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巧兒看著唐楚月卑微匍匐在地,抽動著單薄的雙肩僵在那裡,好半天才嘆口氣,「起來吧。你已經是個大姑娘了,自己的事自己想清楚。我能為你做的,就是如果你不想嫁,我可以一口幫你回絕了。但是你不能事後再來怪我,說我阻了你的好姻緣。」
唐楚月搖著頭,「我不嫁!我不嫁!嫂嫂,楚月不會怪你,楚月再也不會在府里作妖了。以後楚月都聽嫂嫂的話……嗚嗚嗚……」
「啊!別!」鄭巧兒嚇得忙拒絕,「我可不指望你多聽話,我也沒話讓你聽。」
唐楚月見對方嫌棄自己,並不像往常那樣不服了,只想著自己以前是多糟糕,才會讓大嫂避之不及。
她依舊低著頭,聲音堅定,「嫂嫂,我不嫁昌平王世子,煩請嫂嫂幫我回絕了……」
「不行!」外頭人未到,聲先到,「不能回絕,楚月必須嫁昌平王世子!」
來的不是別人,正是唐楚月的親二哥唐楚文和二嫂梁氏。
二人來得急,不顧玉嬤嬤的阻攔,徑直闖進廳來,正好聽到親妹子說「不嫁昌平王世子」。
這哪裡使得?昌平王府的管家剛來找過他們,承諾只要世子娶了他妹妹唐楚月,就給唐楚文安排在工部營修督繕所里做所副。
別看職位不高,那地兒可是個肥缺。
工部主管工程建築,運河治理,皇家園林修葺等亂七八糟的項目。
隨便一個項目裡頭肥缺都很多,油水豐厚,就是幹活兒多點,不怎麼受人待見。
其中一個部門叫工部營修督繕所,專管建築工程的管理和監督。可想而知,其中油水空間有多大。
人家王妃的遠房親戚就是所正,是這個部門的頭頭。王妃把他安排過去做所副,自然是要帶他發財。
唐楚文考不上科舉,更指望不上大哥唐楚煜。自分府出去單過,因著分家時沒分到什麼家產,後宅妾室還不消停,已是受到岳家的嚴重歧視。
如今有個機會擺在面前,他要是再錯過,在岳家和妻子面前就更抬不起頭來了。
他必須得緊緊抓住。犧牲個妹子算什麼?妹子生來不就是為他鋪路的嗎?
再說了,妹子嫁進昌平王府,那絕對是高嫁啊。
這還挑什麼挑?相當於天上掉餡餅,正好砸他妹子腦袋上。
可昌平王府的管家說,因為護國公府的當家主母百般阻撓,他妹妹可能會被蠱惑拒親。
唐楚文原本不信,自家妹子什麼德性他多少還是了解一些。
這高門大戶的,他妹子不嫁那不是腦袋被夾了?
所以一通分析下來,就覺得肯定是大嫂鄭巧兒從中作梗,故意擋道,不許妹子高嫁。
唐楚文當即帶著正妻梁氏殺向護國公府,準備找大嫂算帳。
他自來囂張慣了,一開口便是,「唐楚月,我告訴你,你嫁也得嫁,不嫁也得嫁!」
這會子唐楚月害怕得很,不由自主退後兩步,離鄭巧兒近了些,才鼓起勇氣應聲,「不嫁!楚月不嫁昌平王世子!」
唐楚文簡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唐楚月,你莫不是腦子被門夾壞了?昌平王府多好的人家,你嫁進去榮華富貴享之不盡!你到底在想什麼?」
唐楚月這會子心思越發明晰,親哥要推她入火海。
反到是大嫂苦口婆心讓她「自己的親事自己做主」,她的公主外甥女用心良苦讓她看清昌平王妃的為人,讓她知道嫁進王府將來會是怎樣不堪的生活。
她再退後一步,可語氣卻變得堅定,「不嫁!要嫁你自己嫁!我的親事我自己做主!誰來說都沒用!」
唐楚文雖搬離了護國公府,可絲毫沒有意識到這裡已不是他曾經可以為所欲為的地盤,踏前一步,就一巴掌甩在唐楚月臉上。
他凶相畢露,「臭丫頭!還敢頂嘴!今兒我就讓你知道知道你哥的厲害!」
唐楚月並不是性子懦弱綿軟的人,早前飛揚跋扈也不是白飛揚的,捂著臉,反倒是踏前一步,瞪著那雙大眼睛,就朝她哥吼,「你打我!你憑什麼打我?你說,昌平王府給了你什麼好處,要拿我去換?」
有些東西都是掩在陰影里,看破不能說破。如此被自家妹子這麼赤裸裸撕巴出來擺桌面上,自來要面子要得緊的唐楚文雙目陰冷,上來就要把她拖走。
與唐楚文配合極好的其妻梁氏更是上前要補一巴掌在唐楚月臉上,以罰她沒大沒小,敢這麼頂撞親哥。
就在這時,梁氏這巴掌還沒落到唐楚月臉上,卻被鄭巧兒給打了。
清脆響亮,利落乾淨。
梁氏當場就怔住了,怎麼也沒想到多年不計較的鄭巧兒會為了唐楚月跟她干架。
唐楚文也沒想到大嫂會動手,拽著妹子的手頓了一下。就是這一下,唐楚月立刻甩開他,躲到了大嫂身後。
聽得大嫂寒著臉中氣十足喊一聲,「來人,把這兩個閒雜人給本夫人趕出去!」
片刻,十幾個府衛衝進屋內,將唐楚文和梁氏團團圍住。
唐楚文夫妻倆齊齊面色一白。
梁氏更是咬牙切齒捂著臉,「嫂嫂好大的威風!莫不是做了護國公夫人就覺得自己可以不顧禮數了,還掌摑弟妹,要把我們趕走?莫要忘了,我們才是月兒的親哥親嫂。我們也是父親母親的親兒子親兒媳婦。」
鄭巧兒受了十幾年的氣,這做了護國公府的當家主母若還是受氣,那她也別做了。
剎那間,她對朱氏的怨氣頓時湧上心頭。
剛想砸個茶杯出口氣,又想著砸的可是她自己的家當,便又縮回了手,只重重拍了一下桌子,「什麼東西!擅闖私宅我還沒告你們呢!跟本夫人談禮數!你也配!打你便是打了,有本事出去嚷嚷!本夫人……」
狠話還沒放完,就見外甥女時安夏和外甥女婿岑鳶帶著一群人浩浩蕩蕩進來了。
時安夏夫妻倆朝鄭巧兒行過禮後,才轉過身眸色冷淡地掃過唐楚文與梁氏,「見著本公主不行禮跪安,是藐視皇權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