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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4章 氣勢不能輸!

2024-09-18 08:54:04 作者: 隨輕風去
  第634章 氣勢不能輸!

  林泰來目前正處在一個「求賢若渴」的狀態,像李維楨這樣價值觀崇尚「士為知己者死」的人,還是非常有拉攏價值的。

  官場能力可能一般,但人品和忠誠度不是問題,只要放在那些只需守成的位置上,還是非常省心的。

  故而林泰來又喝了一聲:「大丈夫生於天地之間但求功名爾,何必那麼矯情!」

  李維楨像是被當頭棒喝,心裡不再恍惚猶豫,便道:「該如何做?」

  林泰來直接問道:「你在河南地位也不低了,衙門之間的消息應當靈通,可知那按察使鄒學柱有什麼醜聞弊情?」

  李維楨如實答道:「鄒臬台還算是潔身自好,未曾聽說過劣跡。」

  明代按察使司管的是一省之刑獄、監察,就連提督學政的大宗師也是掛著按察副使的官銜。

  這些都是很容易搞腐敗的業務,所以如果一個按察使能做到沒有半點劣跡傳出,還是挺難得的。

  林泰來也不由得嘆了口氣,說:「這些清流黨人裡面會裝的,也真能裝。」

  李維楨以為林泰來會暫時放開按察使鄒學柱時,卻又聽到林泰來問道:

  「那麼省級的藩司、守巡道衙門近期可有什麼醜聞劣跡?」

  從布政使司到各分守道、分巡道這麼多衙署官吏,不可能一點都沒有。

  李維楨答道:「在前月的鄉試里,右方伯戴光啟有科場舞弊之風聲。

  從京中派來的主考官是山西人,與戴方伯乃是同鄉。

  放榜後,有些中舉考生在得意忘形之下,曾經醉後吐真言,靠戴方伯通了考官的關節。」

  所謂右方伯指的就是右布政使,在建國初年布政使還算是一省最高長官。

  但巡撫制度常態化後,布政使的地位大大下降,事實上要聽從巡撫指令。

  可是即便再下降,布政使也是從二品的高官,站在了地方官金字塔的塔尖。

  林泰來拍案道:「這個劣跡可用!」

  李維楨沒理解,不是說要搞按察使鄒學柱麼?怎麼又要搞右布政使戴光啟了?

  關鍵是,搞布政使對他這參政而言,真沒多大意義。

  一是按照官場規則,從三品參政升職就是正三品按察使,沒有參政直接升布政使的。

  二是布政使這個職務現在象徵著養老,地方官升到了布政使就意味著升無可升,準備退休了。

  升到按察使意味著還可以有所作為,轉巡撫的很多。但升到布政使後,降級轉巡撫不能說沒有,也是很少見的非常事件了。

  正說到這裡時,忽然驛館的僕役跑過來稟報:「門外聚集了數百人鼓譟!皆為各王府之奴僕!」

  李維楨連忙道:「定然是九元君昨日打了三家王府的人,今天他們糾集其他王府一起來報復了。」

  林泰來冷笑一聲說:「如同土雞瓦犬的一群暴徒,還敢在此猖狂!待我去去就來!」

  然後又對左右喝道:「給我披甲!」

  李維楨大為震撼!林九元現在都是這樣地位了,面臨硬仗時,竟然還會身先士卒!

  如此施結恩義,左右隨從敢不效死?所向能不披靡?

  林泰來一邊套皮甲,一邊對李維楨說:「你可能想多了,我親自出陣並不是為了表現出身先士卒,也不是擔心部屬們打不過那群廢物。」

  李維楨不明白,問道:「那九元君親自出陣又是為何?」

  林泰來扣上頭盔,解答說:「我動手主要為了幫助部屬們承擔法律風險。

  我林泰來打人和林府家丁打人,在司法實踐中是兩種概念。

  前者在情有可原的情況下,用我的尊貴身份、赫赫功勳與對方互抵後,可以減免刑罰;

  後者即便是情有可原,但礙於對面身份,家丁們可能也會遭受一定刑罰。」

  李維楨:「.」

  在這年頭打群架也不是無腦莽,要把司法實踐研究這麼細嗎?

  看來自己對林九元的認知實在太淺薄了,只憑傳言和初步接觸,完全不足以全面認識林九元。

  李維楨坐在廳中等待,不多時,就聽到外面喊殺之聲震天響。

  就是不到一盞茶的工夫,外面聲音就漸漸的小了,一直到重歸平靜。

  林泰來大踏步進入廳中,對李維楨說:「驛館大門外的暴亂已經平息了,李參政最好從後門出去。」

  「為何?」李維楨總是跟不上林泰來的思路。

  林泰來答道:「有數百人躺在大門外面,目前道路堵塞不通!除非李參政喜歡踩著人過去!」

  隨即又聽到林泰來嘀咕一聲:「但願其中沒有傷到真正宗室本人,都是家奴僕役之流。」

  李維楨:「.」

  這幫宗室沒有任何實際政治權力,但身份名義上又很尊貴,官府不能用法律處罰宗室。

  這就導致宗室們遇到了事情後,喜歡聚眾逞兇鬥狠耍橫,有時就跟街頭無賴似的。

  沒想今天這幫人踢到了鐵板,遇上了更凶更狠更橫的真正硬茬子。

  開封這大宋舊都有評書氣質,沒準過陣子就要出現九元真仙槍挑十八王府的段子了。

  剛打完一場群毆的林泰來不以為意說:「些許小事不用過多浪費精力,還是說說怎麼搞按察使鄒學柱的事情吧!」

  李維楨只覺得,與林泰來交流實在太費腦子了,簡直反覆跳躍的摸不到軌跡。

  很疑惑的說:「剛才不是只說到右布政使戴光啟的劣跡麼?」

  林泰來也覺得心累,這李維楨都是從政二十四年的四十五歲官員了,居然還需要自己手把手教導。

  無奈的啟發說:「右布政使犯了罪過,難道負責監察的按察使就沒有責任嗎?

  具體說,若布政使戴光啟犯有科場舞弊之罪過,那麼按察使鄒學柱事前監察失效,事後沒有追究,這就是瀆職!」

  李維楨又又又一次大為震撼!

  你林泰來為了拉敵對陣營的按察使下馬,還要連帶獻祭一個「無辜」的布政使?

  跟曹孟德為了穩定軍心,就殺無辜糧官的行為有何區別?

  林泰來也不是什麼人都亂收,給出了自己的考驗。

  「思路我已經提供了,具體操作由你負責!個人建議,先把戴光啟的科場舞弊之事釘死了!」


  李維楨有點擔心的說:「這動靜是不是太大了?」

  林泰來頓時恨鐵不成鋼,教訓說:「看來你還沒有重新適應形勢,以及擺正心態!

  你的老前輩、老世叔、老後台現在是吏部天官,六部第一的吏部天官!

  所以你怕什麼?就算你搞砸了,又能有什麼嚴重後果?無非就是換一個地方而已!」

  李維楨被訓了一頓,灰溜溜的告辭了。

  當晚,省級衙署聯合設公宴款待翰林院侍讀、太常寺少卿、三部郎中林泰來。

  地點設在巡撫察院前堂,本省眾官提前到場,坐在偏廳閒聊。

  巡撫周世選對其他人苦笑道:「今日下午,數家郡王聯名投書到本院這裡,狀告林九元。」

  左參議李三才很「客觀公正」的說了句:「林九元在我們河南衙署的地界上,也實在太囂張了。」

  按察使鄒學柱接著說:「若不囂張,還能是林九元麼?

  即便是當年張居正奔喪過境河南時,我在河南為知府,也沒聽說張居正有重傷數百人的事跡。」

  李三才又道:「我等出於禮節一起設宴款待那位九元真仙,可是氣勢上也不能被他壓了。

  以免被公論嘲諷為卑躬屈膝、阿諛諂媚,讓我們臉面上不好看。

  所以我們雖然要以禮相待,但氣勢不能輸!」

  李三才的話蘊含一定政治正確,眾人不管怎麼想的,嘴上一起稱是。

  誰不知道你李三才背後就是把持公論的清流勢力,若是今天當眾對林泰來太諂媚,指不定會被輿論編排成什麼樣。

  正當這時候,忽然從大門方向傳來巨大的喧譁和吵鬧聲。

  而後巡撫標營中軍官匆匆的走進偏廳,稟報導:「林泰來家丁要強行接管察院大門和前庭防務!」

  眾官齊齊愕然,他們剛才確實正在議論林泰來之囂張,甚至不惜誇大其詞。

  但現在忽然又發現,他們所謂的誇大其詞,可能還是低估了?

  巡撫周世選回過神來後,立刻大喝道:「傳我的軍令,不許退讓!」

  中軍官有點尷尬,回覆說:「大門及前庭已經被林府家丁奪走了。」

  周世選:「.」

  踏馬的就是讓一百頭死豬堵在大門,也要搬上好一會兒吧?

  眾人來到堂中,就看到了神似開封鐵塔的林泰來。

  林泰來爽朗的笑了幾聲,對周世選行禮道:「中丞不要介意,所到之處接管防務只是在下的一點個人習慣。

  畢竟在下樹敵太多,就連在宮裡也遭受過伏擊,不得不處處小心。」

  周世選臉色發黑,但仍然盡力保持著風度,為林泰來介紹在場的本省官員。

  「此乃右方伯戴光啟也!」周世選指著一位年近六旬的老者說。

  林泰來擼起了袖子,伸出了砂缽大的拳頭,豪放的說:

  「久聞戴方伯年輕時從唐荊川學得六合拳,又自創戴氏心意拳,乃是北方官場第一高手。

  今日有幸得見,願以武會友,點到為止或者生死不論皆可!」


  眾人:「.」

  這裡應該是文臣官場劇本吧?怎麼氣氛突然就武林了?

  戴光啟看了看林泰來比常人大腿還粗的胳膊,又想了想自己的花甲年紀,不禁陷入了沉默。

  見戴光啟不應戰,林泰來收回了拳頭,坦然自若道:「在下說笑爾,不要在意!」

  經常在國術位面出現的形意拳傳說源自山西戴氏心意拳,戴氏心意拳的鼻祖又可以追溯到戴光啟。

  而後林泰來又對左右說:「古之賢臣文武不分家,正所謂出將入相也!

  我林泰來願將古人之風重新發揚光大,奈何同道之人寥寥!

  戴方伯也算是追隨我理念的人物了,只可惜年事已高,馮唐易老李廣難封啊!」

  眾人無語,老戴明明是你前輩,怎麼就成了追隨你理念了?

  不過看著林泰來那砂缽大的拳頭,這事兒確實也不好較真啊。

  巡撫周世選不得不強行打斷了林泰來,繼續往下介紹:「此乃左參議、督理河工李三才。」

  這也是一個歷史名人,東林黨里非常特殊的一個人物,最不像東林黨的東林黨。

  原本歷史上萬曆朝後期的李三才入閣之爭,也是著名的標誌性黨爭事件之一。

  林泰來饒有興趣的看著四十歲青年版的李三才,問道:「看著面善,似乎見過?」

  李三才不堪回首的答道:「萬曆十四年,南京國子監孔廟。」

  林泰來恍然大悟,「當時我在大成殿掃地時,與顧憲成辯經,原來閣下就是背景之一啊。」

  李三才:「.」

  而後林泰來繼續說:「不過後來又聽聞,閣下很能幹?」

  李三才一時不知如何接話,這句「很能幹」到底是什麼含義?難道是褒揚自己?

  林泰來又指著李三才,高聲對左右眾人說:「李修吾此人不拘小節,英遇豪俊,雖好用機權,然揮霍有大略!」

  臥槽!李三才一臉懵逼,難道林泰來真的在褒揚自己?

  該死!對這幾句話,他竟然生出了知己之感!自己確實應該是這樣的豪傑人物啊!

  果然來自敵對陣營的褒揚,才是最有含金量的麼?

  其他人也都驚訝,這林泰來總結的實在太精闢了。

  同在河南為官,李三才的脾氣秉性是什麼樣,大家都知道。

  「謬讚,謬讚了。」李三才很不好意思的出聲謙虛了幾句,畢竟伸手不打笑臉人。

  林泰來卻還在指著李三才,又補充了一句說:「總而言之,各方面都肖似我也!」

  眾人:「.」

  不得不承認,「不拘小節,英遇豪俊,雖好用機權,然揮霍有大略」這樣的評價用在林泰來身上,似乎更合適。

  只怕李參議以後要落下一個「小林九元」或者「林九元仿品」的的形象了,不知道這算是喜劇還是悲劇。

  而李三才眼前一黑,差點當場昏迷,從今往後自己還怎麼做人?

  只要林泰來不倒台,自己豈不就要永遠活在林泰來的陰影里了?

  巡撫周世選瞥了眼李三才,之前你一直吵吵說氣勢不能輸,結果就這?

  李維楨徹底死心踏地,這林氏就是活曹操也值得跟隨了,因為拒絕招攬的後果可能更嚴重。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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