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外赫然站著李思文,還有一位中年婦人,李欽載的母親,李崔氏。
穿越後的這幾日,李欽載忙著解決流徙危機,忙著報復鄭家,竟顧不得與母親相處。
印象里,這位母親似乎很溫柔,舉手投足都顯得很優雅,人的氣質是多年養成的,詩書,家教,涵養,耳濡目染的環境等等。
李欽載的母親無疑在氣質方面培養得很成功,中國女性的優雅知性溫柔等等所有的優點,幾乎都能從她身上發現端倪。
令李欽載疑惑的是,娶了如此美麗溫婉又賢良的婆娘,為何老爹的脾氣仍然如此暴躁?
這脾氣當刺史屈才了,去西市收保護費多好,一言不合就砸店鋪,掃黑除惡行動背後還有偌大的保護傘,妥妥的長安西市扛把子。
面前的李思文怒火直冒,而李欽載腦海里卻不知為何浮現李思文光著膀子,後背紋著小豬佩奇,手執砍刀滿大街收保護費的詭異畫面。
畫面太可樂了,李欽載嘴角狠狠抽搐了幾下,礙於面前的老爹即將發出父愛重擊的大招,李欽載努力了很久才忍住了笑。
見這不肖子一臉詭異抽搐的表情,李思文愈發氣不打一處來。
「孽子!老夫與你說話,你在想甚?」李思文說著開始左顧右盼,毋庸置疑,他在找趁手的兵器。
李欽載眼皮一跳,也開始左顧右盼,毋庸置疑,他在找逃跑的最佳路線。
父子二人各找各的,各有所找。
一旁的母親李崔氏忍不住了,伸手在李思文的腰間軟肉上狠狠掐了一把。
「不能好好與孩子說話嗎?見面就動手,你便是這般教誨孩子的?」李崔氏狠狠瞪了他一眼。
李思文怒哼一聲,消停了。
李欽載這才上前見禮:「孩兒拜見母親大人。」
李崔氏喜笑顏開:「我兒快來,前日聽說我兒造出了一件利器,連陛下都對你讚賞不已,我兒果真不凡!」
李欽載自謙道:「僥倖,僥倖而已……」
斜眼一瞥,見李思文仍一臉氣不順的樣子瞪著自己。
李欽載覺得應該給親爹上一課,這一課名叫「驅狼吞虎」。
「孩兒成器太晚,愧對母親大人……」李欽載遺憾地一嘆,道:「若父親大人少打孩兒幾次,讓孩兒能專注精力,那件利器說不定早幾年就造出來了,都怪孩兒不懂事。」
李思文驚呆了,這無恥小兒……
李崔氏也呆了,隨即扭頭,盯著李思文的眼神滿是憤怒。
「早與夫君說過,對孩子少責打,犯了錯訓斥便夠了,你偏要動手!多聰慧的孩子,本該年幼成名,光耀門楣,被你打得大器晚成,都是夫君造的孽!」
李思文只覺一口悶氣發不出去,心裡堵得慌:「老夫,這孽子……」
李崔氏鳳眼一瞪,平添一股威儀:「你還說!」
李思文飛快閉嘴。
李欽載微微吃驚,剛才還在默默評價自己的老娘溫婉賢良,現在看來恐怕評價有誤,老娘這哪裡是什麼溫婉,分明是心有猛虎,細嗅薔薇。
感覺外表溫柔的老娘能穩穩吃定了暴躁的老爹。
悄悄修改了對老娘的認知,李欽載嘴上仍在勸解:「母親大人莫責怪父親,都是孩兒不好,父親責打孩兒天經地義,不管他對孩兒下手多麼狠,孩兒都不會記恨,孩兒只會心疼父親……」
李欽載說完立馬垂頭,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
這婊里婊氣的話說起來好爽,感覺點亮了身體裡的某個隱藏技能……
李崔氏感動不已,扭頭對李思文怒道:「你看看咱們的孩子,多明事理!如此懂事又有本事的孩子,你如何下得了手!」
李思文快氣瘋了,偏偏沒處說理,就連揍兒子都一時找不到藉口。於是站在李崔氏旁邊一聲不吭,卻大口大口喘氣。
李崔氏沒再理他,突然吸了吸鼻子,道:「好香的味道,我兒在做甚呢?」
李欽載急忙將大鼎端來,道:「孩兒做了一鼎燉肉,大火熬燉半個時辰,肉汁濃郁,肉也燉爛了,想必味道不錯,特意孝敬父親和母親大人。」
李崔氏一怔,隨即眼眶泛紅,哽咽道:「好孩子,自打你出世,還是頭一次給爹娘燉肉,我……我心中著實歡喜。」
旁邊氣憤不已的李思文竟也恍惚片刻,再望向李欽載時,眼神里的憤怒已消失,轉而一片複雜之色,迅速扭過頭去,使勁吸了吸鼻子,然後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
「夫君,你我來嘗嘗孩子親手做的燉肉,可是他的一片孝心,快,取竹箸來!」李崔氏擦著眼眶笑道。
肉燉得又軟又爛,竹箸一夾便斷,慢火熬燉了半個多時辰,調料也已入了味兒。
李思文和李崔氏各自挾了一片肉塞入嘴裡,然後二人眼睛立馬放光。
李思文為了維護父親威嚴,尚還端著架子,李崔氏卻驚喜道:「好吃!真的好吃!沒想到我兒竟有這般手藝!」
李欽載也笑了:「母親大人若喜歡,孩兒以後經常給您做。」
「我兒孝順,為娘死也瞑目了。」李崔氏擦著眼眶笑道,隨即碰了碰李思文,道:「孩子做的燉肉,好吃嗎?」
李思文端著架子,淡淡地嗯了一聲,道:「尚可。」
李崔氏扭頭便對李欽載道:「你父親怕是不喜,無妨,我兒以後專給為娘做便是。」
李思文一呆,然後急了:「你,你何必,老夫不過是……」
李崔氏卻不理他,伸手便將李欽載拽了過來,緊緊摟在懷裡,擼貓一樣使勁在他頭上摩挲,弄得李欽載的髮型一團亂。
「我兒真有幾分大器晚成的意思,以前不顯山露水,過了二十才慢慢看出才氣,能為國造利器,也能做得一手好燉肉,做什麼像什麼,當年你出生的時候,為娘便覺得你不是凡人,今日看來,果真應驗了。」
被李崔氏緊緊摟著,李欽載臉上帶著笑,心裡卻泛起了酸楚。
人與人之間的感情很奇怪,穿越至今好些日子,李欽載對親爹的印象一直是不咸不淡,不愛不恨,在他的意識里,李思文不過是個與自己的人生無關的人。
然而今日才第二次見到母親,卻仿佛冥冥中有了一種母子連心的感應。李欽載瞬間就從心底里認同了母親。
這才是真正的親情,不需要原則和底線,無論對錯,她眼裡的孩子永遠是最棒的。
穿越以來,隱藏在心底深處那顆孤獨無依的心,在李崔氏的懷裡莫名地安定下來。
原來在這世上,我並不孤獨,我的背後,有一棵參天大樹。
免我顛沛流離,免我無枝可依。
…………
製作面膜該提上日程了。
因為窮。
一文錢逼死英雄漢,李欽載如今窮困的程度,大約能讓一百個英雄好漢當場自刎。
大戶人家的子弟通常每月都會發給零花錢的,在古代叫「月錢」,不過卻被老爹李思文斷掉了。
沒關係,不給就不給,我自己賺錢。
一個穿越來的現代人,在這要啥沒啥的唐朝若連錢都賺不到,不如買塊豆腐撞死。
面膜這東西對皮膚究竟有沒有用,這個問題在現代仍存在很大的爭議。
大多數男人對它嗤之以鼻,覺得是交智商稅,大多數女人卻趨之若鶩,覺得是挽救皮膚的神器。
不過不管爭議多大,各種品牌的面膜市場銷量卻是只增不減。
這就夠了,抓緊女性市場一定能賺錢,這是有數據支持的,千年後的數據分析,男人市場的消費量還不如狗……
製作面膜並不難,用蛋清,珍珠粉,人參粉,再加幾味無刺激性有益皮膚癒合修復的草藥,上等藕粉調和成膏狀。
功能嘛,祛痘,祛斑,補水,消疤什麼的,想怎麼吹就怎麼吹。
至於價錢,如此逆天的挽救皮膚神器,一小瓶賣一貫錢過分嗎?
一點都不過分。
想到就做。李欽載吩咐下人弄來了材料,照例關上房門,在紙上寫寫畫畫,沒過多久,一小盒面膜製作完成。
製作過程實在太簡單了,想裝個嘔心瀝血的樣子都沒那麼厚的臉皮。
面膜做好了,可還是需要臨床試驗,萬一藥材沒搭配正確,客人毀容了怎麼辦?
打開房門,一個不配擁有姓名的丫鬟怯怯地站在門口。
李欽載一愣:「你在門口做啥?」
丫鬟怯怯地道:「夫人吩咐了,五少郎造的東西定是了不得的,要奴婢站在門口不准任何人打擾您,也不准外人竊了五少郎的秘方,這是李家的東西,誰敢覬覦便剁了他的手……」
李欽載心中一暖,笑道:「也不是什麼了不得的秘密。正好,你進來幫我試試……」
丫鬟戰戰兢兢進了屋,一邊走一邊飛快將她自己的腰帶系了個死結,還用盡吃奶的力氣將死結拽得更死。
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小模樣有點可愛。
李欽載假裝沒看見,回去你能解開這個死結算我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