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和譽歡喜後,看著喝茶的趙構,囑咐道:「先生,你且坐一會兒,朕去見高祥明,和他談了後,咱們再議下一步的謀劃。」
趙構說道:「陛下儘管去。」
段和譽急匆匆離開了,一路來到了大殿中,看到了頭髮花白,拄著一根拐杖的高祥明,笑著道:「祥明公一直在地方上,沒想到回了羊苴咩城,是為中國公奔喪而來嗎?」
「見過陛下。」
高祥明年近七十,個子不高,背脊也略微佝僂,不卑不亢道:「家主壯年病逝,老朽自然要回來奔喪。」
段和譽點了點頭道:「祥明公一路辛苦了,快請坐!」
他一招手,就有太監遞上了凳子。
高祥明一把年紀了,見過段氏最落魄的樣子,見過段和譽狼狽的模樣,沒什麼尊敬。以至於段和譽賜座,不等段和譽落座,他就直接坐下。
段和譽眉宇間,掠過一絲陰翳,卻瞬間收起來。
不等他落座,高祥明就率先落座了。
這廝太大膽了。
逆賊!
段和譽坐下來,抖了抖身前的衣袍,微笑道:「祥明公這一趟入宮,可有什麼事情?」
高祥明直接道:「老朽聽說,順貞這個侄孫是國公府世子。現如今家主病逝,陛下是要順貞孫兒繼承中國公的爵位嗎?」
段和譽眉頭一挑。
趙先生真厲害。
沒見人,就已經預判到了高祥明來的目的。
不愧是天朝上國來的。
不愧是趙家的人。
段和譽對趙構愈發的欽佩,也多了一絲敬畏,只是更多的是歡喜,因為趙構越強,對他的幫助越大。
段和譽正色道:「祥明公,我段氏和高氏相輔相成,相互依存。朕雖然是皇帝,卻也不能干涉高家的運轉。」
「朕,是大理國的精神領袖。」
「高家,是朕的脊梁骨,是幫助朕治理地方的。」
「朕無法對高家指手畫腳,所以高家最終認可誰,推舉出了誰擔任中國公,那麼朕就會下旨冊封。」
段和譽一副柔和模樣,開口道:「一句話,朕只認高氏的話事人,明白嗎?」
高祥明眼神徹底亮了。
皇帝是聰明人。
或者說,段和譽這個皇帝一向以謹慎膽小而出名,絕對是不會摻和高家的內部爭鬥。
高家的實力強,殃及段和譽也很正常,所以段和譽不摻和是最明智的安排。
高祥明也安心了。
只要段和譽不主動表態,高祥明就可以去爭奪。
憑什麼高升泰一脈的人一直是中國公,不能是他父親這一脈,不能是他這一脈呢?
憑什麼他不能當中國公呢?
他也可以的。
高祥明正色道:「陛下的公平公正,會得到整個高家人的感激。」
段和譽心中笑了。
果真如趙先生所提及的,他不介入高家的權位傳承,就能坐收漁翁之利。
這才是高明手段。
這才是機會。
螳螂捕蟬黃雀在後,他這一回當定了黃雀。
段和譽頷首道:「朕是段氏的宗主,朕代表大理國,不論誰是高家之主,未來高家之主是中國公,也是我大理國的相國。」
高祥明道:「多謝陛下。」
話音落下,高祥明站起身道:「老朽剛回了羊苴咩城,還沒來得及去弔唁我那侄兒,我得回高家去了。」
段和譽微笑道:「祥明公慢走。」
高祥明行了一禮就拄著拐杖離開了,段和譽目送高祥明離開,也是先安排人以最快的速度去通知高順貞。
然後,才回到自己平常處理政務的偏殿。
段和譽見到了趙構,急忙道:「先生,一切正如你所言,高祥明是為了中國公的爵位來,他想要主宰高氏。」
趙構微笑道:「恭喜陛下,賀喜陛下。」
段和譽也明白趙構道賀的緣由,連忙道:「這一切都離不開先生的料事如神,多謝先生。」
趙構微笑道:「陛下過獎了。」
段和譽道:「朕接下來,就已經安排了人去通報高順貞,希望他能厲害些。」
趙構道:「我們拭目以待就是。」
段和譽忍不住搓了搓手,心情大好下,他安排人送來了酒水和肉食,親自給趙構斟酒,兩人喝著酒聊著天。
……
高家,靈堂中。
高順貞正在守靈,他也習慣了現在的日子。
高家在滇西這一脈的人,目前都擁護高順貞。只是,高順貞也得到了消息,知道高祥明帶著滇東一脈的高家人回來了。
名為弔唁,實際上,恐怕是來者不善。
在高順貞守靈的時候,老管家急匆匆進來,在高順貞耳旁低語了幾句話。
高順貞點了點頭,一路回到書房,見到了段和譽安排來的暗樁,問道:「陛下有什麼吩咐?」
暗樁遞上了書信,道:「高家主看後即焚。」
高順貞接過書信拆開,一目十行的往下看,當看到了高祥明覲見,是為了中國公的爵位而來,眼神前所未有的冷肅。
該死的高祥明!
該死的滇東高氏一脈。
竟然想要奪權。
高順貞把書信燒了,看向暗樁道:「回去稟報陛下,就說我感謝陛下的消息。待我穩定了高家內部的情況,再向陛下謝恩。」
暗樁行了一禮就轉身離開,留下了高順貞一個人在書房中。
他握緊了拳頭,眼中殺意閃爍。
他想殺人了。
只是,要怎麼殺呢?
趁著高祥明現在來弔唁,還沒有任何的防備,把高祥明及其他的所有人一網打盡,直接在靈堂面前斬殺嗎?
不這樣做,用其他的手段對付高祥明,他沒有任何勝算。
論輩分,高祥明是他的叔祖。
論威望,高祥明是見過高升泰、高升祥的,人脈非常廣。
論心計,高祥明也見過高升泰和高升祥弄權的,這樣的人心機深沉,是一個老狐狸。
論力量,高順貞這一脈才經歷了血洗,力量衰弱。反倒是高祥明的滇東一脈,沒有遭到波及,力量強大。
要出手,只能出奇制勝。
在靈堂上出手是唯一的機會,因為高祥明絕對想不到,他會提前得到了消息,會提前在靈堂上布置殺手。
高順貞思索了許久,眼中殺意越發的濃郁,立刻把老管家喊來了,沉聲道:「福伯,高祥明要來奪權了,我打算先下手為強,你這樣這樣……」
當即,高順貞安排了埋伏刀斧手的計劃。
老管家也是一臉震驚,問道:「世子,這樣合適嗎?」
高順貞咬牙道:「父親用性命為我鋪路,我絕不能丟了中國公的爵位,不能丟了大理國相的位置。誰要來爭,我就殺了誰。」
老管家正色道:「問題是高祥明是來弔唁,還沒有露出本性啊。」
高順貞眼神陰冷,正色道:「死人沒有話語權,到底是怎麼回事,未來是我們宣傳。只要殺乾淨了高祥明一眾人,隨便我們怎麼說。」
老管家仔細的想一想,還真是這個道理。
死人無法辯解。
最關鍵的是不這麼做,面對高祥明這樣的老江湖,他們沒有任何的勝算。
高順貞安慰道:「福伯放心,我也會試探一番,看看高祥明的意圖。如果高祥明識趣,我不會下令的。」
老管家點了點頭,轉身離開了。
高順貞深深地吸了口氣,眼神轉為森冷,再無半點的溫情。
父親死了,兄弟也死了,他此生活著不為享受,只為振興高家,只為能夠不辜負父親的期待。
不是他要殺人,是別人逼著他殺人。
怪不得我!
高順貞進行了一番心理建設,轉而恢復了正常,一路來到了靈堂,靜靜的坐著守靈。
他看向父親高明順的棺槨,眼神中浮現出一抹溫情。
父親,你看著吧,我不會辜負你的厚望。
我會振興高家的。
在高順貞思考的時候,一陣腳步聲傳來,老管家福伯走了過來,微微躬身道:「世子,一切辦妥了。」
「知道了!」
高順貞點了點頭,靜靜的跪坐著。
時間流逝,又過了一刻鐘左右,一名侍從進入,高聲道:「世子,滇東高氏來了。為首的人,是高祥明!」
高順貞站起身,直接往大門口去,看到了以高祥明為首的滇東高氏。
為首的是拄著拐杖的高祥明!
在高祥明的身後,跟著他的兒子,以及其他高家嫡系子弟,人數非常的龐大,約莫有二十餘人。
高順貞目光掃過去,和這些滇東高氏的人目光碰撞,頓時察覺到了這些人眼中的輕蔑。
以及,幸災樂禍。
高氏在高明順時期,權勢還算穩定,就算滇東高氏有高祥明這樣的老傢伙,卻也無法威脅到滇西高氏這一主脈。
如今卻不一樣了。
很多人打心底覺得,二十多歲的高順貞是一個小娃娃。
高順貞收回了目光,一路來到高祥明的面前,拱手道:「家父病逝,叔祖不辭辛勞來到羊苴咩城奔喪,順貞感激不盡。」
高祥明淡淡道:「明順賢侄病逝,老夫自然要回來探望和弔唁。」
高順貞擺手道:「叔祖,請!」
高祥明點了點頭,拄著拐杖一步步的往前走,來到了靈堂前面。他把拐杖交給了隨從,又親自敬香。
其他滇東高氏一脈的人,也紛紛敬香。
高祥明走到了高明順的棺槨旁邊,伸手撫摸著棺槨,緩緩道:「賢侄啊,你在的時候,高家運轉如常。」
「你本該是年富力強的時候,該振興高家,該讓高家的基業更進一步。」
「沒想到,天不假年。」
「可惜啊!」
「不過你雖然病逝了,我高家的基業卻不能止步不前。」
「我高家在祖父高智升時期,曾建立大中國。在我伯父高升泰和父親高升祥時期,也是權勢無雙。」
「如今卻衰敗了很多。」
「這是不行的。」
「老夫從滇東回來,就是為了主持大局,為了讓高家的進步不停止的。」
高祥明一番話闡述著,目光愈發的銳利,一字一頓道:「賢侄,你放心,老夫會照顧好順貞孫兒的,不會讓你酒泉下死不瞑目的。」
「老匹夫,我高順貞什麼時候,需要你照顧了?」
高順貞森冷的話傳出,他目光兇狠,擲地有聲道:「你這個老不死的狗東西,想要回羊苴咩城奪權,問過我手中的劍了嗎?」
「都給我出來!」
一聲令下,埋伏的刀斧手從兩側沖了出來,迅速把高祥明等滇東高氏一脈的人,齊齊包圍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