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2章 奇變偶不變?
聽著後兩句,群臣們大感不解。
這首佳作經前後兩人之口上下相通且前後相連,很明顯是一首完整的作品,若是范閒與那怪人能將剩餘的內容念完,明日必定能傳遍天下。別說是在座的諸位了,怕就是專研此道一輩子的名士,對於這首歌行中的文字也無任何挑剔的地方。
許久之後。
李雲潛的眉頭深深皺了起來,不過長久以來的帝王做派還是讓其沒有立時發作。身旁,皇后與長公主李雲睿的眸子亮了起來,皆是帶著複雜之色望向鐵判官,眼內滿是智慧的神采:
『此人是誰?為何長相長相如此神異,卻並不眼熟,今夜才第一次得見?』
『事後得查查此人信息,這幅外表,怕就是皇帝哥哥年輕時也是比之不上的.』
『今夜范閒所代表的乃是慶國的顏面,此人如此攪局,恐為陛下所不喜。』
因鐵判官所處的位置靠里偏後,殿內又有多根圓柱支撐、上縛帷幕,加之鐵判官自入宴席後便是低調異常,眾人的注意力始終被接踵而至的變化所吸引,這才沒怎麼分心關注其他。
除了一開始那些看到過鐵判官面目的人以外,倒是甚少有人注意到他。
如今滿殿的人都被這一波波的震撼給驚得有些麻木,此時殿前的氣氛早已變得十分壓抑。
只有陳萍萍冷冷地注視著鐵判官:
『自己被利用了!』
『原來此人今夜早就打定主意要來這一場宴會,就是沒有自己帶領,他也會通過其他人入得殿中.若是莊墨韓此行順利,他則隱於幕後;若是范閒異軍突起,他再出手進行干預。』
沒誰會當真認為這首佳作是此人所著,而了解鐵判官底細的陳萍萍第一時間就想到了北齊那位安皇后,想來今夜殿中的這一幕都被對方所料中了.這是只有同為天脈者的人才會這樣思考,如此破局!
『或許,這些詩詞當真不是范閒所著,而是自神廟中來.天脈者與天脈者的後裔當真是神奇有趣!』
今夜原本陳萍萍也想告假不入宴會的,但一方面是要帶鐵判官入宮內,一方面是要就近盯著對方。
不成想,這練武的突然不拿刀,改說文唱戲了!
群臣都望著鐵判官,等待他的下一步動作;而後者只是看著范閒,一張清逸脫塵的臉上多出了一絲的狂狷之意,笑問道:「你很驚訝?」
完全喝醉了的人是不會驚訝的.
像是聽不懂提醒,也無被揭穿後的羞怒,范閒此刻宛如失心瘋一般急聲言道:「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盡還復來。」
鐵判官接續:「烹羊宰牛且為樂,會須一飲三百杯。」
「岑夫子,丹丘生,將進酒,杯莫停。與君歌一曲,請君為我傾耳聽。鐘鼓饌玉不足貴,但願長醉不願醒。古來聖賢皆寂寞,惟有飲者留其名。」
「陳王昔時宴平樂,斗酒十千恣歡謔。主人何為言少錢,徑須沽取對君酌。五花馬,千金裘,呼兒將出換美酒,與爾同銷萬古愁。」
兩人之前見過?
誰是岑夫子,丹丘生?那陳王又是誰?
殿內眾臣此時一臉的黑人問號,但不得不說,這首歌行中的第一視角,當真是桀驁不馴,充滿著自信豪邁之情,頗有一種孤高自賞之意!
眾人沉醉其中而緩緩飲酒,本是禮節性的宴飲竟真讓他們品出了杯中三味,這以文佐酒,回味悠長啊~
與之相比,這一首佳作由兩人所念出的核心問題反倒是顯得不那麼重要了
「哥們,帶手機了嗎?你是不是在暗中拍我錄像呢?」此時范閒一臉的喜意,已是手舞足蹈般想要走向鐵判官了。
原來如此。
原來如此啊!
原來北齊的那位老鄉是這鐵判官而非什麼安皇后!
等等,也有可能兩者都是……
眼見范閒酒醉後的行為已經漸漸不堪,高位上的皇后輕輕招了招手,喚來一位內侍輕聲吩咐著什麼,內侍緩緩點頭隨即退下,很明顯是去喊侍衛去了,免得這位范公子在國宴上再做下些什麼驚世駭俗的舉動來。
「抱歉,范公子。」
鐵判官的神色一如往常,毫無破綻,「我並沒有聽懂你在說什麼。」
「鐵判官!你當真不知曉我在說什麼嗎?手機.藍星他娘的牛頓愛因斯坦!」
范閒像是有些壓制不住情緒了,咆哮過後雖是止住了腳步不再靠近,但還是手抬酒罈咚咚咚地連飲幾大口,當真是做到了詩文中的『與爾同銷萬古愁』。
鐵判官?
這人是鐵判官!!
整個大殿之中可是沒有誰當真喝醉了的.就連范閒如今醉得有多深都要狠狠打上一個問號。聞言,群臣們騷動起來,離著鐵判官最近之人連忙躲閃,盡力在自身不違禮的情況下,那是要離對方多遠就有多遠,紛紛朝外挪動著臀部擠壓過去.
這鐵判官不是說已經被抓住斬殺了嗎?
如此危險的人物怎麼能這樣堂而皇之地與他們同處一室?
沙州的那群狗官!
從沒有一刻,讓這群官員那般痛恨著身處在沙州的同僚們.
殿外。
洪四庠耳朵微動,手中的竹筷緩緩停擺,一粒花生米因牛頓而掉在盤中。
他緩緩起身走到大殿門口,一雙銳利的眼透過人群,望向了范閒與鐵判官
前者似無所察,而後者則是回以微笑。
這眼看著便要動手了,卻不料慶帝只是冷冷一揮手,讓洪四庠退下的同時也想要再多聽一聽有關於那方面的信息。
「什麼手機、藍星?范公子,你真的還算清醒,知道自己在說些什麼嗎?」
「呵呵,還是說.那叫什麼牛頓、愛因斯坦的,也是你的酒友?」
鐵判官一臉的風輕雲淡,他能察覺到自身實力的極速提升。
今夜殿中的人身份都是不簡單,而判官之名在他們之間傳播,所收穫的訝異與恐懼情緒份量很足原來,敵人所帶來的情緒會更多嗎?
這其中,僅是慶帝一人針對自己的情緒變化便占了大頭。
鐵判官隱隱感覺,自己已經觸摸到了大宗師的界限!
「哈哈哈,鐵判官啊鐵判官,你還是漏了破綻!」
范閒腳步錯亂卻又能始終屹立不倒,最前排靠近中間的官員們都能聞見范閒身上的酒氣,卻見他雙眼之中滿是癲狂譏屑,大喝道:「方才我可沒將牛頓愛因斯坦分開來說,閣下又如何知曉這是兩個人的?」
不光是能將名字給分開,就連發音都完全正確!
眾所周知,當你聽到一門奇怪的外語時,僅僅只是跟著重複念出都不一定能完全念對,更何況是知曉其中的意思了,這鐵判官,果然有問題!
且是大問題!
這個世界也很是不簡單!
這一刻,范閒也不顧及場合了,他只想要一個真相.
「我為何不能知道這是兩個人?」
鐵判官歪了歪頭,疑問道:「天下之大,並非只有這方土地與各國,那遙遠的海外,還有著一處西方世界。」
「君不知,北齊的苦荷國師年輕時便曾出海去到過那片大陸,不光是習得了西方法術融於自身武道,更是了解了那片地域上的風土人情?」
「范公子口中所說的人名聽著就與那片土地上的人很類似。」
勉強能夠解釋的通,但范閒一點也不信!
他哈哈一笑,也不爭辯,只是直視著鐵判官的雙眼發問道:「怎麼回去?」
「回哪兒去?」
鐵判官遙遙舉杯,以示同飲。
范閒全身真氣運行,隱隱化去了體內一部分的酒水醉意,致使身周體表的酒氣更濃數分。他放下手中的空酒罈,再拿起一壇來一把拍碎酒罈封泥,舉『杯』同飲!
如鯨吸水,如牛猛灌。
不過片刻功夫便將酒漿下肚,隨著他的身子搖晃地越發厲害,可雙眸卻是更顯晶瑩,狠狠一抹唇上的液體後他沉聲道:「回BJ!」
BJ?
慶帝雙眼微微一眯,隱藏於長袖下的手已是微微捏緊,全身肌肉緩緩蠕動,這是做好了隨時出手的打算
這個天下,只有北齊的上京與南慶的京都,何曾聽聞過什麼『BJ』?
莫非是那神廟世界中的地名?
天脈者之間,果然是有著外人所不知曉的傳承存在嗎?要知道,范閒自出生時去往儋州後,可是從未走出過那片地界的,他又想回哪個BJ去?
若是自己能得到這份傳承.
拳頭越握越緊,氣氛也越來越詭異!
與慶帝的沉穩相比,群臣則是聯想得更多,他們三三兩兩間無聲對視著,交換著信息。只有一些不到真正高層的官員才面露疑惑之色,眼放痴傻之光,不知所措。
「我知道怎麼去北齊上京,前不久才剛從那處而來。」
對於范閒此時的表現,鐵判官感覺很有趣。
他心知對方已經確定了自己的身份,但自己咬死了不承認對方也會很難受「至於BJ嘛,苦荷國師的遊記中可並未記載。」
「呵呵,閣下可真是愛演,但奧斯卡可不是龍國的,你就是再演也拿不了小金人!」
對方死不承認,眼下兩人陷入僵局范閒也不甚在意,反正確認了此人的身份,而他現在又暫居於南慶,之後有的是機會探明真相。
范閒眼珠子一轉,再一次吟誦道:「離離原上草,一歲一枯榮?」
鐵判官回應道:「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
「在天願作比翼鳥,在地願為連理枝?」
「天長地久有時盡,此恨綿綿無絕期。」
「亂花漸欲迷人眼,淺草才能沒馬蹄?」
「最愛湖東行不足,綠楊陰裏白沙堤。」
「奇變偶不變?」
「符號.」
這一記正手直球打了鐵判官一個措手不及,他只是微笑著不再回應,反正在場的人除了范閒也都聽不明白。
「裝神弄鬼!閣下怎麼不接著裝了?」范閒心中冷冷一笑,暗道自己都是重活一世的人了,你來這裡嚇唬我?
你還別說!
這差點都把自己的醉意給嚇醒了!
「非是在裝,而是當真不知BJ怎麼走.」鐵判官玩興已消,笑意盡去,如此回應一句後,正當范閒以為他還要再行掩飾之時,卻不料對方話風一轉緊接著說道:「BJ太遠,倒是山城的啤酒好喝!」
「勒是霧都?」
這一句讓鐵判官差點回應一句『老子明天不上班,爽翻,巴適得板』!
要不說這范閒的確是心眼挺多,每一句都充滿著試探與再確認。
將空杯放在案几上,今夜的酒鐵判官不打算再喝,之後便是要辦正事了.想到此處,鐵判官微微言道:「范公子,你當真想要回去嗎?我所說的雖然匪夷所思,但一個久臥病床的淒涼生活又如何能與四肢健全的世界相比較呢?」
「想著回去,便要再一次面對那種苦難,歷史也將延續重演」
不得不說,學著本尊那般做出這種無恥且高深莫測的忽悠真的很爽!
能帶偏范閒就最好,就是不能誤導,也要讓他今夜睡不著覺!
鐵判官話音剛落,范閒就被駭得驚退一步.他知道!他果然什麼都知道!
就連自己前世的生活他都能隱晦點出!
莫非這人是自己的主治醫生?
他倆哦,或許還得加上那北齊的李安兒.他們三一塊兒倒霉穿越了?那麼,李安兒又是誰.醫院裡的護士還是病患?范閒還隱隱記得,前世隔壁床那位可是因私生活混亂才會中招入院
「可以選擇嗎?」
范閒深深吸了一口氣後緩緩閉上雙眼,腦海中回憶起漸凍症那種絕無僅有的無力恐懼感,饒是以他如今的心性都隱隱有些畏懼退縮。
但片刻後,他還是堅定地回應道:「我想回去!」
回去!
回到那個沒有刺殺、沒有針對、沒有爾虞我詐,有著關心自己與自己所關心之人的世界中去.最關鍵的是,沒有娛樂的世界真的不好玩.
「夠了!!」
當的一聲脆響,慶帝惱怒地將酒杯給投擲到案桌上,酒杯初時沒有損毀,在桌面上彈跳一瞬後便摔落在地,化作無數碎片。
安靜,現場一片安靜。
范閒這是不打算再隱瞞藏拙了?回去?你回哪兒去!
你是朕與葉輕眉所生,除了南慶,你哪兒也去不了!
「陳萍萍!」慶帝偏頭掃向那架輪椅,如此宴會,往常這老狗可是都以自己到場或許會讓群臣們掃興為由,從無一次參與的。今日他不光是親自到場了,更是將這鐵判官給帶入了大殿,這是要做什麼?
他究竟還有多少事在瞞著自己?
「此人是你帶入宮中的,你就不想說些什麼,給朕一個.」
「解釋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