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夏使團驛館。
嵬名安惠正在喝茶,打發著時間。
滯留在東京城的這段時間,嵬名安惠一方面把大宋的消息傳回去,另一方面也見了諸多大宋的王公貴族。
包括趙佶,嵬名安惠都見了。
趙佶果然不像趙桓那樣強硬,非常好說話,吹捧幾句後,趙佶就表示支持休戰和談,也認可兩國和平共處的好處。
趙佶好說話,趙楷和李綱卻不好說話。
嵬名安惠也去拜見趙楷和李綱,希望兩人能促成和談,卻都遭到拒絕。
李綱的話是等皇帝回來再談,趙楷就更簡單了,直接說不摻和政務。
嵬名安惠也聯絡了些人,有些人願意參與,絕大多數的人卻不願意。
好在,至少趙佶這個太上皇是支持他的。
這就很好了。
嵬名安惠思考著的時候,一名侍從進入道:「太師,趙桓帶著人回朝了。只不過趙桓是輕裝簡行回來,暫時調回前線的兵馬。」
嵬名安惠笑道:「趙桓要接管燕雲十六州,自然不會調兵回來,這是正常的。」
話鋒一轉,嵬名安惠繼續道:「接下來,就看趙佶的遊說了,看他能不能說服趙桓。」
侍從點了點頭,不再多言。
嵬名安惠也沒去管趙桓回朝的事情,站在他西夏國師的立場,希望趙桓兵敗,而不是趙桓取得勝利。
下午,過了傍晚。
夜幕降臨,偌大的東京城沒有陷入沉寂,反而愈發的喧囂和繁華。
夜東京下,普通百姓早就回了家中休息,只有大大小小的商販,以及手中有閒錢的遊人穿梭在各地。
東京城有無數的達官貴人,實際上職官不算多,領俸祿的寄祿官卻非常多。這些做官的人,就算沒有事情做,每個月也有著無數的俸祿。
有錢了,自然要消費。
恰是如此,一旦夜幕降臨,一個個達官貴人就動了起來。
東京城的消費和繁華,在某種程度上,就是大宋朝養了這麼多的官員,無數官員消費造成的。
當官的都是文人,文人勾欄聽曲,文人附庸風雅各種消費,以至於如此的繁華。
嵬名安惠是西夏國的太師,在西夏的興慶府沒見過這樣的場景。
這段時間在東京城,看到了繁華的場景,看到了火樹銀花不夜天,心中也暗暗感慨。
如果哪一天,西夏國也這麼繁華就好了。
嵬名安惠望著窗外發呆,心中卻沒來由的有些擔心。
怕出問題!
希望一切順利吧。
嵬名安惠閉目養神的時候,一陣腳步聲傳來,一名士兵走進來道:「太師,趙佶派人送來了口信。」
嵬名安惠一瞬間睜開眼睛,神色急切,問道:「什麼消息?」
士兵回答道:「趙佶說,大宋皇帝趙桓執意要滅掉西夏國,不願意接受咱們的求和。」
「什麼?」
嵬名安惠神色震驚,蹭的站起身道:「你確定是這麼說的?」
「是!」
士兵篤定回答。
嵬名安惠臉上神情不斷的變化,背著手來回踱步。
「趙桓剛擊敗金國吳乞買,扶持了完顏昌登基,使得金國稱臣,才進行了一場大戰,怎麼敢繼續開戰呢?」
「趙桓要滅了我西夏,簡直是痴人做夢。」
「不,趙桓有機會。」
「完顏昌是趙桓扶持的人,是大宋的兒皇帝。如果趙桓勒令完顏昌從金國出兵,西夏的東北面就危險了。」
「屆時,同時遭到金國和宋國的進攻,趙桓極可能達到目的。」
嵬名安惠一番分析後,蒼老的臉上神情愈發凝重,心情也愈發的煩躁了起來。
趙桓不給休戰的機會,西夏就危險了。
都怪完顏吳乞買這個廢物,沒事兒跑去御駕親征幹什麼?
只要完顏吳乞買沒死,就算前線落敗,金國的處境也不是現在這樣。
完顏吳乞買身死,金國更是淪為了宋朝的附庸,北方局勢就徹底爛了。
「老夫該怎麼辦?」
嵬名安惠喃喃自語著。
他是經歷過無數鬥爭的人,也上過戰場打過仗,一貫是心智沉穩。他想著目前的情況,萬一是趙桓故意要欺詐呢?
這是可能的。
「報!」
恰在此時,一名侍從飛快進來,稟報導:「太師,陛下有書信送達。」
嵬名安惠迅速接過來,拆開查看。
當他看到書信中的內容,臉色更是異常的難堪。
韓世忠和種彥崇匯合後,竟然帶著人兵馬突然發起襲擊,又殺入西夏國邊境,目前已經奪取了西夏國兩個州。
韓世忠的兵力,對西夏國造成極大的威脅。
李乾順已經抽調兵力去抵抗,卻無法正面抗衡,只能藉助城池固守。
後方局勢,非常不利。
李乾順書信的末尾,催促嵬名安惠儘快達成休戰的條約,無論付出什麼代價,都要讓趙桓休戰。
「唉……」
嵬名安惠忍不住嘆息一聲。
太難了!
金國淪為宋人的兒皇帝,現在西夏和韓世忠交戰也落敗,而且是一副要輸的模樣,後續還怎麼談呢?
國家衰弱,始終是挨打的份兒,外交的談判就挺不直腰杆。
無法為國家爭取利益。
這是小國的悲哀。
嵬名安惠背著手在房間中來回的踱步,自我安慰道:「勾踐臥薪嘗膽,方有三千越甲吞吳。」
「我西夏國為了能延續,也可以隱忍求存。」
「只要趙桓同意西夏國的稱臣,讓西夏國延續下來,一切都是值得的。」
「一切是為了活下來。」
「只要活下來,就有翻身的機會,未來就有反攻趙桓,以及報仇雪恨的機會。」
嵬名安惠自我心理建設後,晚上卻是無眠了。
翻來覆去,都是艱難困苦的局面。
第二天上午,他眼中帶著濃濃的血絲,早早的穿戴整齊,再次帶著求和稱臣的國書,到了皇城外求見。
這一次覲見很順利。
嵬名安惠在大殿中見到趙桓,再也沒有了任何傲氣,撲通一聲跪在地上,行禮道:「西夏使臣嵬名安惠,拜見天朝皇帝陛下。」
一句話,盡顯姿態。
口中更以天朝皇帝稱呼,不再是南朝皇帝。
趙桓眼神銳利,沉聲道:「李乾順派你來求和稱臣,卻只一百萬兩白銀的歲幣,是打發叫花子瞧不起朕,蔑視我大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