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啥?齊王殿下來了?」柳海平怔住,一時沒反應過來。
包括沈岐在內的一屋人都有些吃驚,目光忍不住看向了沈昭嬑。
沈昭嬑低下頭去,臉有點辣。
齊雍明顯是以未婚夫的身份自居,這才直接上門拜訪,不然就是外祖去齊王府拜見他了,他根本沒有理由來……
還真不把自己當外人。
倒是柳老夫人一反應過來,忽一下從椅子上站起來:「齊王殿下來了,我們快出去迎駕。」
一家人浩浩蕩蕩地去了門前,齊雍一身青色直裰站在門外,身後停了一輛馬車,一眼看到沈昭嬑扶著一個頭髮烏黑的老婦人,走出門來。
柳家人連忙上前見禮。
齊雍虛扶了廣威將軍一把,免了柳家人的禮數:「聽說廣威將軍進京了,我正巧就在漷縣,冒昧前來叨擾老將軍,還請老將軍見諒。」
柳海平恭敬道:「殿下言重了,殿下大駕光臨,我們家也是蓬蓽生輝,只是家中簡陋,還未安置妥當,招待不周之處,望您海涵。」
齊雍笑著說:「今日過來,只親戚間走動。」
一邊說著,目光便忍不住看向了沈昭嬑。
沈昭嬑低著頭,目光盯著腳尖。
親都沒成,哪來的親戚……柳老夫人笑容一深,他們遠在遼東,便聽說齊王殿下在選妃宴上,對昭姐兒表明心跡,還許下了一生一世一雙人的盟誓。
柳家人簇擁著齊雍進了大廳。
客廳里的氣氛,拘謹了不少,柳老夫人直接帶著女眷去了花廳。
苗氏急急忙忙過來尋沈昭嬑:「齊王殿下突然過來,家裡也沒個準備……也不知道要怎麼招待,不知這菜色要如何安排?」
沈昭嬑溫聲說:「我與大舅母一起去大廚瞧瞧。」
苗氏想也不想便拒絕:「可不能叫你受累,你告訴我齊王殿下的口味,喜歡吃些什麼,家裡儘量去安排相關的菜色。」
沈昭嬑挽著大舅母的胳膊:「就是看看有什麼食材,累不著我。」
苗氏滿臉笑容地和沈昭嬑一起去了廚房。
這時,大廚房裡已經忙得不可開交,地上堆滿了柳家從遼東帶回來的土特產,各種菌菇,野味,水產……
亂糟糟地擺了一地,幾個婆子正在收拾。
沈昭嬑與大舅母商量了十幾個簡單易做,也不失體面的菜色。
苗氏擔心怠慢了齊王,又額外加了人參雞、燻肉大餅、五香醬牛肉、清湯鹿肉丸……加起來二十多道菜了。
齊雍與廣威將軍交談了一陣,多是關於海防衛所的現狀,海上倭寇、海匪的分布……也好讓廣威將軍儘快掌握海防衛的情況。
廣威將軍也說了對剿倭上的心得見解。
柳家雖然從海防衛退走,剿倭之心卻始終不死,多年下來,研究了不少海上作戰的策略,針對不同地域,制定不同的陣型,甚至連兵械、戰艦上,都有相關改造。
廣威將軍叫人搬來了三口大箱子,其中一箱裡是適合水戰的陣型,兵械、戰艦的改造圖紙。
還有一箱是兵械改造的樣式。
最後一箱是用榫卯做成的戰艦,其中有一種大型戰艦,安裝了炮台、箭塔,宛如一座移動的火力堡壘,大艦可以安放上三十多條小型戰船,先火力覆蓋,再箭雨一波,隨後小型戰船脫離大艦,移動速度快,機動力強,迅速掣入戰場,進行收割……
不輪是兵械,還是戰艦,戰船……遠超大周朝現今水平。
柳家最早就是以造船起家的。
是大周朝海運的領航人。
廣威將軍重重一嘆:「早些年,想將這些東西呈給朝廷,助朝廷倭剿,卻叫小沈勸住了,小沈說,如若呈給了朝廷,最終落入顯國公之手,顯國公不會認真剿倭,難免利用這些東西,進一步把持東南沿海防務,以此制約朝廷。」倭
齊雍決定要用柳海平,有一部分原因是柳海平與胡輝廣有一份香火情,能最大程度地擺脫浙江都司的掣肘。
此時見了柳家拿出來的東西,真正為柳家感到惋惜。
「難怪當年顯國公視柳家為眼中釘,想來顯國公真正覬覦的是柳家的這份傳承。」
沈岐也道:「多虧了皇上和保皇黨力保,柳家才能安然從海防衛所退走。若讓顯國公掌握了柳家的傳承,在海防衛所擁了朝廷也沒有優勢,想要剷除顯國公那就更難了。」
齊雍深以為然……
浙江都司剿倭不力,他才敢動隆郡王府。
顯國公如果有了柳家傳承,哪還需要勾結倭寇和海匪,一個人獨吃海上的紅利,豈不更妙?
只是,廣威將軍在遼東駐守多年,立下的功勞,並不比剿倭時少,但遼東都司是勛貴子弟的歷練場,廣威將軍的功勞,常被勛貴子弟瓜分,晉升途徑一開始就被堵死了。
卻是蹉跎了許多年。
用完了午膳,齊雍總算尋到了和沈昭嬑單獨相處的機會。
沈昭嬑忍不住問他:「殿下怎麼來了漷縣?」
應該不至於特地過來拜訪柳家。
齊雍拉著她的手,在柳家的院子裡散步消食:「張修遠進京考評,昨晚到了通州,就在漷縣落腳,今日是特地過來見他,後來才知道你也來了漷縣。」
張修遠……
都察院左僉都御史張昌興的兒子,因為得罪了顯國公的侄兒,被下放到甘隴大榆縣做知縣。
前世,張昌興死諫顯國公,觸柱而亡國。
張修遠補了刑部侍郎的職,後來做到了刑部尚書。
沈昭嬑心中微顫:「張修遠只是一個七品知縣,你為何會特地過來見他?」
「去歲,跟北伐大軍一起進京的軍士里,就有幾個甘隴衛所的人,正好借了張修遠的名義,帶他們進京告御狀。」
沈昭嬑呼吸一緊:「軍屯的事,茲事體大,你若把這事揭露出來,勢必要得罪許多勛貴……」
她以為,齊雍已經放棄了揭露軍屯。
齊雍一把握住她有些發顫的手:「妱妱,軍屯是大周朝的立國之本,如果軍屯廢馳,衛所形同虛設,五軍衙門的根基也廢了,我與太后黨勢必有一場干戈,五軍衙門大弊不除,將來勢必要鬧出動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