內瀰漫著壓抑的氛圍,良久,陸熹年忽地一聲低笑。
「江問樵,為何我覺得你的心也亂了?」
江問樵並不反駁,「拜你所賜。」
若不是你先引起了我的興趣,進而讓我產生了想要了解蘇黛的想法,或許就沒有這麼多事了。
見他沒拒絕,陸熹年冷下臉。
「我會儘快讓人把離心玉找回來,她是我的,我不願與任何人分享!」
江問樵直接給他潑了一盆冷水。
「萬一呢?知道你的真面目後,你怎知她還會選擇你?」
兩人目光交匯,空氣中瀰漫著濃烈的火藥味兒。
這時,房門被敲響。
是江問樵的手下。
他的身後跟著春生。
「你怎麼來了?她呢?可還好?」陸熹年蹙眉。
春生忙解釋「姑娘一切都好,只是,她想出去散散心,不知陸公子與盟主大人可允?」
她低著頭,小心翼翼地問。
心裡沒底,她覺得以陸公子的占有欲,必然不會讓蘇姑娘出去的。
果然,陸熹年皺眉。
江問樵「可以,多帶幾個人,去城裡逛逛吧。」
「陸公子?」得到江問樵的允許,春生鬆了口氣,看向陸熹年。
江問樵按住陸熹年的肩,「不用管他,去吧。」
人一走,陸熹年眯眼,「你什麼意思?踩著我想做個好人?」
江問樵勾唇一笑,「怎麼不行?我可不像你如此變態。」
陸熹年的偏執是在藥王谷中養成的。
藥王穀穀主說是收養了陸熹年,實際上從小就利用陸熹年的體質練藥,所以陸熹年身上才千瘡百孔,傷痕無數。
這種養蠱的方式,的確將陸熹年培養成了一代神醫。
只是,用那種方式養出來的人,無論表面再如何光風霽月,內里也早就爛成了一灘爛泥,就連血液,都是黑色的。
在沒確定自己的心思之前,江問樵可不想讓陸熹年再對蘇黛下手。
兩兄弟的交談蘇黛可不知道,得到允許,她就坐上馬車,光明正大的出府了。
盟主府坐落於一座城池之內,說是盟主,也是城主。這裡的百姓頗為富饒,大街上隨處可見的行人,男女老少面孔都能看見。
江湖中人,尤其是普通百姓,並不似皇權統治下的百姓那般保守,思想腐朽。在他們眼裡,男女都是家中的勞動力,只要能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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錢,拋頭露面又算什麼?
春生性格活潑,一出城就解放了自己。
扒著窗戶看個不停,「哇!好熱鬧呀!」
蘇黛窩在鋪了厚厚墊子的軟塌內,餘光瞥向街頭。
那裡有幾名女子正在叫賣,攤子上擺放著布匹,她們的腰間都綴著一枚牡丹形狀的玉佩。
只是從玉的質地來看,並不如她懷裡的這枚好。
蘇黛舔了舔唇,「停車。」
春生忙扭頭,「姑娘,可是要買什麼?」
蘇黛起身,「下去逛逛,光坐車有什麼意思。」
秋水跟春生都是做慣了粗活的人,自然沒有意見。
她們小心扶著蘇黛下來,看到蘇黛徑直走向那個賣布匹的攤子。
一看到她過來,那兩名年輕婦人立即笑著招呼起來。
「哎喲姑娘好眼力,這可是我們從南方進來的布匹,在青城極為少見,您摸摸看,這色澤,這料子!跟姑娘最襯了!等來年開春,裁了做兩身衣裳,定然讓姑娘成為整個青城最漂亮的姑娘!」
蘇黛懶洋洋地把玩著布料,手指間的粉色比布料的顏色還嫩。
「你們的意思是我不夠漂亮咯?」
婦人一怔,忙笑「怎可能?剛見姑娘時,我還以為是天上的仙女下凡來了!」
蘇黛都逗笑了,忽然偏頭對秋水道「秋水,幫我去買串冰糖葫蘆。」
秋水扭頭,看到扛著冰糖葫蘆的小販已經走遠了。
忙道「是,春生!照顧好姑娘。」她還是謹慎的。
蘇黛垂著眼,又站了會兒,「算了,沒什麼意思。」
說完丟下布料,帶著春生走了。
等她走遠,兩名婦人正在收拾被弄亂的布匹,忽然摸到一塊硬物。
本想叫住蘇黛,低頭一看,驚道「是牡丹——」
兩人對視一眼,便明白,閣主讓她們等的人找來了。
她們快速收攤,很快便消失在這條街上。
牡丹閣不屬於江湖勢力中的任何一方,甚至沒有建在城池之內。他們自成一片區域,因天下無數名流慕名而來,牡丹閣四周便衍生出了許多產業,依靠著牡丹閣而生。
那裡,是沒有禁令,魚龍混雜的自由之地。
盟主府。
「嘭!」
茶盞重重落在秋水膝前,四分五裂。
兩人低著頭,脊背緊繃。
「我們也不知,只是城中忽然來了一隊賣藝人將我們衝散,明明上一刻姑娘還在身邊的,下一刻便……」
「呵……」陸熹年輕笑,嗓音中卻透著殺意,「是麼?既如此,還要你們何用?」
江問樵也覺得心裡空落落的。
「等人找回來再處置她們不遲,現在,立刻派所有人出去找!」
江湖中三教九流之多,蘇黛又生的花容月貌,真落入那些人手裡,她一個從小被嬌養,連一點武藝都不通的弱女子,如何能逃脫?
怕是要吃不小的苦頭。
秋水跟春生鬆了口氣,忙躬身謝恩。
「謝盟主大人饒恕,我們一定盡力尋找蘇姑娘!」
其實她們內心的焦慮,一點不比江問樵陸熹年小。
而此時的蘇黛,已經
坐在了牡丹閣內。
面前的桌上擺了滿滿的山珍海味,果酒香氣清新。
花與辭勾唇,「我那日見到你,便知你絕不會甘願一直留在盟主府,果然,我賭對了。」他把酒杯推到蘇黛面前,「嘗嘗這個,味道可比那些糙男人喝的酒好多了。」
蘇黛細細抿了一口,入口唇齒留香,沒有半點辛辣。
她唇角露出淺笑,「花閣主這裡好東西確定多。」
說罷,蘇黛從袖袋裡取出一張圖紙,放到花與辭面前。
「當初說好的報酬,花閣主信守諾言,我自然也不會背諾。」
花與辭看也不看那張藏寶圖,反倒興致勃勃地打量蘇黛。
「我聽聞蘇姑娘失憶了,連自己是誰都不記得了?」 🄲
四目相對,蘇黛勾唇,要笑不笑。
「這話,花閣主信麼?」
花與辭一怔,注意到女子眉眼間的驕矜,說話時下頜微抬,那是養尊處優慣了的大小姐模樣。
哪還有之前的半分軟糯可人?
花與辭反應過來,低笑出聲。
「那……蘇姑娘可當真是厲害,這是把陸熹年跟江問樵都擺了一道?」
蘇黛輕嗤「我若不裝瘋賣傻,可能從他們手裡活著出來?」
花與辭表示敬佩。
「看來,世人傳言多不可信,如今我可算明白了。」他拱了拱手,主動端起酒杯跟蘇黛碰杯。
兩人相對而坐,談天說地,竟隱隱有種知己的感覺。
花與辭當初的確沒有說謊,他成立牡丹閣的目的,也確實是為了拯救天下的可憐女子。只不過除此之外,他承認他對蘇黛,還有十足的好奇心。
正喝著酒,門忽然被推開。
一名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女子闖了進來,身影如翩然的蝴蝶。
「閣主,不好了!您究竟哪裡得罪了武林盟主?現在他們派人把咱們牡丹閣給包圍了。」
「咳——」花與辭驚詫,挑眉。
他看向蘇黛,蘇黛也在看他。
握著酒杯的指尖用力到發白。
花與辭喃喃,「蘇姑娘,我可當真是小瞧了你。」
本以為她只是一時欺騙了那兩個傢伙,現在他為何覺得,蘇黛她除此之外,還騙走了兩人的心呢?
嘖嘖嘖,真想不到,堂堂江湖神醫和武林盟主,竟會如此純情。
「你在此坐著,放心,只要你不想,我定然不會讓他們帶走你。」
想從他牡丹閣把女子帶走,也沒那麼容易!
「芍藥,你留下陪蘇姑娘,看到不對就帶蘇姑娘從暗道離開。」
花與辭撫了撫衣袖,下樓去了。
往日熱鬧的牡丹閣此刻寂靜無聲,大堂中的客人被清的乾乾淨淨,為首坐著一名身形頎長的男子,五官剛毅冷厲,渾身瀰漫著煞氣。
看到只有江問樵一人,花與辭挑了挑眉。
「江盟主可聽過一句話,叫做擋人財路猶如殺人父母,不知花某何時得罪了江盟主,讓您大費周章的派人把我這圍了起來還不夠,還要將我的客人趕走?您可知,我這牡丹閣一日,便要入帳千兩黃金的?」
江問樵抬手。
「嘭!」
一口大箱子被兩名侍從抬著放到了大堂中央,其中一人打開蓋子,滿是金燦燦的黃金!
江問樵「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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些總夠了吧?花閣主便當我是包場便是。那麼現在,花閣主可否將我盟主府的人交出來了?」
花與辭心中哼笑,好一個江問樵,這一招先禮後兵玩的可真好啊!
面上疑惑不解,搖著摺扇,「江盟主什麼意思?我聽不懂。」
江問樵眯眼,「花與辭,明人不說暗話,我既然能帶人圍了你這裡,自然是查到了什麼。你想清楚,是交人,還是我將這牡丹閣踏平,再親自把人找出來!」
花與辭不怒反笑,「江盟主好大的口氣,只是你盟主府丟了人,來我牡丹閣尋,好沒有道理啊。」
他背對著眾人,比劃了一個手勢。
樓上,蘇黛被芍藥帶著,從暗道迅速離開。
江問樵徹底冷下臉。
但實際上,在知道蘇黛是被花與辭帶走時,他多少是鬆了口氣。誰人不知江湖中若論哪個江湖勢力對女子最為友好,非牡丹閣莫屬。
除非蘇黛失憶前曾與花與辭結怨,否則在牡丹閣她應當不會受到什麼傷害。
「我再說一次,把人交出來!」
江問樵倏然起身,他一動,他帶來的那些人手也緊跟著動起來。
就等著江問樵一聲令下。
「牡丹閣都是些女子,我並不想對女子動手,花閣主,你做個選擇吧。」
花與辭感受到了江問樵身上的殺意。
頓了頓,他低低一笑。
「我知道江盟主是正人君子,可我真不知道您府中丟的到底是什麼人。不若這樣,」他側身,做了個請的姿勢,「江盟主派人去搜,若能找到人,您儘管帶走,如何?」
江問樵也不想動武,主要怕刀劍無眼,再傷了蘇黛。
他手抬起,擺了下。
立即有人開始搜索。
但註定是沒有結果的事情,果然,不出半刻鐘,盟主府的人就全部下來了。
「回盟主大人,沒找到蘇姑娘。」
「盟主大人,我們這邊也沒有。」
江問樵坐回原位,繼續喝起酒來。
「仔細找了沒有?沒找到就繼續找,務必連一塊瓦片都不要放過!」
漸漸地,花與辭感覺到了不對。
神情一變,不好!
江問樵為何神情不復此前?他在刻意拖延時間!就為了讓花與辭留在牡丹閣。
——陸熹年,這會兒怕是已經帶人找到蘇黛了。
他閉了閉眼,「江盟主好算計。」
江問樵眼神冰冷,「別急,這筆帳,我會親自跟你算的。」
蘇黛跟著牡丹走在暗道中,不知道通往何處。
光團忽然從對面沖了過來,提醒啊啊啊啊!宿主大人要不掉頭吧!主人就在出口蹲守!
蘇黛輕笑,「怕什麼?我本來就沒打算真的逃跑。」
真逃跑了,任務還做不做了?
光團不懂那您為什麼又要策劃今天這一出呢?
蘇黛「不這樣,他們會一直把我當成沒有脾氣的小寵物,而非一個有血有肉的人。而且,我們之間,還有著死結。」
那就是血海深仇。
對江問樵陸熹年,還是對蘇黛都是。
蘇君昊曾害死了兩人的父母,後來江問樵長大,又親自弄死了蘇君昊。
這就是個死循環。
不破不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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