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思終於拿到了自己想要的契約文書。
文書里包含了暉州以南的三州六城全部劃撥給宛國的條款,並且包括北翼每年向宛國進貢豐厚數量的物資與財物,以及開放邊境貿易、互派使節等重要事宜。
這些文書,分別由三個暗衛帶過來。
布思挑眉,心道這老婆子還挺謹慎,連自己的暗衛都不相信。
暗衛王忠道,「太后的意思是,您的人馬由我們三人指揮更為妥當。您身份貴重,還是不要親臨現場的好。畢竟,此去兇險萬分,刀劍無眼。」
布思嘴角勾起一抹微妙的笑,眸中光芒一閃。
老太婆的算盤倒是打得精明,珠子都快崩他臉上了。
把我宛國人交給你!待到大事一成,我這未蓋印的文書便成了廢紙一張,你北翼人過河拆橋,我宛國又該如何自處?
北翼人向來心思詭譎,我信了你們就怪了!
布思的笑容愈發玩味,「我們宛國人向來行事認真謹慎,本人身為宛國代表,自然要所有事親力親為。見證太后的光芒時刻,是本皇子的榮幸。」
「這……」王忠極力阻撓,「二皇子殿下,這條通向皇宮的路蜿蜒幽深,實在不適合您行走。萬一……我們如何負得起這個責任?」
三個暗衛儘管竭力不表露出異樣,可微妙的眉眼官司還是沒逃過布思的眼。
布思心裡暗罵了一聲。
就知道北翼人不厚道,他今晚必須親自坐鎮。若是老太婆想要賴帳,他就直接殺進皇城要她的狗命!
他緩緩站起身,精緻華貴的衣袍在燭光下顯得流光溢彩,難掩他周身散發出的逼人氣勢。
他換了夜行衣,眼神如鷹隼般銳利,掃視過那三個暗衛,冷哼一聲,推門而出。
向前一步通向地獄,後退一步依然會跌落地獄。一條黃泉路在他腳下延伸而去。
三個暗衛帶著由二皇子布思為首的宛國人向著皇城秘密進發,一路關卡,暢通無阻。
布思很滿意,看來老太婆還是有點本事,輕而易舉就在所有關卡上安置了人。
這些宛國人大約一千多人,個個身著夜行衣,步伐輕盈而有序,仿佛夜色中的幽靈,悄無聲息穿梭在通往皇城東升門的官道上。
這些人蟄伏在北翼境內多年沒被識破身份,有一個很大的原因,就是相貌與北翼人無異。
正是這個原因,他們是宛國皇帝千挑萬選的勇士,進行過秘密訓練,爾後潛伏北翼多年。
這裡面有的人是打鐵匠,是船工、商賈,有的人是江湖殺手,甚至有人混進了江湖幫派里為非作歹,譬如四興幫的二當家盧義。
前世盧義煽動四興幫殺害了韋行舟所在的游英幫一百多口人,多年後韋行舟又集結人馬來滅了四興幫。
北翼人殺北翼人,全是這個宛國人盧義從中作梗。
類似的事,數不勝數。
無數件血淋淋的慘案,裡面都隱有宛國人的手筆。他們全身而退,官府連這些人的衣角都沒摸著。
這一次,二皇子來前就秘密派人把蟄伏的宛國人集結到北翼京城外。
如今,正是大開殺戒的時候。他們體內嗜血的因子在躁動,每一滴血都在沸騰。
東升門位於皇城東側,在與東大街的交匯處,是進入皇宮的重要通道。
黑夜之中,城門巍峨,厚重的木門緊閉著。城門兩側,石獅威嚴鎮守,目光如炬,仿佛能洞察世間邪惡,守護這片皇權聖地不受侵擾。
暗衛們帶領著布思一行人站在東升門下。
東升門的守城士兵們嚴陣以待,其中一人喊出口令:「春風向北!」
王忠答,「馬嘶蹄急!」
那人見口令正確,便示意身邊的士兵打開城門。
隨著城門緩緩開啟,一陣沉悶的吱嘎聲迴蕩在空曠夜色中。
城門實在太重了,開得十分緩慢。
三個暗衛見狀便是上前幫忙開門,讓布思等人悉數進入。
黑夜是遮掩一切最好的幕布。
如果是應將軍或者是洪將軍,這兩人斷不可能由東升門進入皇城。因為他們知道,東升門還有一個名字叫「瓮城」。
請君入甕的瓮!
進去之後,便是四面城牆高聳的空地,從這裡再由內門入宮城。
但布思哪裡知道這些?腦子裡本就智慧不多,靠著鐵血殺戮,踩著屍山踏著血海欺凌侵略。
聽得厚重城門在身後重重關上,布思的心和眼皮猛一跳,猛然發現三個暗衛不見了蹤影。
也就是這時,火把悉數亮起,猶如吞噬黑暗的巨獸,將四周照得如同白晝。
火光映照在古老城牆上,投下斑駁陸離的影子,更添幾分詭異。
不好!有埋伏!布思心中一緊,環顧四周,只見火光中人影綽綽,突如其來的不安如同潮水般洶湧而來。
「暗衛?」他低聲呼喚,聲音中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然而,回應他的只有四周火把燃燒噼啪作響的聲音,以及遠處隱約傳來的喧囂。
宛國人紛紛亮出長刀,嚴陣以待。
一個少年聲音里已隱有沉穩,「春風向北,馬嘶蹄急,戰宛國,北翼兒郎敢不敢!」
「敢!敢!敢!」
隨著這幾聲「敢」,利箭如雨,疾風大作。
宛國人哀嚎聲四起。
「保護二皇子!」眾人將布思圍在中間,用長刀抵擋箭雨。
一輪一輪的人倒下去,一輪一輪的人再補上來。
箭雨中,又聽一個少年高聲道,「拉長弓,破長風,戰宛國,北翼兒郎敢不敢!」
「敢!敢!敢!」
箭雨下的鮮血流成河。
欺我百姓者,侵我河山者,必死無疑。
慘叫聲四起,如同一場煉獄。今日的北翼若多存一絲善意,他日便是北翼將士的煉獄,百姓的煉獄。
二皇子惶惶然如喪家之犬,舉雙手喊投降。
可誰要聽他半句謊言?
箭雨一直下。
終於,一支由陰影處射出的利箭正中布思眉心。
布思中箭時,眼睛還瞪得大大的。他不相信自己會死,絕不相信。
他還要回宛國當太子,繼承皇位。大巫師分明說他是帝王之相,他怎麼能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