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十二節 承你吉言

  周吉歸來給避難所帶來的改變肉眼可見，夏一斛這個「顧問」忙得不可開交，現學現教，指點「長槍隊」的一期成員擺弄QCW05微聲衝鋒鎗和QSZ92手槍，後續補充的二期、三期成員還在跟56式半自動步槍較勁，親眼見識了衝鋒鎗壓倒性的火力，他們對半自動步槍有些嫌棄，熱切地希望自己能更進一步，成為「長槍隊」的核心中堅。

  周吉給余瑤單獨留了一支QCW05微聲衝鋒鎗，他自己仍中意56式半自動步槍，「長槍隊」的隊長享有特權，無須歸還槍枝彈藥，周、餘二人在值班室里各備一支槍，旁人也沒有意見。匪幫夤夜來襲的那一天，如果不是周吉手裡有槍，就不是死兩個保安那麼簡單了，槍在他手裡，所有人都覺得安心，就像出了岔子有人兜底似的，這種潛意識的信任和倚靠，進一步加固了周吉在避難所的地位。

  宋騏坐鎮大後方，滯後一兩天才得知消息，有點發懵，他坐不住了，隨便找個藉口趕到和平坊站，與周吉和荀冶碰頭開會，了解情況。令宋騏心安的是，他們雖然把持住「長槍隊」，心照不宣，聯手拒絕自己的介入，但在其他問題上仍然倚重他，並沒有收權和排擠的意圖，三足鼎立是最穩定的結構，哪怕投票也要「少數服從多數」，磨合了這麼久，彼此相安無事，相忍為公，至少在未來很長一段時間裡不會有改變。

  會議在友好和諧的氣氛中結束，三人都有些飢腸轆轆，荀冶讓李長生去「大灶」叫幾個菜，拿出幾瓶珍藏的葡萄酒，請二人吃點喝點。酒是最好的潤滑劑，談完正事說些閒話，三人都很放鬆，難得有機會坦露心扉，說著說著就涉及個人問題，宋騏借著幾分酒意，主動提起最近他包養了一個女人，他們也見過，不是旁人，正是建南天街匪幫賠付的「添頭」張景和。

  他一邊說，一邊留意周吉的神情，並沒有看出任何異樣，反倒是荀冶說了句，「原來是她……」語氣也聽不出贊同或反對。宋騏今年大三升大四，二十歲剛出頭，避難所里適齡的女人很少，他眼界很高，自然都看不上，直到張景和的出現，像一道刺眼的光，勾起了他的興致。張景和雖然結過婚，其實年紀並不大，二十六七歲模樣，坎坷傷心的過往非但沒有摧殘她，反而成為催熟的養分，令她兼具少婦的嬌艷和少女的嬌嫩，有種蠱惑人心的魅力。前世仙都外門人才濟濟，最出名的要數邋遢齊雲鶴，長髯魯十鍾，黃衫張景和，無齒侯江城，對宋騏來說，她曾經的身份帶來一種禁忌的刺激。

  周吉看了荀冶一眼，好奇地問道：「荀老闆有沒有相好的？」

  荀冶才端起酒杯喝了一口葡萄酒，聞言差點嗆到氣管里，連連咳嗽說不出話來，宋騏笑著說：「慢慢喝，別激動，沒什麼大不了的……」荀冶啼笑皆非，他都這把年紀了，什麼樣花天酒地的勾當沒經歷過，還輪得到小年輕調侃自己！不過既然挑起了這個話題，他也不能假裝正經，男人至死是少年，灌下幾杯黃湯，談談女人也正常。

  荀冶撫著胸清了清嗓子，半開玩笑半認真說：「我跟你們不一樣，我是結了婚，有家室的，不能對不住人家。」

  宋騏肚子裡腹誹，說得好聽，結了婚有家室，不能對不住人家，多半是力不從心吧！他給荀冶倒了杯酒，順著他的話頭問下去：「嫂子是哪裡人？現在可好？」

  荀冶長嘆一聲，搖著頭大倒苦水，「不瞞你們說，我那位原本是體制內的，後來下海創業，白手起家，現在在美國折騰，已經兩地分居好幾年了，孩子也大了，從小就跟娘親……我倆原本商量著辦離婚，結果因為這場天災拖下來了，他們在美國也不知怎麼樣……」家家有本難念的經，談起自個兒的家事，荀冶不無遺憾，舉起酒杯敬二人，也敬自己，一飲而盡。

  周吉安慰了他一句：「誰知道未來會怎樣，說不定有朝一日世界大同，還有見面的機會。」

  荀冶心中不由一動，這也是預言嗎？他倒滿酒鄭重敬了敬周吉，說：「承你吉言，但願如此！」

  三人又分掉一瓶葡萄酒，荀冶喝得有點猛，沒怎麼吃菜，有些醺醺然，腦子控制不住嘴巴，隨口說：「你屋裡的那位……抬頭不見低頭見的……這麼久也不知道……她姓什麼……」

  周吉笑了笑，毫不隱晦告訴他：「她姓余，叫余瑤，你應該有印象的。」

  「余瑤？」荀冶覺得耳熟，仔細想了想，恍惚間記起那個頭極高，腰背挺得筆直，如鶴立雞群的女子，砸吧著嘴點頭說，「是她呀……崑崙嫡系鉤鐮宗的弟子……確實……」確實什麼，他沒有說下去，宋騏覺得他有點遲鈍，話都說到這份上了，還沒想到周吉的真實身份，果然，人老了腦筋不靈光，可憐可悲！

  三人喝完四瓶葡萄酒，搖搖晃晃各自散去，其實誰都沒有真正喝醉，心裡都清醒著呢！荀冶回到站長室，李長生早就沏好一壺濃茶，他釅釅喝了兩杯，很快就恢復了常態。三人中荀冶雖然年紀最大，但作為「酒精考驗」的場面人，這點葡萄酒不在話下，他揮揮手讓李長生出去，皺著眉頭仔細想了一回，先前的猜測得到了證實，從宋騏的反應看，他應該早就聽說過「余瑤」，由此猜到周吉的真實身份。

  這一刻，荀冶心中很篤定，那些崑崙派、太一宗的顯赫大人物還沒出現，他就早早認識了微寒時的「城主」，還有比這更好的機緣嗎？蠅附驥尾而致千里，他早就下了注，接下來要做的就是悉心輔佐周吉，等他嶄露頭角，等他橫空出世，等他成長起來，把這個世界踩在腳下。

  荀冶喝了幾口熱茶，想起了他那遠在大洋彼岸的「家主婆」，一生要強，心比天高，不讓鬚眉。他微笑著對她說：「這一回，我走在了你的前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