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節 光腳不怕穿鞋的

  匪幫的偷襲以失敗而告終，倖存者落荒而逃，一直逃到建南站才停下腳步，大口大口喘著粗氣，手足無措，驚魂未定。歐陽泉和許礪留下斷後，遲了五六分鐘才趕到，彼輩頓時有了主心骨，稍稍安定下來。清點人頭，折了六個兄弟，連人帶槍都留在了和平坊站，許礪的情緒有些低落，嘴裡不知嘀咕些什麼，歐陽泉也沒有多想，帶領眾人回到配電房，吃點喝點休息一下，叫上許礪一起去向辛老大匯報。

  壞消息令人沮喪，辛老么呆了半天沒回過神來，損失六個兄弟還在他能夠承受的範圍內，最糟糕的消息是為了平安撤退，必須對和平坊站形成火力壓制，歐陽泉和許礪打光了所有的彈夾，換句話說兩支79式微型衝鋒鎗已經成了擺設，他們只剩下10支「小砸炮」，其中2支92式手槍，8支05式左輪，火力太小，不足以抵擋對方的反攻。

  反攻是必然的，據歐陽泉的說法，對方只有一人開槍，中間換了個彈夾，前後十幾槍，槍槍命中胸口要害，彈無虛發，防彈衣根本擋不住。那是個神槍手，保不定還是特種兵！辛老么有點發懵，特種兵？寫小說哪！哪來那麼多特種兵！閒得慌，還躲在地鐵站里暗算人！許礪一本正經附和，確實厲害，說不定是「槍王」，「兵王」！

  張景和臉色發白，一腳踢到鐵板上，萬萬沒想到對方竟如此厲害！她心中念頭急轉，眼下辛老么還沒回過神來，若是被他想到，罪魁禍首原來是自己，又該如何是好？她幽幽嘆了口氣，插嘴說：「是我不好，不該存了報仇的心思，連累大家了……」她又看了辛老么一眼，挺起胸脯說：「事情因我而起，也由我來結束，就把我綁起來送到和平坊站，任由對方處置，是生是死，聽天由命！」

  辛老么「嘿」了一聲，拍拍她的臉頰，自嘲說：「如果能這麼簡單就一筆勾銷，還要我們這些老爺們有什麼用……」都開了槍見了血，按照對方的行事風格，斷不會善罷甘休，雙方已經是不死不休的結局了，張景和分量太輕，綁了她送去也不過是自取其辱，根本改變不了大局。

  這一刻辛老么當真後悔了，撞了南牆才知道頭真箇是疼，辛辛苦苦到手的一切，保不定就要「為他人作嫁衣裳」，他心中著實不忿，咬著牙說：「對方若是敢殺上門，老子就把這發電機給炸了，他奶奶的，一拍兩散，誰都別想有好日子過！」

  拿發電機作要挾，這確實是個辦法，但前提是你得簽「城下之盟」，答應拉條線，把電力分一部分給對方，否則「光腳不怕穿鞋的」，他們憑什麼妥協？這道理很淺顯，但辛老么正在氣頭上，張景和沒有多嘴，低下頭露出一副委屈的神情，肚子裡卻不停轉著主意。

  歐陽泉與許礪面面相覷，一時也拿不出個主意來，到頭來許礪只得說：「建南站只有一個地下出口直通天街，搭個工事派人日夜看守，多撒些空易拉罐預警……」

  歐陽泉悶聲悶氣說了句：「如果他們正大光明強攻怎麼辦？手槍射程近，步槍射程遠，只有他們打咱們的份！」

  許礪頓為之語塞，衝鋒鎗的子彈本來就不多，撤退時全打完了，剩下十支「小砸炮」，怎麼頂得住步槍的集火？他搔搔腦袋，抬眼望向辛老大，下意識問：「如果他們強攻怎麼辦？」

  辛老么眼皮一個勁地跳，炸了發電機云云只是一時的氣話，他的目光落在張景和身上，語氣轉冷，「既然是她存了報仇的心，挑撥我們先動武，那就綁了她送過去賠罪，順便問問對方有什麼要求，是打算一拍兩散，炸了發電機再開戰，還是我們低頭道個歉，割地賠款，互不相擾。」

  張景和聞言臉色驟變，心中大急，待要為自己分辨幾句，辛老么抬起手阻止她說話，「對方只殺男人，搶走女人和小孩，顯然是另有用處，不會押回去白白浪費食物的。以你的姿色，嘴甜點，乖巧些，活下來應該不成問題。只要活著就有報仇的機會，一命換一命，說不定可以換兩命三命，就看你的決心和手段了。」

  張景和心裡明白不是這麼回事，但此時此刻卻無從辯駁，她咬著牙只提了一個要求：「好，我去！不過不要說是我存心不良，挑撥離間，就說我是賠禮的添頭，先送過去表示誠意……」

  辛老么仔細想了想，這倒是可以，打消對方的戒心，藉機讓張景和潛伏在和平坊站，當內應，搞破壞，一本萬利，這買賣可以做。問題是，如果被對方發覺，會不會影響到雙方的談判？他有些拿不定主意，看了一眼許礪，想聽聽他的看法。

  嘴長在張景和身上，怎麼說誰都無法控制，許礪沉吟片刻，斟酌說：「要麼乾脆不送過去，送過去的話還是照她的說法，對我們，對她，都比較有利。」

  張景和鬆了口氣，她知道許礪是匪幫的「智囊」，他的意見極有分量，就算不能改變辛老么的主意，能爭取到對自己比較有利的局面也是好的，她有一種強烈的預感，如果落下「挑撥」的口實，當日在超市庫房裡開第一槍救了自己的那個男人，過後在站台上遙遙望著自己的那個男人，會毫不猶豫辣手摧花，置她於死地。

  解決了大方向，隨之而來的問題是，派誰去當這個「說客」？歐陽泉不善言辭，許礪倒是伶牙俐齒，但沒有十足的把握，辛老么不能讓他去冒險。三人合計了幾句，決定讓「鬍子」充當使者，帶上一封書信，押送張景和去往和平坊站，與對方先接觸起來，最好是書信來書信去，漫天要價就地還錢，拖得越久越好。

  「鬍子」本名胡鏞，是辛老么的遠房親戚，不甘心在老家種田，「面朝黃土背朝天」，一年辛苦到頭，只能圖個溫飽，聽說辛老么在泗水城混得不錯，事先招呼都沒打一個，搭了火車就來投奔他。看在親戚的份上，辛老么心一軟收下了他，沒安排什么正經活，先留在手邊打打雜。胡鏞雖然是個「莊稼漢」，人不算蠢笨，頗有幾分眼色，看個門值個夜什麼的，任勞任怨，從來沒出過錯，這次派個人去送信，辛老么第一個想到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