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8章 河中請教
好在他也是時空長河中熟客,算上遠古時期往返,如今是他第三次踏入河中。
從空中掉落時便不再驚慌,施展不滅靈性經以功法化舟保住自己身體周圍,不沾河水半滴。
同時施展定海神針,將那些不懷好意靠近自己小舟半溶異族人通通打落。
背負痛罵斥責聲,路野逆流而行,心中波瀾不驚。
些許罵名又如何?
你想要我的命,我便只能先要了你命,不過是些敗犬狂吠,他當然不掛在心上。
他只全神貫注盯著上游,時空長河極長,又沒有明確的距離觀念,路野不滅靈性經功法感應,水流上方影影綽綽有三光團晃動。
那裡便有他三處錨點。
其中兩處必然是千面判官和墨如煙,還有一處存疑,可能是赤龍老賊,尚不確切。
他若想從時空長河脫困,便一定要落入一處時空中。
不滅靈性經所化小舟只能暫時護住他軀體,在這裡,他法力也會被時空大道消耗折損,若是一直呆在河水上,遲早是小舟被溶盡,他掉落河水中,落個沒下場。
路野打起精神來,他知道自己一定不能錯過這三處錨點,一共有三次容錯機會,最後第一次便能投中。
「嗯?」
突然河水側面一股波浪打來。
河流上方先傳來音弦絲竹聲,路野陡然瞪大了眼睛,他懷疑自己出現了幻聽。
時空長河中怎麼還會有人存心思欣賞音樂。
但是那絲竹聲越來越清楚響亮,很快,上流迷霧中,突然一個龐大船頭突了出來,隨後便是其長長船身。
路野倒吸一口冷氣。
只見百十丈外,遠方出現一長達十幾丈的寬大舟船,正順流而下。
舟船上有一高冠三眼青年修士,白袍如雪,正搖頭晃腦欣賞音樂。
而音樂聲則來自他身體周遭兩列精巧製作傀儡,個個有常人大小,跪坐在地,彈琴撥弦,敲鼓打鑔,忙得不亦樂乎。
這些模擬生人的傀儡也個個生著三眼,顯然是比照這舟船主人種族塑造的。
這一族,比人族要高大倍許,如同巨人,當然最顯眼處是額頭多了一豎眼,神光燦燦,看著便不凡。
路野甚至注意到那白袍三眼青年,袍下有長長蛇尾盤旋。
這青年顯然不是人族,不知來自何界,為一名異族強者。
船板中央,有一妖嬈三眼舞女正做胡旋舞,長袖盤舞,身若飛天。
那青年看得十分入神,搖頭晃腦欣賞音樂,盤腿而坐,身前有一石磬,持錘敲擊,與音樂舞蹈和之。
然而每次敲擊,舟船上便傳來慘叫聲一片。
原來這舟船四周立著許多長杆,上面穿著許多強大修士。
這些修士人妖魔各族都有,大多肢體不全,一看便是從河水中捕捉起來的。
此時,舟船前方又有一名修士身不由己從空中掉落,濺起偌大水花。
這倒霉修士還沒分清楚狀況,在水中大聲慘叫,催動法力在周身形成一片護體光罩,妄圖一線生機。
只是他慘叫聲太大,顯然干擾了船上絲竹聲,連那船板中間飛旋跳舞的女子也頓足停下。
那船上主人青年修士皺眉不悅,顯然生氣,他手中小錘一擺,遙遙衝著那舟船下倒霉修士一指,錘上飛出一絲白光,重重纏繞在那修士身上。
那修士慘叫連連,竟然如魚兒一般被釣了上來。
青年手一舞,這倒霉修士直接被穿在了舟船豎杆上,從臀入,從嘴出。
這河中修士本來被時空長河溶了個七七八八,只剩半片殘軀。
如今被穿在這豎杆上,周圍是十幾名如同一樣的倒霉蛋,想死的心都有了。
若在河水中,不過多幾息痛苦,死了就一了百了。
被穿在這裡,生不能死亦不能,徒受折磨,還真不如死在河水中呢。
船上主人不管,拍拍手掌,於是音樂舞蹈再起,船上又是一片悠揚絲竹聲,中間穿插十幾半死不活修士慘叫聲,真是十分詭異。
路野打個寒顫,他方知時空長河中居然有如此恐怖人物。
這異族三眼青年不知什麼來路,路野用魚龍圖視角看得分明,眼前只有一大團代表修士生命光團。
換而言之,那艘舟船是其功法演化,連那舞女,奏樂的傀儡等也是其功法顯化而來。
路野已是化神修士,竭力施展不滅靈性經,也不過只有常人長,而對方功法顯化舟船長達十幾丈,他不敢去想像雙方之間差距。
對方絕不止是煉虛修士,怕不是合道,甚至是大乘,亦或渡劫修士?
對方是青年相貌,但一定是活過無數歲月的老妖怪。
看其做法隨心所欲,也不像是好說話的,路野急忙揮動定海神針,操舟避行,他可不敢打擾對方欣賞音樂雅興。
哪知舟船上那青年三眼修士頭向前看,似專心欣賞舞蹈模樣。
而他額頭吐出豎眼突然轉過來,隔著遙遙河水,一道金光射出,鎖定住路野。
「咦,這大河中竟然也有小友乘舟而行?吾道不孤啊!」
「稀罕稀罕,小友不妨來我船上作客一番,如何?」
這聲音直接響在路野腦海中,與人族語不同,但路野馬上便明白了其意思。
修為到化神以上,神識傳大道之音,直指本心,已不拘泥於種族語言。
路野大驚。
對方只是傳音,若是使用類似驚厥渾元刺神通,自己豈不是死無葬身之地?
他正想委婉拒絕。
哪知金光如沼澤,身子動都不能動,連嘴都張不得。
但見金光飛快向大舟飛去,兩側河水嘩嘩飛快流淌,眨眼間路野就身不由己上了舟船上。
「小友請坐……」那三眼青年轉頭露出一和煦笑容,手一揮,身邊便出現一蒲團。
「這舟上只有我一活人,欣賞飛天舞有什麼意思?」
「小友請與我共觀之。」
金光籠罩路野,讓他不能動彈分毫,他只能老實坐下,拱手灑脫笑道。
「多謝前輩載我一程,晚輩法力不足,正擔憂如何在河水中久留。」
「那晚輩就打擾了。」
既來之,則安之。
路野認識到兩者實力天差地別,自己在其面前渺小如螞蟻,只能收斂心情,歡容應對。
三眼青年看路野識趣,哈哈大笑。
於是一片絲竹悠揚聲中,大船順流而下,眼看離上游越來越遠,中間舟船欄杆上又多了十幾名誤入的倒霉鬼被掛在上面。
路野耳邊慘叫連連,他面不改色,全神貫注看著前面舞女,搖頭晃腦,隨著音樂節奏擊掌,一副投入模樣。
果然,那三眼青年見路野關注模樣大喜,問他這舞蹈如何?
路野看那舞女,若省略那第三隻眼睛與裙下長尾,便是在人族女子中都算絕色。
其有呼吸,面色紅潤,身上還有法力波動,修為遠遠勝於路野。
若不是魚龍圖視角中舞女並無光團顯示,路野只會將其當作活人,誰能想到這是一傀儡人?
三十六大盜中血線偃師擅長製作傀儡,若比起這三眼修士的水平來,差得不配給對方提鞋。
當下他不吝讚賞,只誇獎此女只應天上有,人間哪曾見過?
更兼舞姿窈窕,實在是他所見過最好最贊之舞蹈。
路野說得情真意切,滿臉真誠。
三眼青年大喜,贊道不想異族中也能遇到知音,小友果然是有眼光的,他隨手一揮,從袍袖中飛出一杯酒水賜下,這盞酒水卻不是功法幻化的。
路野看那酒水似一汪清泉,還未入口體內靈氣快速流轉,竟然嗅到幾絲味道便對功力有增益。
他謝過主人,心一橫便舉杯淺酌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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轟!
路野只覺得幾滴酒液入腹,整個人都像燒了起來一般,識海內神識暴漲,氣海中元嬰法體足足大了一圈。
法力暴走,幾乎要衝破體內經脈而出。
他大驚失色,急忙全力運轉法力要鎮壓身體異樣,然而體內法力如決堤狂龍,完全失控。
「完蛋了……」
路野心驚,法力失控暴走迅速遊走,如此怕不是幾息時間自己便要爆體而亡,自己竟然會死於一杯強者賜下酒水,真是荒唐。
好在那三眼青年看似專心欣賞舞姿,還有一絲分神遊離在外。
「呀,小友,是我孟浪了……」
「你也太弱了……」
他抱怨一聲,隨手一拂,一股青光灑過,路野周身暴走法力被一一撫平,才免於爆體。
路野在鬼門關走了一圈才又活了過來,他大汗淋漓謝過「前輩」,手中還端著那要命賜酒。
「小友收下吧……」那三眼青年笑道,「這酒水足夠你在河流中支撐更久,能不能活著出去便看你緣分了。」
路野心驚膽戰道聲謝,將那杯酒水封印收起,心中嘀咕,看樣子這三眼瘋子還會放自己下船,那樣最好。
自己本來是逆流而上的,如今坐船順流而下,離那三處光團不知道又遠了多少距離。
如此,路野如提線木偶一般,老實坐在蒲團上,那三眼青修士年贊他便跟著贊,做好跟班角色。
如此,一曲完畢。
三眼青年修士呼喚舞女,口稱愛妻,讓其坐在身側休息。
路野心中大警,這三眼前輩修士是個瘋子啊,喚一傀儡做愛妻,還讓其做飛天舞,絕不是正常人能做出來的事情。
三眼青年愛意滿滿看向自家「愛妻」,為其擦汗捧茶,忙活完好一通,才不經意看一眼路野,想起船上還有一位「客人」。
「本座看你逆流而上,在這河中獨樹一幟,這是為何?」三眼修士發問。
路野急忙正色應答。
他說晚輩倒霉,與人鬥法中了流放詛咒,頭上頂著這日晷印記,晷針歸零時,便被拖拽到此處,僥倖學過時空類功法,演化小舟護身,身不由己逆流而行,非我所願。
還請前輩賜教,我頭上這是何物,可解之?
三眼修士來了興趣。
「且讓吾觀之……」
他豎眼一道金光射出,將路野頭頂日晷印記照得透徹通明,觀望一番後搖頭道。
「你死心吧……」
「這流放詛咒是一高人為其靈兵所下,雖已勢弱,除非你修成吾這境界,不然解不了……」
「吾也不能在長河中久呆,否則倒可為你解之,只是若帶你回歸吾界,怕是你瞬間就要化為枯骨。」
「你要曉得,」三眼修士一指自己,再指路野和穿在周圍豎杆上半死不活的倒霉蛋們。
「這長河滔滔,看似吾等在此相遇,同渡一江水,其實吾等時間線並不相同。」
「若不是在這舟船上,你吾擦肩而過,或已百年。」
「你喚我一聲前輩,保不准在外界中,你才屬於古人……」
「吾看你下場怕不是多美妙,多半要被放逐於古代,老死於斯。」
路野聽了毛骨悚然,奇怪的知識又多了些,同時心安。
這三眼修士修為雖然高,到底是看不透自己底細,不清楚自己已在遠古中來回穿過一次。
他不甘心問道。
「敢問前輩修為如何?」
三眼修士哈哈大笑。
「吾修為也不算高,只是大乘期圓滿,吾界人稱吾為顯化至聖。」
至聖稱呼便是專屬於大乘修士。
路野聽了肅然起敬,他現在不過一小小化神,往上還有煉虛,合道兩大境界才能看得見大乘修士背影,誰想到竟然這裡遇上個活的。
他見顯化至聖此刻態度和藹,於是大膽詢問。
「敢問至聖,晚輩有一疑惑,」路野問道,「我若回到古代,所做事情是否會影響當代,甚至會影響種族興替衰亡?」
「我還有希望能返回所在現世?」
第一個問題是他真心問的,第二個問題是捎帶,看看其中是否有什麼忌諱。
顯化至聖聽了哈哈大笑。
小輩異想天開,種族興替衰亡,便如這滔滔河水大勢不改,除非你登仙賜福本族,哪有以一人興一族衰一族的本領?
種族興衰大事,那是萬千族人修成的族運,非因一人而盛因一人而衰。
你便是回到古代,以你修為不過河中一鵝卵石塊瓦礫,沉水前還能在江水中打十幾個水漂浪花。
我好比一磨盤大石頭。
大概只有渡劫修士才算沉於江底巍然不動的巨石。
而仙人便算橫亘江河的礁石,但也不能阻止河水奔流之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