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十節 術業有專攻

  荀冶是乾泰金融的大老闆，他不是經管出身，沒讀過MBA，也沒有進修過CEO課程，摸著石頭過河，一手創立乾泰金融，純屬野路子。其實他的辦公室也有不少企業管理的書，有些是裝點門面的，有些他粗粗看過，半懂不懂，覺得是「屠龍技」，沒什麼用。他完全可以讓小傅和小鄧直接去辦公室把書搬回來，挑幾本交給周吉的女人，但這件事看著簡單，其實很難辦，乾泰金融在熙辰大廈頂樓，電梯不能用，樓道的窗戶都破了，暴風雪呼呼地刮進來，與戶外無異，上去一趟不知要死多少人，還不如從建南天街的書店拿。

  小傅和小鄧辦事牢靠，三天後送來百把本書，計五十多種，品相挑選過，最差的也有八九成新，荀冶裝了滿滿一大紙箱，讓人送到值班室。余瑤收下書，心中有些發愁，她湊著燈光翻了幾本，覺得枯燥無味，沒什麼興趣，但這是周吉臨走前布置給她的「功課」，硬著頭皮也得啃多幾頁。

  阮靜坐在紙箱旁幫她拆塑封，隨手看幾眼簡介，若有所思。余瑤心浮氣躁，實在看不進去，乾脆把書都收起來，整整齊齊堆放在桌上，把紙箱和塑料紙丟出去，回來時看見阮靜捧著一本厚書慢慢翻看，似乎讀進去了，不像作偽。余瑤心生好奇，從她手裡拿過書，翻到封面看了眼，是彼得·德魯克的《認識管理》，書沉甸甸很有分量，她相信書中的內容也沉甸甸極有分量。

  「你能看懂嗎？」余瑤有些懷疑，阮靜才剛初三，懂什麼企業管理！

  阮靜目光閃爍，臉上露出天真無邪的笑容，說：「能看懂一點點……」

  余瑤覺得很沮喪，她實在沒用，幫不上周吉什麼忙，轉念一想，聞道有先後，術業有專攻，她反應快，手指有力，槍打得很準，這方面可以獨當一面，今後不妨在長處上下功夫，企業管理什麼的，就交給阮靜去傷腦筋。念頭通達，心中不覺一松，余瑤以商量的口氣詢問阮靜，願不願意花時間學點企業管理，這是周吉布置的「功課」，她讀書不行，看來是完不成了。

  阮靜眼睛閃閃發光，以色事人者，色衰而愛弛，愛弛則恩絕，她還年輕，還可以漂亮很多年，現在考慮這些有些早，但要長久地陪在周吉身邊，就不能僅僅「以色事人」，余瑤沒有遠見，想不到其中的利害，輕而易舉就把機會讓給自己，何其單純！阮靜沒有任何猶豫，點點頭答應下來，她報以十二分的熱情，湊在燈光下認認真真研讀，不是拿筆塗塗畫畫，在空白處寫下蠅頭小字。

  余瑤鬆了口氣，能找到這麼個「替身」就好，她寧可拆解槍械，或者彈彈琵琶，幹些動手的活。見阮靜如此專注，也不去打擾她，默默拿出琵琶做些保養清理，檢查有沒有脫膠，仔細用軟布擦拭乾淨，在背面薄薄上一層核桃油，收入琴盒晾一晾。她心無旁騖做這些瑣碎的工作，心中覺得平安喜樂，整個人都沉定下來。

  與此同時，荀冶也在站長室里翻看這些企業管理的書，他跟余瑤遇到同樣的問題，心浮氣躁看不進去，三番五次揀起又放下，終於放棄了努力，自嘲道，老了，眼神不濟，精力不濟，學不進東西了！荀冶有些悶悶不樂，承認自己學不進東西，就好比承認自己睡不了女人，對他來說是一個沉重的打擊。他琢磨了好一陣，不甘心就此「服老」，換了個思路，不再系統學習，而是遵照三十字方針，一本本書翻過來，專找「企業組織架構」的內容，摘抄下來，逐漸有了自己的想法。

  經過幾個晚上的學習和思考，荀冶的思路越來越清晰，「扁平式」的管理架構弱化了權力分層和等級差別，使管理者與被管理者的界限變得模糊不清，顯然不適合他們，剩下集權制、分權制、直線制、職能制、矩陣制各有利弊，具體採用哪一種或者哪幾種相結合，還要等周吉回來再商量。抓大放小，眼前豁然開朗，荀冶要做的就是吃透這幾種組織架構，利弊得失瞭然於胸，具體到實施的細節，暫時不作深入考慮。

  就像天鵝平靜地浮在水面上，兩足卻在水下拼命撥水，避難所醞釀著某種變動，夏一斛和李富強的提拔是個訊號，嗅覺敏銳的人已經有所察覺，暗中打探著消息，連宋騏也聽到些風聲，有些坐不住了。就在這樣騷動不安的氣氛中，周吉風塵僕僕回到了和平坊站，自行車后座上跨著兩包沉重的貨物，滿載而歸。

  岳之瀾得到消息，讓小傅和小鄧去請荀老闆，叫上石賁匆匆趕去站台迎接，沒顧得上寒暄，周吉先後遞上兩個大包，死沉死沉，摸上去硬邦邦，似乎是槍械。岳之瀾一下子激動起來，壓低聲音問道：「先搬到裝備庫去？」周吉「嗯」了一聲，隨口說：「叫夏一斛和李富強也一起過來。」

  裝備室原本是和平坊站的保衛室，現在用來存放槍枝彈藥，鑰匙由周吉和岳之瀾各拿一把，李富強安排保安三班倒，二十四小時值守。小小的裝備室擠不下這許多人，小傅和小鄧只好站在門外，踮起腳伸長了頭頸張望，周吉當著荀冶、岳之瀾、李富強、夏一斛的面打開包，拿出十支QCW05微聲衝鋒鎗，六把QSZ92手槍，十枚手榴彈，還有數萬發5.8毫米子彈。

  周吉告訴大家，QCW05微聲衝鋒鎗配合消聲器，必須使用5.8毫米OCV-05型亞音速彈，才能起到「微聲」的效果，為了減輕重量，他把消聲器都卸掉了，這樣QCW05微聲衝鋒鎗就可以和QSZ92手槍使用相同的5.8毫米普通子彈，除了聲音大一些，並沒有其他影響。有了這些槍和子彈，火力何止翻了一倍，碾壓建南天街的匪幫易如反掌，就算對上洗劫刑警大隊的那些「寄生種」，也有把握打他們一個措手不及。

  夏一斛擺弄著QCW05微聲衝鋒鎗，下意識問：「只能打他們一個措手不及嗎？」

  周吉靜靜說：「『寄生種』不同於普通人類，身手敏捷，軀體極度強化，5.8毫米普通子彈的殺傷力不夠，打不中要害，只會激起它們的凶性。」

  眾人倒抽一口冷氣，嘿然無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