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才來,電話里不是說上午能到?」
「呵呵,兄弟,現找人肯定要時間啊。」
「我介紹下,我最好的哥們,老黃,道上外號醬油黃,當年我兩在琉璃廠倒貨合吃一碗飯的,絕對信的過!而且他以前也幹過,有經驗。」
聽了黑胖子介紹,我打量他帶來的這人。
五十多歲,一米七五個頭,頭髮油烘烘亂糟糟的,黑眼圈很重,一隻眼看著稍微有些斜視。
互相握了握手,這人咧嘴說:「我聽過兄弟名號,大名鼎鼎的北派神眼峰,沒想到這麼年輕。」
三人找了個路邊兒飯店,隨便點了幾個菜,坐下來商量具體方案。
我喊這人黃哥,結果對方讓我喊老黃就行了,他說我輩分大。
這確實是事實,我師傅是銀狐,師祖是王瓶子,那都是近百年來北派第一梯隊人物,江湖輩分看這個,所以別看我二十來歲,要只論行業輩分,田三久都得叫我聲項哥。
我問他:「老黃,胖子說你以前幹過,做的都是野活兒還是正規活兒?」
「主要是野活兒,我運氣不好,沒掙到過大錢。」
「那後來怎麼收手了呢?」我問。
我信任胖子,但該問得問,該摸底還得摸。
他嘆道:「唉...早年下坑遭遇了黑吃黑,差點死裡頭,後來就退了。」
「唉?老黃,你沒和我講過這事兒,你不是說你老婆不讓你幹了?」黑胖子道。
這人吃了片兒肉,嚼著腮幫子說:「我老婆算個屁,她能管住我?主要還是因為那次的事兒,項兄弟既然問了,那現在說出來也沒什麼,大家互相知根知底才敢合作。」
說完,他斜眼看向我。
我笑道:「以前的事兒都過去了,這年頭一切向錢看,咱們好好合作,事後各自拿錢就行。」
他笑著放下筷子道:「項兄弟所言極是。」
這人給我的印象立刻加深了幾分。
注意,他剛剛說:「以前下坑被人黑吃黑坑了,差點死裡頭。」
這句話要反著理解.....應該是:「之前碰到了黑吃黑,我殺過人,所以我這幾年歇著沒幹。」
見面敢說這種,是跟我交底表忠心。
黑胖子也是老手,稍微一琢磨就回過味兒來了,他拍了拍老黃肩膀,看向我道:「下坑這事兒你兩是實戰派,我是理論派,我這次只管幹活兒,你先說說計劃。」
「沒計劃,今晚就干。」
我看了眼窗外,太陽快下山了。
「今晚!?不用先打探坑?不用準備工具?不用帶我兩個先去踩踩點兒?」胖子瞪眼問。
我搖頭:「那些我搞定了,胖子你負責放風和事後出貨,因為本地貨不賣本地人,我想借你的關係賣到外地,老黃和我來當土工,這裡是山西,狼多肉少,咱們先發現了要趕快干,兵貴神速,晚一天都可能出變數。」
老黃點頭:「沒錯,唐坑肥是出名兒的,咱們三個這是燈下黑吃肥肉,要快干快收,但我還是有幾點想問問,這次是鐵鍋還是銅鍋?鍋里是蘑菇湯還是肉湯?咱們三把勺子夠用不?」
想了想,我小聲道:「憑我的經驗和對那地方的初步勘探,地下是銅鍋的概率大,鍋里肯定是肉湯,三把勺子只要用的好,沒問題。」
我接著講道:「在這個坑西邊兒幾百米的地方,還有個大坑,我打過探點了,那裡早被人摸過了。」
「朔州這裡一直有豐王墓在山上的傳說,如果那個早被盜了的大坑是太子豐王墓,那咱們搞的這個,有可能是個陪葬坑。」
「哦?何以見得兄弟?」黑胖子疑聲問。
我解釋說:「因為這兩個坑距離不遠,有共同點,都是唐代的,而且同樣位置隱蔽,地表不露封土,我猜是有意為之,是當時修的時候有考慮防盜。」
聽了我的分析,黑胖子抽了口煙,皺眉發表意見說:「兄弟,我明白你的意思,可他娘的要是那什麼太子墓的陪葬坑,周圍不見神道,也不見石像生和文官甬,這是不是太寒酸了點兒?完全不符合唐代皇陵的規格制度。」
胖子考慮問題的角度沒錯,這確實不符合當時的皇陵制度,但他是古董販子,還是缺乏實戰經驗。
皇陵也好,平頭老百姓的墓也罷,死後下葬的規格制度,必須要結合當時的實際歷史背景。
那晚在網吧我查了很多資料。黑駝山大墓主人是唐昭宗第三子「李祁」,關於這個人記載很少,只記載了他壯年時戰死邊關,後匆忙下葬。
唐代皇子沒有實際封地,一般都是「虛封」,雁門關外比較窮,加上這個李祁是突然死亡,那他下葬用的錢應該是宮裡下撥的。
宮裡當時什麼情況?
基本是唐代最末期,內憂外患,國力衰弱,國庫空虛,接連發生了朱溫脅迫唐昭宗遷都洛陽事件和白馬驛之禍事件,在往後沒兩年唐朝就亡了。
在這種大背景下,這個什麼豐王下葬時一切從簡是合理的,這也解釋了胖子說的為什麼地表沒有配套神道和石像生這類東西。
另外,我的這種分析和邢老闆告訴我的當地那句「水刮豐王墓,富貴九州十八縣」的說法相背了。
這個就要看最後出貨的結果,我認朔州當地的傳說可能有誇大成分,一個暴斃而亡唐王朝末代太子,還葬在雁門關外這種鳥不拉屎的地方,他能有多富?只有像千島湖方臘那種真實起兵殺官造反,搜颳了江南杭州的人物才可能藏有驚天之財。
我說了我的分析,黑胖子和老黃聽後都覺得有道理,這時,飯店的一名女服務員過來收拾鄰桌,我們三個同時閉口了,只喝茶。
服務員走後,我將一盤子菜推到一旁,用手沾著白酒在桌子邊寫邊畫,小聲道:
「你們看 ...後墓室、前墓室、側耳室、甬道、石門、天井、龕洞,我唯一擔心甬道和墓室之間的墓門有自來石或者金剛牆。」
「咱們現在手頭上沒有拐子針和炸藥,墓內多天井,天井通著過洞,不能被迷惑,咱們最優解的辦法是一鏟子打到後墓室墓頂上,在從墓頂放繩子下去。」
黑胖子猛嘬了一口煙,一言不發,老黃斜著眼說:「唐墓結構複雜,如果有三個以上的天井,兄弟你想一鏟子定到主墓室的正墓頂.....難度怕是很大啊。」
「沒事兒,我有絕招。」
「哦?兄弟有什麼絕招兒?難道你能隔土看物?」
「這個.....暫時不方便說。」
別的能講,這種就屬於北派傳承機秘,不能隨便講出來。
黑胖子道:「我覺得天井裡也有東西,就算挖到了也沒事兒。」
老黃搖頭:「是沒啥大事兒,但很耽誤時間,大墓有的天井是死天井,在竣工的時候底下就填死了,我們這行時間就是金錢。」
「沒錯,就是怕耽誤時間。」
我將一根筷子橫過來,又從涼菜盤子裡挑了五根黃瓜條,均勻的「立」在了筷子上方。
「這筷子代表墓道,五根黃瓜條就是五個天井,位置在正上方,墓頂也在正上方,沒經驗的人容易搞混,天井也分死天井和活天井,活天井是當時為了方便取土建的,死天井純粹是給盜墓賊挖的坑,沒準底下藏了什麼機關,人下去就上不來了。」
「胖子,你說的活天井裡放東西只有兩種情況,一是放在周圍牆龕內,二是做假墓,故意放具棺材或者其他陪葬品,讓盜墓的以為這裡是主墓室。」
我不是閒的慌給黑胖子做科普,我是想讓他解黑駝山這座唐墓的基本構造,因為只有三個人都了解,那活兒才能幹的快。
我正說著話,突然老黃在桌下踢了我腿一腳。
我這才注意到,在大廳拐角處有隻腳收了回去。
胖子馬上過去,我也跟了過去。
是剛才收拾東西的飯店女服務員,她手上還提著個大茶壺。
「我說姑娘,你怎麼在這裡鬼鬼祟祟的?」黑胖子上下打量對方問。
這女服務解釋道:「不是的老闆,水開了,我想著你們的茶快涼了,想添點兒熱水。」
我上下打量她。
她也看著我,臉上基本沒有什麼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