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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3章 躺平任嘲誰不會啊

2024-12-06 10:40:45 作者: 隨輕風去
  第703章 躺平任嘲誰不會啊

  東朝房裡安靜了好一會兒也沒人說話,這種情況在人數眾多,經常導致七嘴八舌的廷議中是很少見的。

  如果要打個比方的話,那就是大司馬葉夢熊的反應把天給聊死了。

  清流勢力的目的只是想獲得鬥爭籌碼,所以才會拼命給林泰來扣上大帽子,什麼五大罪狀三大暴行之類的,怎麼嚴重怎麼說。

  這在所有人看來,都是很正常的操作,也是黨爭中司空見慣的手法。

  按照正常套路,林黨那邊的人應該拼命為林九元辯解和開脫才對。

  然後大概率是林黨做出一定讓步,雙方達成妥協,對林九元的過錯輕輕放過。

  誰知道在場林黨中官職最大的人物葉大司馬根本沒按常理出牌,直接「躺平任嘲」了。

  難道是葉大司馬進入朝廷工作的時間太短,對朝堂中一些固定套路的掌握還不熟悉,所以才會導致這種下不了台的局面?

  別看清流勢力代表錢一本叫的如此兇猛,他的同黨起鬨得如此熱鬧,但是清流黨人是絕對不可能提出從重處置林九元的。

  現在林九元九戰九捷、三次先登的戰功就好比剛打完朱仙鎮的岳武穆,如果今天敢提出撤林九元的職,明天輿論形勢就敢「天日昭昭」。

  別忘了林九元還是文壇准盟主,手裡也有輿論工具,與印刷業也是關係密切。

  但如果對「五大罪狀三大暴行」只提議「罰酒三杯」,那不是自己打自己的臉麼?

  大司馬葉夢熊看著對家一張張宛如便秘的臉,暗道自己莫非誤打誤撞掌握了辯論的訣竅?

  難怪組織上沒有給自己預案,原來根本不需要什麼發揮,直接掀桌就行。

  於是葉大司馬又反過來咄咄逼人的說:「為何爾等不說話了?

  既然爾等認為林九元有罪過,那就請拿出一個處分章程!

  如果還是無人提議給林九元定罪,就只能認為林九元並沒有過錯了!」

  清流黨人暫時只能面面相覷,幾個智囊型人物正在急速構思如何化解困局。

  在這時候,翰林院編修周應秋忽然從人群里擠了出來,原本他的位置比較靠後。

  對這個只在朝廷混了三年半、還不到三十歲的年輕人,朝臣們要麼沒見過十分陌生,要麼見過並且印象極其深刻。

  怎麼說呢,如果林泰來有一天會被推到菜市口斬首,周應秋肯定是陪著一起被砍的。

  別人說九元真仙星宿下凡,或多或少是調侃,而周應秋似乎是真相信。

  前面三年周應秋只是在翰林院學習的庶吉士,還沒資格在廷議發言,今年轉正為編修了,便開始拋頭露面。

  正在被迫對線的葉大司馬看到周應秋過來,就主動讓開了一個身位。

  周應秋盯著錢一本,淡淡的說:「如果沒人給林九元定罪,就說明林九元沒有過錯。那麼彈劾攻訐林九元,就等同於誣陷。

  誣陷領兵出征大臣這種行為,在我看來,又約等於通敵叛國。

  朝廷對這種行為不能姑息縱容,必須要嚴厲打擊!

  不然任由群起效仿,就是對千千萬萬遠征的將士不負責任!」


  群臣聞言譁然,這個姓周的朝堂新人當真夠狠夠辣!

  葉大司馬還只是擠兌對家而已,這姓周的卻直接把對家往通敵賣國上面靠!

  臥槽尼瑪!錢一本頓時大驚失色,別人不知道自己身份,你周應秋難道不知道?

  林泰來出征之前專門交待過,讓自己與周應秋單線聯繫,你周應秋還有沒有政治信譽?

  正當這時候,忽然從窗口傳來一個聲音:「容許在下說幾句否?」

  眾人轉頭看去,卻見朝鮮國使節尹卓然不知何時,已經在外面扒在了窗框上,臉朝著裡面看。

  周應秋毫不客氣的呵斥道:「滾下去!我大明廷議,哪有你說話的地方!

  容許你在午門外哭闕已經是莫大恩典了,安敢得寸進尺!」

  尹正使不肯退下,又道:「畢竟涉及到敝國之事,在下只說幾句!

  林九元公為拯救敝國,雖然行霹靂之手段,但卻是秉著菩薩心腸。

  固然有不盡人意之處,但懇請上邦朝廷萬萬不可重罰,以免寒了人心啊!」

  聽到尹正使的發言,很多人暗自鬆一口氣,這些話相當於在僵局裡打圓場了。

  不得不說,這個朝鮮國使節看起來還是挺懂事的。

  畢竟作為受害方的使節都主動諒解了,那自然也就皆大歡喜,各有台階下了。

  林九元有沒有大罪,已經不重要了,反正受害者都原諒了。

  尤其是起了高調的錢一本,終於能在肆無忌憚的攻擊林泰來之後暫時全身而退。

  錢一本轉頭久久看著尹正使,表情仿佛十分複雜,演技混合著憤怒不甘、哀其不幸、怒其不爭等要素。

  最後錢一本回過頭來,無奈的冷哼道:「既然朝鮮國大度,那就不必追究罪過了,請朝廷給林泰來進行文書訓誡即可!」

  周應秋不屑的冷笑了幾聲,看著錢一本的目光里充滿著鄙夷,這是技術型玩家對氪金玩家的鄙視。

  但是周應秋卻沒再說話,某些特定場合,技術性玩家也要為氪金玩家服務,保證氪金玩家的遊戲體驗。

  清流黨人無可奈何,針對林泰來過錯的攻勢,就這麼輕而易舉被化解了。

  己方什麼好處都沒得到,更沒有完成以此為籌碼的戰略預想。

  主持廷議的於尚書又開啟了另一個議題,或者說這個議題才是今天的主菜。

  「有人上奏,可以破例遷左都御史孫丕揚為吏部尚書,皇上將此奏議下發廷議。」

  戶部右侍郎楊俊民率先說:「有何不可?若在慣例中推舉,朝廷中沒有各方面都合適的人選,那就只能破例了,總不能長久空缺吧?」

  作為一個回合制遊戲,清流勢力加山陝同盟旗幟鮮明的表態了,下面就輪到對家出招了。

  很多朝臣還是按照老慣例,齊齊看向林黨勢力最大的那個官員。

  但大司馬葉夢熊卻毫無自覺,看向了周應秋。

  葉大司馬很清醒,各人的天賦點不同,有的人可能更適合這樣場面。

  不是每個年輕人面對一干朝堂大佬,都敢侃侃而談,甚至還要針鋒相對、頂嘴駁斥的。


  臉皮厚、心臟大、後台硬、反應快、嘴皮利,幾大優點缺一不可。

  周應秋心內暗嘆一口氣,向前一步,站在了葉大司馬前面,疑惑的說:「孫丕揚?總是聽到這名字。」

  眾朝臣有點無語,姓周的你這話是想表達什麼意思?表示你的無知,還是對朝廷人物的生疏?

  隨後周應秋說:「怎麼就沒有合適人選?又何必要破例?我舉薦南京吏部尚書王弘誨!」

  眾人只感覺,這年輕人臉皮確實夠厚。

  雖然理論上參加廷議的人都可以發言和推薦,但你這樣一個新人這樣不覺得冒失嗎?

  當即就有禮部左侍郎趙用賢站出來,反駁說:「第一,孫公乃是嘉靖三十五年登科,王弘誨只是嘉靖四十四年的,無論資歷名望功績比孫公所差甚遠。

  第二,王弘誨一直在南京為官,多年未到京師,根本不熟悉朝廷狀況,如何能驟然為天官?

  放眼滿朝,確實只有孫公最為合適做天官,所以才有破例之議。」

  周應秋高聲道:「孫丕揚,孫丕揚,又是孫丕揚!好像有個孫丕揚,就能包攬一切!」

  最開始發言的楊俊民不滿的呵斥道:「孫公乃是科名老前輩,做人要知尊老敬老,對老前輩放尊重些!」

  周應秋抬了抬眼皮,「你就是新科狀元韓爌的姻親世叔?他欠教坊司樂戶八兩銀子,你要補上?找到了苦主沒有?」

  楊俊民:「」

  臥槽尼瑪!有本事你在山西這樣說話,讓你活三天就算輸!

  趙用賢對周應秋厲聲斥責說:「朝廷不是你撒潑的地方!有理說理,無理就滾出去!」

  周應秋便又說:「那就不打岔了,單說這個孫丕揚吧!

  先前三年我在翰林院學習,不能參與朝政,但是正所謂旁觀者清,冷眼旁觀之餘也看出了一些狀況!」

  主持人戶部於尚書好奇的問:「什麼狀況?」

  周應秋就接著答話說:「兩年前刑部尚書出缺,有些人力推孫丕揚上位;

  兩三個月前左都御史出缺,有些人力推孫丕揚上位!

  現在不過才過了兩三個月,吏部尚書病重,有些人寧可破例還是要力推孫丕揚上位!

  我這個新人雖然不懂規矩,但還是納悶了,朝廷除了孫丕揚就沒有別人了?

  不就是嘉靖三十五年登科的前輩麼,怎麼每每遇到空缺,就必須推舉孫丕揚?

  是不是可以認為,朝廷所有官職都可以任由孫丕揚選擇?

  如果內閣輔臣比如次輔、三輔、四輔再沒了一個,是不是還要必須推舉孫丕揚上位?」

  人群里有促狹的人叫道:「如果只是次輔、三輔、四輔沒了不好說,但若是首輔,那孫丕揚就必須上了!」

  眾人:「」

  這姓周的新人真的是刁鑽,說出來的話十分不好接。

  如果先前對林泰來攻訐成功,對家還能以此為籌碼,壓制周應秋大放厥詞。

  更可怕的是,林黨當初也不是沒有表現過刁鑽,但往往都是拿著紙條邊看邊說。

  而這個周應秋沒有任何參考答案,似乎完全是自主發揮出來的刁鑽。


  到底是天生如此,還是有意識的學習出來的?亦或是潛移默化的影響?

  趁著別人還沒想好怎麼應對時,周應秋又找上了孫丕揚本人,直接問道:

  「閣下才做總憲不久,今日卻完全不顧常例,又覬覦天官,莫非這就是得隴望蜀的典故?」

  被扣上一個「得隴望蜀」標籤的孫丕揚被臊得臉面掛不住,長嘆一聲「罷了」,轉身就要離開。

  但是楊俊民卻一把扯住了孫丕揚的衣袖,勸道:「孫公勿要受激將,不可意氣用事!」

  做人不能太自私,組織需要你頂上去時,不能以個人情緒左右行為!

  而後楊俊民對周應秋說:「就算是得隴望蜀,又怎樣?

  孫公的資歷聲望功績在這裡擺著,值得朝廷破例,難道害怕被諷刺得隴望蜀就放棄正確人選?

  如果你認為不可,請拿出一個資歷名望超越孫公的人選!

  至於你周應秋剛才推舉出的王弘誨,簡直就是開玩笑!」

  然後立刻有清流勢力言官出來配合,連續羅列了王弘誨七八條毛病。

  顯然針對林黨推舉的王弘誨,也是有著準備充分。

  其實楊俊民那些話很有點像是剛才大司馬葉夢熊的風格,躺平任嘲誰不會啊?

  得隴望蜀又怎樣?隨便你怎麼諷刺,只要不在乎臉面和名聲就無所謂!

  周應秋看向人群某個方向,給了一個眼色。

  然後便見林黨的骨幹御史王禹聲沖了出來,對孫丕揚質問道:

  「孫總憲!左都御史官職何等重要,你定要放棄不顧,不惜壞常例也想去做天官麼?」

  孫丕揚無奈的回答說:「我只是大明的臣子,朝廷讓我做什麼,我就做什麼。」

  這個回答算是合格了,沒有露出破綻。

  王禹聲仿佛很氣憤的環顧左右說:「那我要彈劾左都御史孫丕揚不安於位,希圖幸進,熱衷鑽營!」

  當事人孫丕揚不好表態,但楊俊民卻不屑的說:「隨意你彈劾!」

  只要能把孫丕揚送上吏部尚書寶座,一切都是值得的!遭受彈劾又算得什麼?聲譽受損又算什麼?

  反正當上吏部尚書後,仕途基本也就到頭了,無所謂名聲不名聲了!

  本來還想同時也保住孫丕揚的名聲,但沒拿到什麼籌碼,只能在名聲和實惠之間暫時先保住實惠了!

  楊俊民又強調說:「如果沒有比孫公更合適的人選,那就應該奏請皇上破例!」

  就在此刻,很多人的眼角餘光注意到,窗戶那邊忽然又有人影晃動。

  本來大家還以為,又是來自朝鮮國的尹正使扒窗戶。

  有脾氣火爆的官員就想呵斥幾句不懂規矩,但是轉過頭後,卻目瞪口呆。

  還沒辭官的吏部尚書王世貞王天官,像個孤魂野鬼一樣站在窗戶外面,笑眯眯的看著屋內!

  臥槽!就算是不信鬼神的官員,此時也像是受到了巨大驚嚇!

  難道王天官已經死了,鬼魂靠著執念飄到了他最喜愛的東朝房?

  複讀機御史王禹聲再次上線,指著孫丕揚說:「我要彈劾你不安於位,希圖幸進,熱衷鑽營!」

  孫丕揚兩眼發直,好像也失去了魂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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