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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3章 顧謀周斷(求月票!)

2025-01-07 17:32:22 作者: 隨輕風去
  第733章 顧謀周斷(求月票!)

  這日等顧憲成從衙門回來,卻見鄉黨們又自動聚集在自家。

  眾人萬分感動的說:「顧兄本可自保,卻毅然為我等出頭,完全不顧惜自身,大有古人之義也!」

  顧憲成嘆道:「皮之不存,毛將焉附?若無諸君,我又能有何作為?」

  錢一本又道:「先前我在裁汰名單上,故而不好說話。

  如今我也顧不得許多了,自當上疏直言,與顧兄同進退!」

  「別!別!」顧憲成連忙開口勸阻錢一本,「天大的干係,自有我一人當之!

  不能都下場冒險,錢君就不必被拖累了!若我有不測,以後同鄉們還需要錢君來看顧!」

  錢一本還想掙扎,深情的說:「我怎能忍心看顧兄向著懸崖峭壁獨自前行」

  顧憲成怒斥道:「閉嘴!難道你現在連我的勸阻也不肯聽了?」

  都這時候了,你錢一本能不能不要再來搶風頭了?

  自己走了一條極為驚險的賽道,你錢一本就別在旁邊搗亂了!

  錢一本眼見顧憲成動了三昧真火,就訥訥的閉口不言。

  唉,這次是蹭不到風頭了。不過也好,至少自己是安全了。

  在朝廷里,風口浪尖上做任何事都會伴隨著巨大風險,不是每件事都能像彈劾林泰來一樣安全穩妥的。

  在苦修多年、即將飛升的准大圓滿資深御史這個境界,安全第一,求穩也沒錯。

  在這個夜晚,大部分更新社成員也都秘密聚集在林府前堂開會。

  顧憲成這樣掀桌子,完全出乎預料,搞得更新社眾人都措手不及。

  大家本來以為,憑藉實力壓服了清流黨人就已經萬事大吉了。誰能想到,會蹦出個不要命的顧憲成?

  清流勢力那幫人也真是廢物,連自家骨幹都管不住!

  這種直接掀桌子的打法,讓眾人都感覺到了棘手。

  有人疑惑的說:「顧憲成上疏,確定是他自己的行為麼?不會是清流勢力這個對家故意推他出來,耍弄什麼陰謀吧?」

  吏部文選司郎中王象蒙回答說:「今日在吏部,左侍郎劉虞夔對我賭咒發誓,說顧憲成上疏是純粹的個人行為,完全與他們無關。」

  眾人又陷入了沉思,這事確實不好處理啊。

  林黨這次京察本來是堂堂正正的「以勢壓人」,官場中很常見的弱肉強食,也沒什麼可說的。

  但顧憲成為了一大幫同鄉拼死一搏,在輿論中其實樹立了「講義氣」的好形象。

  如果現在刻意打擊報復顧憲成,就太敗壞林黨的路人緣。

  更新社秘書長周應秋也沒什麼思路,下意識的拋磚引玉說:「如果九元公在京師,他會怎麼處理?」

  王象蒙惡狠狠的說:「九元姑丈必定帶人打上門去,毀其門庭,毆其家人,砸其車轎,辱其詩詞!」

  周應秋:「.」

  說的倒也是大實話,遭受林九元這樣對待的言官不知凡幾,連都察院的大門都被林九元毀過。

  可即便是大實話,他們在座這些人也真沒能力去效仿啊。


  想到這裡,周應秋不禁暗暗嘆口氣,看來別人真說不出什麼了。

  可是為了鞏固自己的地位,自己多少也得說點什麼。

  正當周應秋尋思如何發言時,去年才登科的庶吉士顧秉謙開口道:「不妨先從後果開始分析。」

  嗯?原本歷史上的「豬蹄總憲日萬天官」周應秋看向「白須兒首輔」顧秉謙,眼中充滿了警惕之色。

  顧秉謙沒受什麼影響,繼續說:「有一種可能,皇上會將顧憲成奏疏留中不發,就此淡化冷處理。

  這應該就是所能想到的最好結果,但是我認為不太可能。

  皇上的秉性,諸君都清楚,畢竟九元君為我們分析過很多次了。」

  萬曆皇帝是啥樣人?崇拜爺爺嘉靖皇帝,只要不涉及自身,樂於看到大臣撕逼。

  不說水平高不高,腦子裡確實有個「制衡」的想法,比如當初放任言官攻擊清算張居正。

  所以顧憲成這本《論朝廷大害疏》,萬曆皇帝大概不會留中,估計要下發議論。

  上面的道理大家都懂,顧秉謙也不用細講,往下闡述說:「如果只是下發內閣,那影響仍然可控,但概率也不大。

  所以十有八九是要下發各部院議論,那麼又會出現什麼樣的情況?

  無論是我們這邊,還是對家那邊,肯定不會支持顧憲成,都會駁斥顧憲成!

  那麼在皇帝眼中,顧憲成的形象豈不就成了一位孤臣?

  如果運作得好,孤臣也是大有可為的!比如說世宗朝初年的首輔張孚敬,就是以孤臣形象起家,從進士登科只用了五六年就入閣!」

  眾人紛紛恍然大悟,可能這真就是顧憲成的思路!

  當今朝堂格局已經演變成林黨和清流勢力對峙,顧憲成想走出孤注一擲的第三條道路。

  這很冒險,非常容易就粉身碎骨。

  但是顧憲成如果今後還想在政治上有所作為,目前好像也沒有別的更好選擇。

  周應秋微微皺眉,果然這顧秉謙是自己的同生態位競爭對手。

  他必須要有所表現了,不然今日的風頭都要被搶了。

  於是周應秋果斷出聲,「如果顧憲成真是這個思路,倒也不是沒有辦法克制。」

  眾人便又齊齊看向周應秋,難道在這短短時間內,周應秋就想到了應對計謀?

  而後又聽到周應秋說:「孤臣不是那麼好當的,張孚敬當年做孤臣,乃是因為在大禮議上出頭!

  我萬曆朝雖然沒有大禮議,可也有國本之爭,顧憲成想當孤臣沒那麼容易!

  只需有人上疏,請求讓皇長子出閣讀書講學,然後引用一些顧憲成的話,自然就能把火燒到他身上。

  畢竟顧憲成號稱正道真儒,這些年來經常講學,隨便摘選就可引用很多話!

  到了那時候,皇上肯定要詢問顧憲成的態度,或者等顧憲成的表態!」

  眾人不得不佩服,還是周應秋你毒辣,竟然想到挑起國本議題降維打擊顧憲成!

  讓皇長子出閣讀書講學的意思,其實就是給予皇太子待遇。

  這是要把顧憲成往死里逼,徹底不給活路了。


  王象蒙還是有些疑問,「那麼由誰上疏請求讓皇長子出閣讀書講學,負責帶節奏?

  要知道,上疏的這個人必定要承受九天雷霆之怒。難道為了發瘋的顧憲成,就要獻祭我們在座中的同志?」

  周應秋咬牙道:「憑什麼讓我們出人?這是對家出了問題,而不是我們的問題!

  他們沒管住顧憲成,他們就要對此負責善後!辦法給了他們,他們就該去做!

  不然的話,那就視為顧憲成挑起兩邊爭端,雙方開戰就是!」

  眾人一起稱是,「不錯!正該清流勢力具體負責收拾顧憲成!沒有讓我們出人出力的道理!」

  反正終於找到了解決辦法,眾人心態就輕鬆了下來。

  王象蒙以官場前輩姿勢笑道:「我更新社有周應秋、顧秉謙二人,就像是有了臥龍鳳雛!

  今日之商議又可稱為顧謀周斷,真乃相得益彰啊!」

  在一干吹捧聲中,顧秉謙突然苦笑了幾聲,「其實在下還有些謬見,為了更新社大業,還是不吐不快了。

  周前輩所言之法子雖然可行,但仍未見得盡善盡美。」

  眾人頓時懵逼,周應秋的策略已經這麼毒辣了,你還說不完美?

  王象蒙先看了眼周應秋,然後才對顧秉謙說:「林九元說過,同志之間應當知無不言,你先講講看。」

  顧秉謙這才又開口說:「上疏挑起國本議題,乃是揭龍鱗之事。

  成功把火燒到顧憲成身上,等於是利用了皇上。而且皇上肯定能感悟到,這是被利用了。

  即便計謀成功,廢除了顧憲成,但卻會在皇上心裡留下了一個不小的芥蒂。想想就知道,九五之尊怎麼可能喜歡被利用的感覺?

  在一一看無一錯版本!

  不知這種芥蒂能不能消除,會不會演變成隱患,必須要想明白了。」

  周應秋面無表情的問道:「那你說怎麼辦?」

  顧秉謙回答說:「豈不聞,弓箭最有威脅的時候,是箭在弦上又尚未發射的時候?

  只要通過一些渠道讓皇上提前知曉,大臣們為了打擊顧憲成,可能會挑起國本話題。

  那麼為了避免麻煩,皇上多半也就不想在區區一個顧憲成身上再花費心思了。

  畢竟顧憲成現在只是一個員外郎,並非朝廷重臣,當下的價值十分有限。」

  周應秋繼續追問道:「皇上在九重之內,怎樣才能讓皇上知曉?」

  顧秉謙繼續答道:「讓對家清流黨人先以密揭就相關狀況詢問內閣,然後再由閣老將情況泄露給皇上。」

  周應秋默然在心裡想了想,顧秉謙所言應該沒問題。

  如果換成嘉靖皇帝那樣的人,就算是被「提醒」了,可能要頭鐵,可能要逆反心發作,會繼續按照自己想法硬上。

  但萬曆皇帝沒有這種手段和強硬意志,如果被提醒可能會引發麻煩,多半就是躲著麻煩了,不想和麻煩剛正面。

  及到次日,王象蒙去文選司上班,遇到了員外郎顧憲成,忍不住勸道:「顧君你自行辭官吧,如此方能保障朝堂太平。」

  下定了決心賭一次的顧憲成傲然道:「在下已經將自身置之度外了。」


  王象蒙搖了搖頭,也不再說什麼。

  又過得數日,忽然有秉筆太監陳矩奉旨來吏部見顧憲成。

  屏退左右後,陳矩對顧憲成出示了一封密札,說:「皇上以密札咨你,你就在這裡答奏,然後我拿回宮去呈上。」

  顧憲成接過了密札,拆開細看。

  陳太監見狀暗中搖了搖頭,這顧憲成是不是人才不知道,但肯定不如林泰來。

  兩年前林泰來也遭遇過這樣的事情,但林泰來的沒有選擇親自打開看,而是請自己這個傳旨天使讀出來,小心慎微可見一斑。

  看了書面的就要用筆回答,聽的是傳話就只需要口頭回答。

  顧憲成看著密札,上面御筆寫道:「昔年以國本諮詢林泰來,其建言元後無嫡子,將來未可知。

  所以可先將三位皇子皆封為王,將來確實無嫡子,便擇其善者立儲。

  如今以林泰來之建言咨問,爾以為當如何?」

  看完之後,顧憲成心裡直發苦,怎麼皇帝上來就用這麼大的議題來逼問自己?

  難道不應該先給自己一點笑臉,鼓勵一下自己嗎?

  上來就這樣逼問,一點輾轉騰挪的空間都沒有!自己還沒有拿到什麼好處,敢表態嗎?

  如果皇帝你對待臣子都是這樣的態度,那誰還敢貿然賣命?

  自己又不是重臣宿老,在這方面也決定不了什麼啊!

  陳太監催促道:「今日時間不早,別發呆了,寫奏答吧!」

  顧憲成盯著密札上「林泰來」這個名字,心裡又暗罵,林泰來你這濃眉大眼的,原來私底下竟然是這般嘴臉。

  又覺得手裡之筆重逾千鈞,顧憲成忍不住問道:「當初林泰來可曾手寫了奏答?」

  陳太監回覆說:「他是口頭奏答。」

  顧憲成大喜,連忙道:「在下也可以口頭奏答否?」

  如果只是嘴上表態說說,並不留下筆跡,那就能靈活多了。

  自從萬曆十九年年底的首輔密疏泄露事件後,大家都信不過皇上的操守了。

  但陳太監卻很乾脆的拒絕說:「不行!必須手寫。」

  顧憲成質疑道:「為什麼林泰來就可以口頭奏答?」

  陳太監不屑的說:「你什麼檔次?能與林泰來相比?

  以林泰來之身份和功勳,只要不公開反對皇三子,皇上就不會再有其他強求了!

  何況林泰來有多種大用,皇上也不願意在國本問題上強求林泰來必須表態!」

  言外之意,你又有什麼能力和功勞,要求和林泰來一樣的超然待遇?

  近七八年來,顧憲成雖然被林泰來折磨了很多次,但心態一直繃住了,非常能隱忍。

  可是今天聽了陳太監這些話,心裡終於破大防了。

  皇帝怎麼能是這樣的皇帝?昏君!不辨忠奸的昏君!

  「有嫡立嫡,無嫡立長,萬世成法,不可改也!」顧憲成瘋狂的叫道,像是發泄什麼不滿情緒似的。

  陳太監:「.」

  幸虧自己有意試探了一下,這人根本就不是當孤臣的料啊,完全不值得扶持。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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