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
「宗主!」
「凌宗主!」
眾人無不色變。現在能壓住七殺劍君,一則靠白夢今的陰陽天網,二則鎮魔鼎的法力最為強橫。要是凌步非出事,豈不等於斬了一隻手?
話音才落,凌步非再次痛呼出聲,「啊」地抱住頭。
失去他的法力,陰陽天網壓覆下來的力量一重。
緊接著發生的事更叫他們懸心。
凌步非眼睛裡血光閃動,越來越盛,越來越難控制。魔氣漫延出來,皮膚出現魔紋,只一眨眼身上便被魔氣覆蓋。
「啊——」他額上冒出大量冷汗,整個人幾乎蜷縮起來。
溫如錦臉色發白,想起了往事:「宗主,他的經脈,魔氣發作……」
聽她這句話,仙君們想起來。這位凌宗主生來便被魔氣灌體,是不能修煉的。聽說他自幼年起,隔一段時間便會發作,痛苦不堪。
「不是說治好了嗎?」有人不解地問。
另一位知曉內情的仙君表情沉重,答道:「凌宗主當初得的是絕脈,全身經脈被魔氣異化,根本不可能復原的。後來白仙子大約利用了她的特殊體質,將他體內魔氣抽出。現在他又一次被魔氣灌體,魔化的經脈就直接激活了。完了,他這狀況比正常人麻煩得多,一時難以恢復……」
正是仙魔交戰的關鍵時期,根本不可能騰出時間來給他治療,這跟沒得治沒兩樣!
「你們還想什麼恢復不恢復,他現在分明要魔化了!」
聽得這句,眾人臉色發白。果不其然,凌步非身上已經覆滿了魔紋,與七殺劍君出如一轍的黑線從他心口中處伸出來,越來越多越來越密,很快轟然一聲化成巨大的魔影。
凌步非安靜了下來,但並非情況好轉,而是他已經與魔影融為一體。連止殺劍上面的清光也都化成了魔光,透著黑沉與邪氣。
「入魔了!他入魔了!」有人喊道。
「怎麼辦?能不能救?」
狄玉鳴等人也被驚呆了,聽得問話,直覺回道:「這怎麼救啊!他經脈都是完全魔化的,比我們還徹底!」
溫如錦等人心涼透了。別人的魔化都有打斷的可能,偏偏凌步非的經脈就魔化好的,根本無法挽回。
「白師侄!」元松喬立刻轉頭,「那冷秋風不就是入魔時為你所救的?此刻定然也能救宗主吧?」
白夢今沒有說話,看了眼頭頂的陰陽傘。
姬行歌替她說出了那句話:「陰陽天網全靠她撐起來,這會兒抽開手,那就塌了。」
事情陷入了死局。救凌步非,天網會塌,這一戰就輸了,仙門魔宗盡數覆滅,一個也活不了。不救凌步非,任由他入魔,實力此消彼漲。
「不能救!就算他入魔,我們還有機會扛過去。救了他,那就一個也活不了!」
這句話不能說錯,但無極宗眾人怎麼接受得了?狠狠瞪向說話的人。
狄玉鳴毫不示弱:「我說的不對嗎?」
她說的對,其他人雖然沒有說話,但都默認了。
溫如錦既憤怒又無奈:「宗主!」
白夢今到底出手了,碎玉泠泠作響,將凌步非拉到近前。她伸指點出,灰白霧氣從他眉心灌入,與魔氣相爭。
與此同時,天網震動了一下,往下塌去。眾人發出一聲驚呼。
白夢今催動陰陽傘,將之穩住。在這一瞬,凌步非那邊魔氣狂涌,將她的灰白霧氣吞沒。
她陷入了兩難的境地,救凌步非,天網會塌,撐住天網,便救不了凌步非。
七殺劍君大笑出聲:「如何?做好選擇了嗎?」
魔氣包圍中,凌步非睜開眼睛。
他的眼睛已經盈滿了魔氣,盡數變為血紅。
「放開我吧!」艱難維持住理智,他說,「你便是救回了我,單憑你我二人也無法與他對抗,只能隨這個世界一併崩塌。」
白夢今沒有做出回應。
耳邊很快傳來一陣驚呼,卻是天網又塌了一方。
「白師妹!」姬行歌對她的為難感同身受,落下淚來。
七殺劍君奇道:「莫非你還想救這些人不成?他們在你落難的時候,可是落井下石了。」
是啊,當她身陷黃泉的時候,仙盟大多數人只想殺之後快。
「別理他。」凌步非努力抓住那一絲清明,「我不是要你棄我救他們,而是,你便是棄了他們也救不了我。」
黑線又從心臟處鑽出來,魔紋燒灼著皮膚,他感到自己全身都在飛快地魔化,生來就廢棄的經脈此刻迅速運轉起來,裡面流淌的卻是魔氣。
凌步非內心悲哀,原來他的身體運轉起魔氣是這麼地貼合,原來出生時他就被限定了走這條路,只是被母親強行打斷,後來又被白夢今拉回去。
可他的身體終究是魔軀的樣子,遇到一顆種子,便飛快長出魔物的血肉。
感覺到意識在失去,凌步非斷斷續續地說:「我不後悔,夢今,來救你我不後悔,遇到你更不後悔。你會永遠記住我的,對吧?」
白夢今沒有回答,天網再次塌陷,又有人跌了下來,好在周圍陰魂已經被清理乾淨,但不影響形勢更危急。
凌步非完全被魔氣覆蓋了,眼裡的情緒一點一點失去,最終發出痛呼聲:「啊……」
白夢今動也不動,定定地看著他在自己面前入魔。
「放手吧!」一直沉默的寧衍之終於喊道,「你看不出來嗎?他想讓你活著!」
不放,如七殺劍君所願,世界毀滅,大家都死。放了,大家就有可能撐下去,只是凌步非必死。
這是根本不需要衡量的選擇。
白夢今忽然笑了,轉頭看向寧衍之:「所以,你當時就是這麼想的嗎?」
寧衍之怔了一下。
「我註定入魔,沒有挽救的可能,你最終選擇了放手。」
寧衍之稀里糊塗,想著難道是魔尊之事?但他們之間的關係哪裡用得上放手兩個字?
白夢今並不在意他的回答,忽然抬手將陰陽傘一撤,整個陰陽天網收縮消失,無論仙君魔修俱都往下跌去。
「幹什麼?」
「怎麼了?」
「白仙子,你……」
白夢今誰都沒有理會,轉頭對著七殺劍君,淡淡說道:「我本來不想這麼做的,動用如此至寶,很可能要付出難以想像的代價。但是,既然到了這個地步,我也只能用了。」
「什麼?」
一面古樸的小鏡出現在面前,白夢今面無表情,伸指一點:「去!」(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