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節 深藏功與名

  喝完一整瓶葡萄酒，醺醺然有幾分酒意，余瑤陪周吉抿了大半杯，意識很清醒。「金錢腿」燉得差不多了，撈出來切片，什麼調料都不用，直接吃就很美味。周吉大口吃著火腿肉，讚不絕口，火腿本身品質極好，金錢更是其精華所在，沒想到隨便挑了一家破門而入，就找到一條可遇不可求的「上品雲腿」，運氣實在是不錯。

  喝了點酒，兩人都不想吃主食，余瑤把火腿湯放在窗台上凍起來，留到明天下方便麵吃。壁爐火光熊熊，帳篷內外是兩個季節，周吉枕著余瑤的大腿，眯起眼睛想著心事，天災之下眾生平等，水雲錫罐並沒有帶來多少優勢，他該怎麼做才能扼住命運的咽喉。

  余瑤低頭望著周吉，眉頭微微蹙起，若有所思，她不甘心當個花瓶，彈彈琵琶滾滾床單，照顧好自己不讓他分心只是第一步，她希望能真正幫到他。

  日子一天天過去，暴風雪愈發猛烈，但熙辰大廈地下三層卻洋溢著「革命的樂觀主義」，隨著萬象雅苑的物資通過地道源源不斷運來，每個人都對未來充滿了信心。周吉、荀冶、宋騏占據金字塔的最頂層，享有種種特權，他們的不同處在於荀、宋二人有手下要養，周吉超然物外，只挑些好酒好食，帶回去與余瑤分享，就已足夠。

  對此荀冶一直心懷疑慮，不清楚周吉葫蘆里賣的是什麼藥，他反覆思忖，隱隱有所猜測。連殺鄧彰、李少嶼等一干狠人，奪槍立威，入主熙辰大廈後主動放權，當食物日漸匱乏，眾人一籌莫展時，提出「挖地道」尋找出路，最終從萬象雅苑取回救命的物資，把一場危機扼殺在萌芽之中。這本是收買人心的最好時機，他卻輕輕撒開手，「深藏功與名」，把萬象雅苑完完整整交給荀冶和宋騏處置，只揀些最好的酒食，滿足口腹之慾，以示與眾人和光同塵……

  這是「劉邦將將」的手段！

  荀冶心思深沉，自以為看透了周吉的用心，決意投其所好，主動向他靠攏。與宋騏、岳之瀾、石賁、司馬楊、趙宗軒他們不同，一杯仙雲茶不足以喚醒荀冶所有的記憶，他以此為藉口，帶了兩瓶好酒登門拜訪，腆著臉問他討杯仙雲茶吃。

  周吉收下了酒，答應他三天後請他喝茶。

  喝茶要有適合的地方，周吉不會讓人進帳篷，那是他和余瑤的「私人空間」，不容第三者插足，當然，如果是秦貞的話另當別論。答允荀冶的請求後，他思忖了一番，第二天叫上司馬楊和趙宗軒，晃悠了半天，在地下二層停車場找到一輛羅倫士VS500L商務車，中排座椅180°旋轉，搭配可拆的鋼琴烤漆桌板，正好拿來當「茶室」。

  司馬楊搓著手主動提出去找車主，周吉搖搖頭，讓他去拿桶98號的汽油，順便找個加油的漏斗，關照趙宗軒去「避難所」走一趟，好言好語跟宋騏說，借VS500L的車鑰匙一用。趙宗軒心裡有數，「司馬」手上沾了血，貿然闖入宋騏的地盤，保不定會鬧出什麼糾紛來，穩妥起見，還是他去比較合適。

  司馬楊去跟荀冶一說，自然大開綠燈，沒多會就提了一桶汽油回來，還有一個手搖加油器，捋起袖子往油箱裡注油，動作乾淨利索，看上去十分專業。周吉隨口問了幾句，司馬楊說他早年是司機，開過「半掛車」，跑長途，走山路，加個油什麼的，不在話下。

  等了二十分鐘，趙宗軒帶了遙控鑰匙匆匆趕來，橫按豎按沒反應，急得滿頭大汗。司馬楊接過鑰匙試了試，嘀咕了一句「天氣太冷，可能沒電了」，埋頭搗鼓起來。趙宗軒眼珠一轉，說起這輛羅倫士VS500L是一家進出口貿易公司的公車，司機送客人去機場，回公司路上接到老婆的電話，讓他帶瓶醬油回家，急用，說巧不巧，司機正好開過沃爾瑪超市，不知哪根筋搭錯了，一把方向拐進地下停車場，打算去超市順便買醬油，結果被暴風雪困住走不脫，僥倖逃過一劫。

  說話間工夫，司馬楊弄開了車門，他鑽進駕駛座，摸索了一回，又費了一番手腳才啟動發動機，回頭訕訕地說：「高檔車，沒怎麼玩過……」周吉不置可否，讓他試試車載空調，旋轉中排座椅，在停車場兜上幾圈，看有沒有什麼問題。司馬楊正有些手癢，大聲答應，一腳油門，開車繞了個大圈子，又停回原地，下車看了看車輪，從後備箱拿出充氣泵，給四個車輪補了些氣，請周吉和趙宗軒上車坐坐。

  中排和後排座椅面對面，中間安了一張鋼琴烤漆桌板，正好用來放置炭爐和茶具，車載空調的暖氣很足，吹得人昏昏欲睡，趙宗軒長長舒了口氣，不禁道：「要是能在這裡喝點酒，再美美睡上一覺，該有多好！」司馬楊也有同感，他對「杯中物」情有獨鍾，來者不拒，被困在地下停車場後，荀冶對酒水把控得很緊，沒什麼機會痛飲一醉。

  周吉說：「熱空調開一夜也耗不了幾個油，今天就考驗一下發動機……」他關照趙宗軒去弄幾個下酒菜，讓司馬楊跟他去拿酒，晚上二人就守在車裡，注意車窗隙條縫，別睡沉了缺氧中毒。趙宗軒聞言心花怒放，拍著胸脯說包在他身上，司馬楊「嘿嘿」笑著停穩車，等周吉招呼一聲，跳下車屁顛屁顛跟著他去拿酒。

  二人從樓道來到熙辰大廈四樓，風雪從縫隙里刮進來，走廊里堆了一層雪，氣溫很低，司馬楊裹緊身上的冬衣，見周吉穿得並不多，卻毫無縮手縮腳之態，猶如漫步在春風裡。他不禁為之咋舌，零下二三十度，居然一點都不冷，這是天賦異稟，非常人所能及，難不成他有愛斯基摩人的血統？

  周吉讓司馬楊在外面走廊里等一會，進屋跟余瑤打了個招呼，找了兩瓶烈酒，一瓶是伏特加，一瓶是龍舌蘭酒，送給他帶回去嘗嘗。司馬楊是識貨的，大喜過望，把酒抱在懷裡連聲道謝，周吉告訴他過一兩天要用那輛羅倫士VS500L請荀冶喝茶，空了好好清潔保養，別出岔子。司馬楊頭點得像撥浪鼓，保證絕不會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