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孟婆湯與斜邪鞋

  幾個鬼挾著潘金蓮踏上了陰間小道，陰間小道的上面就是陽關大道，通往生門。而潘金蓮是帶罪之身，所以必須被鬼差押著，走往通向死門的陰間小道。

  這陰間小道黑咕隆咚，沒有半點光明。潘金蓮一道走來，步步傷心，陣陣難過，眼淚滴滴答答，如珠如線。

  此刻，倘若她真能淚流成河，或者悔恨徹底，拋掉一切淵源雜念，那她的靈魂就會由「濁」變「清」脫離地面，升到上方的陽關大道；從而立即去輪迴轉世。

  但她始終對那段情緣沒有半點悔意，又對老天把自己這個絕色的坯子，配給那「五個大錢」而大為不滿。

  潘金蓮的內心所想，上帝自是一切瞭然，所以早有安排：貼在她身上的法旨就是一道「符」，主要作用就是壓制心境，模糊記憶，解脫牽絆，從而讓她放輕沉重的腳步，好好配合，完成接下來的行程。

  幾個鬼小心壓戒著潘金蓮，一道上，時快時慢，默默前行。這樣奔了很長一段之後，大獠牙向遠處望了望，又回頭看了看，有些擔心地說：「哥幾個：咱們得加把勁，要不然，恐怕不能按時到達鬼門關了。」

  斜楞眼卡巴卡巴眼睛，腦袋瓜子疾速運轉：「老大：那咱們不走東門，咱走西門吧！西門的牛頭馬面跟咱們還行，他倆能早點給咱們開門，讓我們早點進去，時間就找回來了。」

  另兩個想起以前牛頭馬面的好處，也大聲附和道:「對！走西門！走西門！」

  話音還沒落地，原本柔弱無骨的潘金蓮，一下子重若千斤，任憑几個鬼怎樣施展，都紋絲不動。

  折騰了好一陣子之後，四個鬼，大眼瞪小眼，正眼瞪斜眼，全都不知所措。

  大獠牙撓了撓頭髮，把目光落在斜楞眼身上:「你不是腦子快嗎？趕緊想想，這是他媽怎麼回事？」

  還沒等斜楞眼出聲，歪鼻子抽了兩下鼻子，似乎聞出了點什麼，跨了幾步，神神秘秘地把嘴湊到大獠牙的耳邊:「是西門、西門，一定是西門這兩個字刺激到了她。」

  就見大獠牙翻了翻鬼眼，使勁點點頭，低聲叨咕:「那婆娘總不許男的正眼看她，派誰去好呢？」抬起臉來，眼睛一亮，直奔斜眼，小聲交待了幾句之後才亮開嗓子：「你去吧！討不來，你就給我偷！」

  斜楞眼斜了一眼潘金蓮，轉身迅速離去。

  留下的三個在地上栽楞了兩袋煙的工夫，離開的那個，打遠跑了回來。光著一隻腳，手擎一隻鞋，三晃兩晃，到了大獠牙近前，喜形於色地單手把鞋一舉，在空中微微搖了搖，說:「不是討的，也不是偷的，你們猜…是——撿——的！」

  小豁嘴撇了撇嘴，聽斜楞眼繼續道：「趕巧！趕巧！我去的時候，那婆娘正在橋頭嘟嘟囔囔，說什麼又來一個不能輪迴轉世的，還說可惜了，可惜了，還是餵了蝌蚪吧！說完，把碗往河裡一倒，蹲在河邊，潔潔手就走了。我這才用鞋…」

  「什麼？你說什麼？你也看見那婆娘解手了？」幾個鬼從地上蹦起身，眼睛一亮問道。

  「看見了！」斜楞眼瞧著他們幾個懷疑的眼神，一本正經地繼續說：「我不是用正眼，我是貓起來，用斜眼溜的。」

  旁邊的歪鼻子咧了咧嘴角，用胳膊肘拱了他一下，問：「誒！白不白？」

  斜楞眼不容置疑地答：「白，真白！」

  斜楞眼還想往下說，卻被小豁嘴打斷：「你小子他媽是真邪…邪乎！說實話，你是不是硬…」

  「你他娘才硬了呢！」斜楞眼已經急了眼，一巴掌呼在小豁嘴臉上，可小豁嘴的嘴還在嘎巴：「硬…硬搶來的？」而後一手捂著臉，一手指著斜楞眼，提高了嗓門：「要不，就…就是假的。」

  大獠牙一聽，一把奪過鞋來仔細觀察：只見鞋殼裡犀利光淌、白白膩膩，幾個小黑點拖動著S形的小尾巴，和老二說的天衣無縫，確實看不出什麼可疑的地方。

  大獠牙一邊把湯水灌到金蓮口中，一邊在心裡默默叨念：希望她能徹底忘掉那段情緣，重新跟我們輕鬆上路。他把鞋使勁控了幾下之後，拿到自己眼前，朝里瞧了瞧，往老二腳下一扔，立馬招呼另兩個鬼拽拽試試。

  說也奇怪，潘金蓮雖沒有當初那般輕飄，但拽動起來也已不太費力。就這樣，他們繼續前行。這段小誤會，一傳十、十傳百，後來由轉世者傳到人間，才有女的管一些男的叫「邪勞」，原來，其本意是「鞋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