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夫人看到這一幕,搖了搖頭。
文榮昌見狀,又自嘲一笑:「我知舅母瞧不起我。」
邵夫人站起身,垂眸看他:「沒有誰願意花心思去瞧不起一個人,你也好,你母親也罷,我為何區別對待你與你母親,你母親已替你受刑杖而死,可你如今到了這個地步,還不知覺悟嗎?」
文榮昌動作一頓,抬頭看邵夫人,正好對上了邵夫人的目光:「舅母是什麼意思?」
「我的姜淮是因何故變成如此?」邵夫人目光變得凌厲起來:「你以為你和你母親做的天衣無縫?」
邵姜淮時好時壞,但總歸在往好方向發展。
她清醒的時候能回想起那場事故,邵夫人便從她的隻字片語裡串聯起了事故起因。
文榮昌沉默了半晌,最後開口如實告知:「邵表姐其實是受我連累,被我母親按入水中險些死去。」
他用著最平靜的語氣,訴說邵姜淮六歲時溺水一事。
而邵夫人也原以為自己可以心平氣和的面對這場變故,可真的聽到罪魁禍首親口吐出真相時,邵夫人又氣的雙手發抖。
「我娘說,我小,邵表姐不小心推倒了我,她就把邵表姐按入池子裡,本也只是想給她一個小小的教訓,讓她長點記性,沒想到邵表姐不經訓,按進池子裡沒多久就沒動靜了,母親怕擔人命,便將她推進池子,造成了失足落水的場景。」
「啪!」
文榮昌把話說完後,邵夫人伸手進去,一巴掌打在文榮昌的臉上。
文榮昌一動不動,道:「要打就打吧,反正過了明天,這顆腦袋也由不得我說了算了,舅母只管發泄吧。」
「啪啪啪……」
邵夫人果真對著文榮昌的臉狠狠發泄了一通,可人之將死,生前債,兩消除。
她恨文榮昌母子,也親眼看著他母子二人遭到報應,這反而讓邵夫人甩出去的巴掌很無力。
她扇累了,往後退了幾步,冷冷盯著披散頭髮的文榮昌,然後對身邊的下人說:「把他面前的酒菜都收走了,明日你跟我姜淮陰陽兩道,能看到你母子二人死無葬身之地,也算是你們的報應,只是可惜了杏兒那樣的好姑娘,你若好好待她,安安穩穩過日子,也不會落得如此地步,可你死到臨頭還在怪杏兒,不知悔改,老天都看不過去,你好自為之吧。」
話落,邵夫人轉身離開。
下人收走了所有的酒菜,迅速跟上。
文榮昌從始至終沒有反應,可他卻不知道,林杏兒一直在外面聽著。
武定侯夫人扶著她搖搖欲墜的身影道:「杏姐兒,回去吧。」
林杏兒手捏緊帕子,掩在唇邊,在邵夫人從裡面走出來時,她含淚轉身離開詔獄。
走出牢房外後,林杏兒無力的摔倒在馬車前,武定侯夫人擔心的大呼,上前抱住了林杏兒的身子,道:「杏姐兒……」
林杏兒靠在武定侯夫人的懷裡,隱忍著哭聲,掩面低泣:「終究是錯付了。」
在場所有人,無人敢再勸她不必再念著文榮昌這樣的人,只是默默的陪她哭。
天亮了。
文榮昌坐在囚車前往刑台。
囚車外,人人喊打。
他坐在囚車裡,笑看眾生,卻在人群中,看到了一輛很醒目的馬車,那是蕭家的馬車。
文榮昌看向馬車裡的男女。
蕭桑晚依偎在賈璽安的懷裡。
輕風一吹,珠簾散落,阻絕了文榮昌的視線。
文榮昌心頭一顫,猛地撲向,卻重重撞在了囚車內,額頭的疼痛感也讓文榮昌清醒了過來。
他跟蕭桑晚終究不是一路人。
囚車從蕭氏馬車旁離開。
人群也跟隨囚車移動,馬車的道漸漸疏通,很快奔向另一個方向,文榮昌一直望著蕭氏的馬車,直到馬車開出很遠很遠,遠到他看不見的盡頭。
恰好,小巷口也開出了一輛很小的馬車,那輛馬車停頓了一會,目光文榮昌上斷頭台。
在儈子手手起刀落時,馬車先離開了此地。
「咔嚓」一聲,文榮昌人頭落地,血濺刑台。
與此同時,武定侯府內也傳出林杏兒失蹤的消息。
林杏兒給武定侯府留了一封信,信上寫道:【舅母,見信時,杏姐兒已離開燕京,你不必再來尋我,清風已飄遠,我隨清風去,世人若問起蓉蓉,舅母便告訴世人,她叫明月隨舅母姓,待她長大成人問起她父母親時,舅母便告訴明月,她父親是上戰殺敵的英雄,母親隨父而去,我的嫁妝留給她,盼她將來得遇良人,恩愛到白頭,此世間再無林杏兒。】
武定侯夫人看到信時,痛哭道:「傻孩子,什麼大事過不去的,一輩子都在侯府嬌養著長大,身無分文的離開,你出去了要怎麼過活,孩子還那么小你就捨棄得了她,你這小沒良心的孩子。」
她對著信,罵罵咧咧,最後哭暈在榻上,暈倒前還說道:「我沒有把杏姐兒教好,沒教你如何識清枕邊人,你終是太單純了,我誤了你一生吶。」
林杏兒帶著萬貫家財來,兩手空空的走。
侯府出動所有力量,都未能找到林杏兒。
武定侯夫人以為她出去找了個江或樹頭自盡,侯府也沒放過燕京四周任何一條河一個山頭。
但就是生不見人,死不見屍,仿佛真如她信上提到的,此世間再無林杏兒。
經年後,蕭桑晚與賈璽安前往辰國時,在辰國與燕國交界的福法庵廟見到了一張熟悉的面孔,法號為:清風。
蕭桑晚愣住了,她想上去跟尼姑打招呼,卻被賈璽安拉住。
她回頭看了看賈璽安,道:「那不是文林氏嗎?」
賈璽安望著跟隨一群尼姑穿過走廊的林杏兒,搖了搖頭道:「夫人,世間再無文林氏,也沒有文蓉蓉,武定侯府把孩子過繼到秦家,是文林氏回饋給孩子最好的路,不去過問,不去打擾她,才是她現在最舒心的方式吧,下次見到她,把她當成尋常出家人,莫再重提往事。」
蕭桑晚再次看向林杏兒的方向,喉嚨哽咽住了。
賈璽安說的對,她不該再去打擾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