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
「辦好了沒有?」
「嗯,照峰哥你昨晚說的,我很小心,沒被人看到,話說這東西有股子....怪味兒,很臭。」
「你打開看了?」
「看了,好像是個三腿兒火鍋,」
「那不叫三腿火鍋,那叫青銅鼎,你現在打電話報警吧。」
「啊?我....報警??」
秦月月語氣間充滿了懷疑。
我深呼吸道: 「對,派出所要問起來,你就說吃了飯在附近閒逛突然聞到有臭味,出於好奇來看看,結果在煤灰堆中間發現了這件東西,其他什麼都不要講,統一說不知道就行。」
「峰哥,我擔心你,你....你不會出事兒吧?」
「我看你是擔心我的錢吧。」
「我哪有!!」
「行了,就這樣,記住我說的話。」
幾分鐘後,我又接到了邢老闆電話。
「車在收費站被扣了,司機被抓了,照你的預想,估計這會兒老斑鳩已經聽到了口風。」
「好。」
邢老闆凝聲道:「我提醒你,這墳地上的老斑鳩是厲害,但年齡大了,不一定還能飛的動。」
我舉著手機道:「邢老闆,你這話不全對,老斑鳩背後還有斑鳩王,鼻子好使的很,哪有血腥味兒,聞著就飛來了,我現在只擔心你這個司機靠譜嗎?」
「司機不用擔心。」
「咱們給了多少。」
「十萬。」
「才這麼點兒?」
邢老闆馬上道:「你以為十萬好掙啊?十萬吃兩年牢飯!這活兒多少人擠破頭想干!」
他又道:「該教的話事先都教了,司機上頭還有三道中間人,老斑鳩就算鼻子靈也找不到我這裡,但小項你不一樣,幾天前你開著那輛金杯從城南到黑駝山,一路上肯定被拍到了。」
「這我知道。」
電話那頭傳來沉重的呼吸聲。
「你這車....是狼幫的??」
「嗯。」
「呵呵....厲害,好一招借刀殺人,可就算一切順利,就算斑鳩王瞄上了狼王,你怎麼保證全身而退?你怎麼把自己摘出去?」
明明寒冬臘月天,但今天格外暖和。
我盯著太陽,沖電話那頭笑道:「邢老闆,我不用特意摘出去,因為在老斑鳩眼中,我項雲峰從沒到過山西。」
「但願如此吧,我可是還想讓你當我女婿啊,那我就在公司喝著茶看這齣大戲了,哈哈哈。」
伴隨著一陣爽朗的笑聲,電話掛斷了。
......
不管北派,南派,亦或者野路子,都討厭「斑鳩」。
斑鳩是行里代號,「老斑鳩」暗指有一定年齡資歷的正規軍隊伍,放在各城市考古隊,那都是領班帶隊的。
「小斑鳩」,暗指像我這麼大歲數的,很多是大學考古專業出來的年輕正規軍,雖然年紀大家差不多,但說實話,這種小斑鳩跟我沒有可比性,我是根紅苗正的北派傳人,也可以說我是小斑鳩的年紀,老斑鳩的能力。
「斑鳩王」,這個就厲害了。
「任,張,白,周,秦」,都是和老學究一個級別的老古董,這些人對標的是把頭,或者是我的把頭的把頭,最年輕的都八十歲往上。
河北,山西,河南,陝西,每個文物大省正規軍內都有斑鳩王存在,其中以河南最強,在是陝西山西,最後河北。七十年代初,傳授姚師爺天星風水術的天文觀測小組組長錢老,也是正兒八經的斑鳩王。
過去哪有超級大墓出現,或者哪有看不懂的文物了,逐級上報,最後到了這些人面前,他們拄著拐杖,眯著眼就給定了性了。
三星堆遺址來源到今天都眾說紛紜,其實在上世紀剛挖出青銅神樹和大立人的時候這些人已經看懂了,但因為種種原因,這些人沒敢對外下結論。
三星堆並不是外國人的傑作,更不是外星人搞的,按照某位「老斑鳩」的話講:「如果給這些東西定了性....那這幾代孩子們的歷史就等於白學了,動搖根基啊....」
早年那些等級嚇人的文物,比如庚寅大方彝,班簋,逨盤,神面卣,四羊方尊,后母戊鼎,九龍九鳳冠,曾侯乙銅禁等等這些東西,老斑鳩們幾乎都上過手。
普通人耳熟能詳的金縷玉衣,馬踏飛燕,長信宮燈這類物件,其等級還排在了我上述的這些東西之下。
我外號神眼,那不過是建立在我當今認知之上,還有許多我沒見過的東西。
比如金縷玉衣,我沒在墓里見過完整的,我只上手過一堆散片兒,想要達到斑鳩王的眼力,我還需努力工作,可能十年後我能到達那個高度吧。
候百萬死後,候家幾個族人或者說他的後人仍在繼續干盜墓,因為這是來錢最快的招數之一,田哥也一樣。
候老大表面不參與,實際上背地裡有他股份,二人一明一暗,互打掩護,候金海只是明面上那個人,他手下還有當年跟著候百萬的那批盜墓賊,老炮工。
狼幫在朔州運城這些城市盤根錯節,但不代表沒人治的了。
我說的「斑鳩王」,就是五個字。
「山西文物局」。
我這招借刀殺人,借的是最鋒利的刀,殺的是最無法的人。
我只扔了兩樣東西去借刀,一是那一車被拆的七零八落的金絲楠木棺材板,這個還要感謝老黃,要不是他堅持搞棺材板回來車珠子,我不會動棺材。
棺材代表的就是古墓,金絲楠棺材代表的就是高等級古墓。
二是臭鼎。
普通的一隻鼎,當然無法吸引老斑鳩目光,他們目光太高。
但那可不是普通的唐鼎....除了臭,另外還大有來頭!我也是昨天才剛搞清楚。
那銅鼎上有一個單字銘文。
「盈」。
類似的盈字款,在市面上少部分高檔白釉瓷器上也出現過,雖還沒有直接證據,但有些人認為就是唐代「大盈庫」里的東西。
舊唐書中記載:「唐天寶後﹐王鉷為戶口色役使﹐苛酷取寵﹐征剝財貨﹐每歲進錢百億﹐雲非租庸正額者﹐便入百寶大盈庫﹐以供皇帝宮廷享樂及賞賜之用。」所以,這個大盈庫也可以看成是唐皇宮的私庫。
這也從側面印證了我之前的設想。
我那天去網吧不是光畫圖,我查了大量史料。
「通考」上記載:「豐王李祁,唐照宗李傑三子,天祐元年封,盡忠職守,戰死邊關,後薨於此州西北二十里黑垛山上」。州,即朔州,黑垛山,即黑駝山景區。
按照當時情況,他的陪葬品一定是靠上頭撥下來的。
那很可能其中相當一部分東西,像金器玉器銅器,就是大盈庫庫出。
這尊臭鼎是從挨著豐王墓的無名陪葬墓中的出的,這個陪葬墓女主人的身份先不去考證,單說這兩座墓,絕不止就這一件「盈」字款器物,一定還有其他的同類器物。
狼幫這夥人前些年搞了豐王墓,憑藉山西文物局的能力,很有可能在道上回查到其他盈字款器物的去向。
只要確認是從朔州流出去的,那他們就完了。
至於我?
我又沒盜豐豐墓,我他娘的連那墓在哪裡都不知道,與我何干?
相反,應該給我獎金加錦旗,雖然我不會要。
把頭有時會說,「雲峰啊,以後做事小心,有時候會牽一髮而動全身。」
所以眼下這個局就應該叫:「A計劃小項獻鼎之牽一髮而動全身之小卒過河之借刀殺人之局。」
老學究的雷霆手段我見識過,就黑水城那次回關,短時內折了多少北派高手,所以我相信這次一旦來了也會很快。只要老斑鳩咬住了狼王,那田哥的競爭對手就不復存在,他會安全。
晌午時分,我將車開到了離發電廠煤灰那附近不遠的一座橋上。
坐在車前蓋上曬了一會兒太陽,秦月月突然打來了電話。
我沒接,因為我已經看到了。
遠處停了一輛藍白相間的小車,除了帽子,還有一名穿著黑夾克便裝的中年男人。
這中年男人拿著根木棍,在煤灰堆中間不停的戳來戳去,像在找東西。
又過了一會兒,只見他扔了棍子,拍了拍手上的灰,掏出手機快步走向了一旁。
見狀,我迅速上車關門打火,一腳油門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