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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6章 陰謀謀逆集團?最好真的有!

2025-01-08 13:45:25 作者: 要離刺荊軻
  第846章 陰謀謀逆集團?最好真的有!

  陪著向太后吃過早膳,石得一便來報告,梁從吉已經控制住了陳留縣監牢,並將宗澤救了出來的事情。

  趙煦聽完,只是嗯了一聲。

  對此他並不意外!

  梁從吉是從死人堆里爬出來的內臣,要不是趙煦擔心他和上上輩子一樣,最終和秦翰一樣晚年在傷病的折磨中,終日痛苦而死。

  所以提前下詔將之詔回汴京養老,不然此刻,他還在鄜延路帶兵。

  這樣一員,正值當打之年的猛將出馬,鎮壓一個小小的陳留縣,綽綽有餘。

  倒是向太后很關心宗澤,問了不少話,直到再三確認,宗澤並未受什麼傷,只是在監牢里住了半夜,才放下心來。

  但石得一,在匯報完後,卻並未離去,而是一直拿著眼睛,小心翼翼的瞥著趙煦。

  趙煦一見就明白了,問道:「都知還有事情?」

  石得一立刻撲通一聲,跪了下來,拜道:「奏知大家,今日一早,探事司接到府界各地邏卒報告,言是在太康、扶溝、考城等地,這兩日都出現了胥吏傷人的案子……」

  雖然早有準備,但趙煦還是驚訝了一聲。

  向太后更是瞪大了眼睛。

  胥吏傷人,不算稀奇,稀奇的是扎堆出現。

  向太后雖然對庶政,並不精通,但到底是垂簾聽政了兩年多。

  基本的政治敏感性是有的,於是問道:「石得一,為何府界之中胥吏會這般猖狂?」

  單獨的一個兩個胥吏傷人,是偶發的,隨機的。

  但在短時間內大量湧現類似案件,那就一定是有組織的!

  而趙官家生平最恨的就是下面的人抱團。

  只要有人敢抱團,必定重拳出擊!

  因為歷史教訓告訴趙官家們——抱團就是結黨,結黨的人就是要對抗皇權!

  皇權對此絕不能坐視!

  不然,別人就可能日拱一卒,最後蹬鼻子上臉,讓皇權威信掃地。

  石得一楞了一下,然後再次看了看趙煦,這才拜道:「奏知娘娘,可能是因為大家前些時日,曾推恩開封府,一體豁免府界諸縣鎮一切過稅……」

  向太后皺起眉頭來:「此乃聖政啊!彼輩緣何不滿?」

  開封府去年商稅,最後收上來差不多一百三十萬貫。

  其中過稅占了超過五十萬貫。

  六哥仁義,一體豁免,等於朝廷割肉讓利了五十萬貫收入出去。

  此事,朝野一片稱頌,都說是漢文、唐宗之良法。

  就是外戚勛貴家的命婦們,入宮提及此事,也都是說好,還說開封府百姓對此也是歌頌不已,都說是天子仁聖。

  於是,在向太后心中,胥吏們已是犯下了死罪!

  大家都說好,就你們說不好,還要對抗六哥的聖政!

  本宮看來,爾等都是活得不耐煩了!

  石得一支支吾吾著,閃爍其詞,只道:「娘娘……所言甚是……大家豁免府界過稅,府界內外,都以為聖政……」


  向太后從石得一的語氣中聽出了問題,眉頭皺的更緊了。

  她問道:「既如此,那為何府界諸吏不滿?」

  石得一匍匐在地:「臣是內臣,不敢妄議朝政!」

  向太后看向趙煦的小臉,見到這孩子一直都是平靜的神色,便大概懂了,問道:「六哥可知緣故?」

  趙煦道:「母后,兒臣嘗讀《史記》,觀太史公言: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

  向太后自也看過史記,她聽完頓時反應了過來:「六哥的意思是?」

  「大抵是朝廷豁免過稅,攔著府界諸吏魚肉良善了!」

  向太后的臉色頓時慍怒起來。

  人總是會在遇到不理解或者未曾遇到過的事情的時候,下意識的代入自己曾經的經歷,然後用過去的經歷、見聞、知識來處理這些新的事物。

  向太后從小生在閨閣,很少接觸外界,入宮後就更是鮮少出宮,故此她對如今的大宋社會的理解是很有限的。

  於是,府界胥吏們的所作所為,在向太后眼中,被直接理解為向家的管事們,一直背著主人,勒索、盤剝著耕種向家田地的客戶。

  過去主人家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由他們去了。

  但如今,主人家想要做善事,積德積福,所以下令免除客戶們的一些租金。

  結果,這種主人家高興,客戶也開心的事情,卻讓這些奸猾之徒不高興了。

  於是,他們在莊子裡給主人家添亂。

  甚至打傷、打死客戶!

  這是什麼行為?

  又該如何處置?

  向太后只是想了想當年家裡的老祖母還在時,是如何治家的就已經知道了。

  而向太后只是這麼一想,她的臉上的殺意就開始鬱結起來。

  因為她知道一般來說,類似家奴欺主這樣的事情,多數只會發生在一個家族的特殊事情——男主人去世,只留孤兒寡母的時候。

  現在,這大宋朝可不就是這樣?

  主少國疑,女主垂簾。

  這下面的下人,自是會輕視、蔑視主人。

  從而膽大包天,肆意妄為!

  她原以為,自六哥漸長,開始接觸國政,處理庶務,宰執們也開始到六哥這裡取旨後。

  這孤兒寡母,提心弔膽的日子,應該是結束了。

  哪成想!

  連府界的胥吏們,也依舊將她們母子,視作無物。

  甚至抱團開始對抗起來了!

  這樣想著,向太后的臉色,越發的難看。

  「真是好膽啊!」良久,她才咬著牙齒,勉強壓抑著情緒,說出這樣一句話。

  「對抗天子,對抗朝廷!」

  「他們是要造反嗎?!」

  向太后自小就是在祖母膝下撫養長大的,所以她知道,面對這樣的事情,主人家必須做出雷霆反應。

  萬萬不能手軟!

  否則,下面的人是會得寸進尺,將主人家的容忍當成軟弱。


  必須出重拳!

  而,目標又是些胥吏。

  這就又讓向太后的膽氣壯了幾分!

  「石得一,都堂兩府今日是誰輪值?」她問道。

  「奏知娘娘,今日東府是右相與新除的曾相公輪值,而西府則是李相公……」石得一報告著。

  因為休沐的緣故,所以,除非發生軍國大事或者有旨意要求宰執們集議外,都堂宰執們都是輪流休沐,輪流上值。

  「且去將三位相公請到崇政殿……」向太后吩咐道:「吾與官家,稍後就到……」

  「諾!」

  ……

  半個時辰後,當值的三位宰執,就匆匆趕到了內東門下。

  此時,辰時剛過。

  因為時間的關係,他們其實剛剛才開始辦公,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

  所以,等郭忠孝出現的時候,蒲宗孟就上前拱手問道:「立之……可知娘娘與官家降詔召我等有何事?」

  自從慶壽宮因為張敦禮謀逆案開始稱病不出後,朝廷的實際權力,在加速向著官家轉移。

  如今,朝中已經形成了慣例——大事到福寧殿請旨,庶政細務,則在早朝時上稟向太后,請向太后定奪。

  說是定奪,其實就是宰執們自說自話,在殿上報告一下。

  多數情況,簾後的太后,都是:愛卿所言甚是/就依愛卿的/相公說的是/就以相公的法子辦吧。

  而,像這種天子與太后聯名下詔,召見他們這些當值宰執的事情,張敦禮案後還是第一次。

  哪怕蒲宗孟新除右相,也知道必是出了什麼事情!

  郭忠孝苦笑一聲,答道:「不瞞相公,卻是昨夜有司急報官家,陳留縣胥吏於光天化日之下,打死良善,官家震怒!」

  「今日一早,有司又報告了,太康、扶溝等縣,皆發生了胥吏殘殺良善案……」

  「娘娘得知後,也是動了怒……故此才要請三位相公入宮商議……」

  三位宰執面面相覷。

  特別是沒有參與到相關事情里的李清臣,眼中滿是疑惑。

  胥吏傷人?

  這不是常有的嗎?

  也值得如此鄭重?

  曾布則是眯起了眼睛,心中暗喜:「蔡元長啊蔡元長,汝此番怕是要被貶黜了!」

  在汴京新報刊載了那篇文章後,御史台也開始行動,彈劾起了包括蔡京在內的開封府眾人。

  如今,又出了這等事情,驚動天子和太后。

  蔡京的貶黜,已不可避免!

  他再有聖眷,也得去地方上待幾年了。

  而幾年後……

  官家還記得他嗎?

  蒲宗孟卻是在這剎那就明悟了。

  那篇文章,該刊載了!

  當然,得先拿給官家看。

  待官家看完,認可了以後再發。

  帶著這樣的心思,三位宰執在郭忠孝的引領下,到了崇政殿後殿。


  進了殿堂,他們就發現,天子已端坐在坐褥上,御座後也已落下了帷幕。

  三人惶恐,連忙拜道:「臣等恭問皇帝陛下聖躬萬福,躬問娘娘萬福無恙!」

  「朕萬福!」官家的聲音,依然平靜。

  「吾無恙!」但太后的聲音,卻帶著些怒意。

  看上去,她迄今還在震怒中!

  這就讓三位宰執都為之一凜了。

  「三位相公免禮請起……」御座上的官家吩咐著:「來人,給三位相公賜座、賜茶!」

  「謝陛下,謝娘娘!」三人再拜而起,然後坐到了殿上的坐墩上。

  又有內臣奉來茶水,點心。

  三人接過來茶盞,輕輕抿了一口,滋潤了一下喉嚨。

  就只聽那帷幕後的太后道:「三位相公可知,吾與六哥,今日一早便得到了有司奏報……」

  「府界各地胥吏,頻出傷人之事!」

  說到這裡,帷幕後的太后,就忽然哽咽起來:「吾,只是婦道人家,六哥也還在幼沖……」

  三位宰執聽到這裡,都是咽了咽口水,心道:「壞了!怎麼沒想到這個?!」

  當年,章獻明肅垂簾時,就已證明了女主當政的弊端。

  深宮中的女主,本就心思敏感,稍有風吹草動,就一驚一乍,疑神疑鬼。

  加上大宋立國之前的種種故事,於是,女主當國時的朝廷格外動盪。

  看誰都像反賊,總覺得有人要學太祖、太宗。

  章獻明肅當年,尚且難免如此。

  何況如今聽政的這位太后呢?

  三位宰執只好立刻起身拜道:「臣等死罪!」

  就聽著那帷幕內的太后,抽噎著哭訴起來:「六哥仁聖,欲效三代先王之政,用漢文、唐宗之法,輕徭薄賦,與民休息,推恩開封府,一體豁免過稅……」

  「吾在宮中聽人說,此乃是千古善法,歷代所未有之聖政也!」

  「百姓也都安樂自得,稱頌六哥的仁聖!」

  「然而……那縣中胥吏……」

  「卻不滿於此,紛紛起事……昨夜有司報胥吏在陳留縣傷人性命,今日一早,有司又報府界各地,胥吏傷人頻發……」

  「吾不明白……六哥的善法,大臣勛貴,士庶百姓都說是仁政善法……」

  「為何他們卻要反對!而且,還要用這種法子來反對!」

  「胥吏們如此行徑,吾倒不怕!」

  「吾怕的是……」

  「有那亂臣賊子,心懷叵測,欲以此窺伺神器!」

  三位宰執匍匐在殿上,聽著瑟瑟發抖,汗流浹背。

  他們心中都知道的。

  向太后恐怕是『陰謀篡國集團PTSD』發作了。

  再仔細往深里想。

  太后口中的『窺伺神器』的『亂臣賊子』到底說的誰?

  元豐八年,先帝駕崩前後,那些波雲詭譎的日子,那些叫人膽戰心驚的流言,在三位宰執心中流動。


  蒲宗孟還好,親歷者的曾布和李清臣,額頭上已經出現了豆大的汗滴。

  因為,他們都想起了一個事情。

  當初,先帝病重,坊間傳說,太后以官家的名義,在大相國寺為先帝禱告,禱文曰:皇六子延安郡王恭祈父皇安康。

  同時宮中暗流涌動。

  傳說,時任右相蔡確之母明氏曾多次出入禁中,與當時的皇后,今日的太后密談。

  再聯想到立儲當日,燕達帶甲執戈,率著禁軍就守在大慶殿前,說是要報效官家,為儲君戍衛宮禁,以防有人禍亂國家。

  於是,曾布和李清臣都是汗如雨下。

  因為,就在不久前,就發生了駙馬都尉張敦禮謀逆、詛咒君父的事情。

  之後,慶壽宮的太皇太后就不再御殿垂簾。

  ……

  這些事情簡直不能想,一想就叫人頭皮發麻,偏又讓人亢奮,甚至是躍躍欲試。

  自古以來,功莫大於救駕!

  要是真有這麼一個『陰謀謀逆集團』,他們又恰好挖出來這個『陰謀謀逆集團』……

  那……

  三位宰執都是口乾舌燥,呼吸急促。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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