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竹,你起來把飯吃了。」
「等你養好了身體,我就答應跟你離婚。」
低沉的嗓音在耳邊響起。
沈知竹睫毛翕動,緩緩睜開眼睛,不可置信地看著周圍景象。
黃泥土牆,瘸腿桌子上擺著印有標語的搪瓷茶缸子,旁邊是與簡陋裝潢格格不入的紅木梳妝櫃。柜上掛了偉人像掛曆,上頭赫然寫著1974幾個大字。
視線近移,她身下是燒得熱乎的土炕,身上是簇新的大紅棉被。面容硬朗的青年男人正擔憂地看著她。
「徐,徐浩男?」
沈知竹不可置信地看著眼前人,倏地紅了眼眶。
她這是重生了!重生回到她與徐浩男的新婚夜!
沈知竹掙扎著坐起來。
前世她為了抗拒跟徐浩男的婚事,整整絕食三天,大伯母不管她的死活,硬綁她過來。
她進了徐家門後,還不等行禮,就因為低血糖暈了過去,新婚夜鬧了個人仰馬翻。
徐浩男去衛生所請大夫,給她輸營養液。
她醒過來後不吃飯也不說話,一副不想活的架勢。
徐浩男答應離婚,把她送回大伯家,怕她受責難,連彩禮都沒往回要。
那可是足足六百塊!能頂一個高級技工兩年工資。
她本想自己慢慢攢錢把彩禮還給徐浩男,可大伯母又把主意打到她身上,想把她嫁給鄰村瘸子再換一份彩禮!
徐浩男得了信兒後把她接回家裡,給了她一個容身之所,直到七七年恢復高考,她考上大學。
多好的男人,她前世真是眼瞎!
好在老天有眼,給她重新來一次的機會。
「我不離婚。」
徐浩男背對著她,聲音冷漠:「沈知竹,你還嫌鬧得不夠,又要耍什麼花樣?」
沈知竹抿唇,大著膽子從身後抱住徐浩男,雙手死死摟在他腰腹間。
「我不和你離婚,現在不會,以後也不會,這輩子都不會!」
徐浩男嗤笑:「沈知竹,這話說出來你自己信嗎?」
「日久見人心,時間長了你就知道我是真心跟你過日子了!」
徐浩男把手裡的粥碗頓在炕沿上,轉身就要出去,衣角一沉,沈知竹拽住不許他走。
「你又想幹嘛?」
沈知竹撐著炕頭坐起來:「我手上沒力氣,你餵我。」
徐浩男皺眉,目光冷冷地審度著她。
沈知竹向來不待見他,就連共處一室都不樂意,今天怎麼跟換了個人似的?
「你餵我,好不好?」
沈知竹目光清亮,笑意盈盈看他,嬌軟的嗓音里甚至有幾分撒嬌的意思。
鬼使神差的,徐浩男端起粥碗,舀了一勺子放到嘴邊吹涼,小心餵了過去。
沈知竹見自己得逞,小狐狸似的挑唇一笑,喝完粥故意使壞,咬住勺子不鬆口。
對上那雙水眸,徐浩男耳根一紅,羞惱:「你再這樣就自己吃!」
沈知竹這才鬆口,由著他喂,一張櫻桃小嘴開開合合,秀氣地跟小兔子似的。
一碗粥見底,徐浩男轉身出去,沈知竹連忙把人叫住:「等等,我還沒吃飽!」
連著四五天沒吃東西,就靠那點營養液頂著。
沈知竹的胃早就餓小了,她只是想跟徐浩男多待一會兒。
「大夫說你一次不能吃太多,要吃幾天流食。席面上的葷菜我都給你留著,等你吃好了再吃。」
說完,徐浩男掀開門帘就要出去。
腳過門檻,耳邊突然傳來沈知竹細聲細氣的嗓音。
[他怎麼走了,不打算跟我圓房嗎?]
徐浩男腳下一個趔趄,狐疑轉身,卻沒看見沈知竹嘴唇動。
他搖晃了一下腦袋,還以為自己是幻聽了。在院子裡吸了兩口冷氣,臉上的熱辣總算下去。
沈知竹在屋裡等了許久,無奈身體太過虧空,眼皮打架沒多久就睡著了,也不知道徐浩男晚上回屋睡沒。
翌日一早,沈知竹被雞叫聲吵醒。
她披上夾襖,透過窗子看徐浩男,初春乍暖還寒,他正打赤膊砍柴。
水桶粗的木頭,三兩下就變成胳膊粗。
徐浩男額上冒出細密的汗珠,在陽光下亮晶晶的,衣襟微敞,隱約可見飽滿的胸肌,男人味兒十足。
沈知竹慢悠悠出去,徐浩男一見到她就把扣子繫上,就連手肘的袖子都放下去了。
沈知竹不滿意地撇了撇嘴:「咱倆是夫妻,你還怕我看?」
[嘖嘖,八塊腹肌,想摸!]
幻聽再次來了,徐浩男耳根發紅,背過身不理她。
之前他在後山打野味兒,敞著衣襟遇見打豬草的沈知竹,還不等走近她就捂住眼睛,還罵他粗魯,流氓。
今天又換了說辭,這女人在他面前總是這麼刁鑽。
要是換了她心尖上的杜滿軍,肯定做什麼她都說好。
沈知竹不知道他的心思,剛想再逗他兩句,外頭突然傳來敲門聲。
「表妹,妹夫,你們在家嗎?」
熟悉的女聲入耳,沈知竹臉上的笑僵住,眸光里閃過一絲厭惡。
這絲厭惡恰好被徐浩男瞧見,心裡冷笑,果然,這女人對他的好臉色都是裝的。
她心裡還是恨他,恨她不顧她的意願強娶,恨他拆散她和杜滿軍的大好姻緣。
徐浩男去開門,意外的,沈愛秋是和杜滿軍一起來的。
沈愛秋一見到沈知竹,立刻親親熱熱要挽她的手,沈知竹不著痕跡避開。
「表妹,家裡聽說你絕食暈倒,擔心壞了,特意讓我過來看你。」
沈知竹冷冷一笑:「看我什麼?看我死沒死嗎?」
沈愛秋被噎得一愣,委屈巴巴:「表妹,你這說的是什麼話!」
「我跟滿軍特意來探病,你也不請我們進門。」
沈知竹定定看著杜滿軍跟沈愛秋,冷肅的目光里充滿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