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桓打量著岳飛和韓世忠。
岳飛才二十三歲,是初出茅廬不久的小青年,還不是後世的岳爺爺。
即便如此,也已經征戰沙場數年,有了不少的經驗。
韓世忠則不一樣。
三十六歲的韓世忠,從軍近二十年,年富力強,經驗豐富,精力也最旺盛,是武將最好的年華。
趙桓眼中流露出笑容,吩咐道:「賜座。」
黃經安排人搬來座椅,岳飛和韓世忠都小心翼翼坐下。
岳飛初出茅廬,很緊張。
韓世忠雖然擔任了統制,在大宋這個重文輕武的大環境下,連曾經的樞密使狄青,都得夾著尾巴做人,更別說小小統制的韓世忠了。
趙桓目光落在韓世忠的臉上,笑著道:「良臣,你從軍近二十年,戰過西夏,打過方臘,征戰過遼國,還曾剿匪抗金,經驗豐富。你認為現如今,我大宋的軍隊有什麼問題?」
韓世忠一時心中激盪。
官家對他的履歷,竟然如此的了解。
這是無上的榮耀。
只是提及軍隊有什麼問題,韓世忠有些遲疑,揭蓋子是很犯忌諱的。
趙桓擺手道:「今日你我君臣相對,不要有什麼顧慮。良臣啊,你在戰場上所向披靡,不懼任何敵人,卻怕說兩句真話嗎?」
韓世忠抱拳道:「官家,臣沒什麼好怕的。」
趙桓道:「那就說!」
韓世忠稟報導:「軍隊有諸多的問題,可是臣思來想去,認為最大的問題是將不知兵,兵不知將。」
「每一次對外的作戰,都是朝廷臨時性安排文官,或者是中官總攬全軍。」
「遇到懂兵的,自然沒問題。一旦遇到立功心切,或者不知兵事的人,隨意安排戰事,就很容易出問題。」
「文官治國,武將打仗,這是各自的劃分。」
「臣不否認有很多的文官,才略無雙,上馬能打仗,下馬能治國。可是這樣的人,終究是少數。」
「要打仗,還得靠下面的將領,因為將是兵之膽,一將無能累死三軍,唯有將領知兵才能帶兵作戰。」
這樣的話傳出去,是要引起滔天波瀾的。
文官帶兵打仗,或者太監去帶兵,都已經是大宋朝的慣例了。
恰是如此,韓世忠才有些忐忑,站起身又行禮道:「臣妄言,請官家恕罪。」
趙桓微微點頭,笑道:「良臣一番話說到了關鍵,很不錯。」
他掃了眼身旁的黃經,淡淡道:「朕和良臣的對話,如果傳了出去,就從你這裡開殺。」
黃經躬身道:「奴婢絕不敢嚼舌頭,也沒有人敢亂嚼舌頭。」
趙桓點了點頭,繼續道:「良臣,你提及的問題,需要大威望大權勢,才能貫徹改革。」
「朕現在剛登基繼位,別說改革了,連守衛東京城都捉襟見肘,很是艱難。」
「朕現在沒有足夠的威望,暫時做不到改革,讓你失望了。」
韓世忠愈發的恭敬了。
皇帝禮賢下士,這是聖主之資,更何況他剛才的話也只是說說。
改革不是請客吃飯。
這是要流血的。
韓世忠神色謙恭,正色道:「官家沒有因為臣的妄言動怒,已經是莫大的恩賜,臣豈敢有其他心思。」
話鋒一轉,韓世忠鄭重道:「臣還有一言,不吐不快。」
趙桓笑道:「儘管說。」
韓世忠深吸口氣,鄭重道:「我大宋和金國不可能共存的,如果遼國在,有遼國作為緩衝,金國會拉攏我們,或者蠱惑遼國和我大宋開戰。」
「現在遼國破滅,金國勢必要滅掉我們,不可能和平共處。」
「朝廷向金國求和,今日割三城,明日割三城,敵人越來越強,大宋越來越弱,還怎麼抵擋呢?」
「遲早會被滅掉的。」
「臣請官家絕了和金國求和的心思,一心備戰。因為臣從北方得到消息,金國正在運送糧草,為秋後作戰做準備,請官家明鑑。」
岳飛也坐不住了。
求戰!
戰金國!
這是他的夙願,更希望為大宋一雪前恥。
岳飛起身抱拳道:「官家,臣冒死進言,金人狡詐,已經不是昔日的蠻夷,只想著劫掠一陣就離開。」
「金人收留了無數的漢人,效仿漢家官制,建立起漢家一樣的朝廷。」
「這是有大野心。」
「金人現在的談判,只是和朝廷虛與委蛇,是為了拖延時間。一旦時機成熟,金人一定會南下的。」
「今年初,太原險些守不住,好在金人沒有足夠的準備退走。下一次再戰,金人一定會奪取太原和真定等地,必須早做準備。」
「請官家明鑑。」
兩人內心都很是忐忑,明知道自己位卑言輕,明知道這樣的話可能觸怒皇帝,導致到手的富貴飛走,卻也義無反顧。
為國為民!
無懼!
更無悔!
趙桓看著鄭重諫言的兩人,忍不住輕笑了起來。
韓世忠問道:「官家笑什麼呢?」
岳飛重複說道:「官家,我們和金人不可能共存,只能活下一方,請官家明鑑。」
趙桓笑著擺手道:「都坐下吧,不必緊張,也不必擔心。」
「說起來,你們抵達東京的時間晚了些。」
「如果早一些抵達,就可以看到懸屍於城門口的李邦彥,他已經伏誅被殺。」
韓世忠神情震驚。
李邦彥是天下皆知的奸宰,在宋徽宗時期就奸名在外,一貫是諂媚阿諛,一貫是投降求和,恨不得賣盡國土求一夕安寢。
怎麼被殺了?
大宋和士大夫共天下,士人不是叛國罪,幾乎很少殺文官,更別說是宰相級別的文官了。
岳飛年紀輕些,不像韓世忠那麼老練,咬牙道:「李邦彥一心求和,諂媚阿諛,這樣主張向金國投降的賣國賊,人人得而誅之,官家殺得好。」
一念及此,岳飛忽然道:「官家不求和了嗎?」
韓世忠問道:「官家是要主戰了嗎?」
趙桓大袖一拂,鄭重道:「朕已經想得很清楚了,大宋和金國勢不兩立。」
「一寸山河一寸血,大宋的土地,絕不割讓分毫,絕不捨棄分毫。」
「殺李邦彥,就是抗金的一個開頭。」
「朝廷也有調整,主戰的李綱拜相,擔任太宰兼門下侍郎,負責政務。」
「武將方面,种師道擔任樞密使兼天下兵馬副元帥,正在備戰,同時傳令各地備戰,為下次的戰事做準備。」
韓世忠心情歡喜,激動道:「官家聖明!」
「官家聖明!」
岳飛也是激動萬分,眼中都隱隱有了淚光。
主戰才有希望,才能光復大宋,讓萬里河山不再被金人肆虐,讓萬千百姓不會被金人擄掠。
趙桓繼續道:「你們都是忠勇之人,恰是如此,朕才下旨徵召,希望你們入朝為官,為接下來的戰事做準備。」
「韓世忠聽封。」
一聲吩咐,韓世忠上前一步,抱拳道:「臣在。」
趙桓吩咐道:「韓世忠,朕命你擔任殿前副都指揮使,負責殿前司軍隊的整編和訓練。」
「兵餉,朕給你。」
「糧食,朕也給你。」
「朕要在三個月內,看到煥然一新的殿前司禁軍,敢於一戰,不畏一戰。」
「你,能辦到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