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班都在眼巴巴等分數，偏偏王宏余話還多，慢條斯理說了半天「這次考試和高考相比還是簡單的，所以你們取得好成績也不用驕傲，要繼續努力」云云，一個破保溫杯端起來又放下，放下再端起來，直到看底下的小崽子們已經一臉崩潰，才心滿意足叫來課代表發試卷：「既然大家都考得不錯，我就不單獨念成績了，重點挑幾個分數，年級第一韋雪130，李陌遠和林競都是128，進步最大的是季星凌109，他這次作文寫得很取巧，大自習的時候大家可以傳閱一下。」
季星凌：「……」
這又是什麼奇妙環節？
「來來，借我拜讀一下文豪大作。」於一舟唯恐天下不亂，率先伸手討要，順利換回冷酷一句「滾蛋」。季星凌把後排狗爪子甩向一邊，扭頭看了眼林競，見他正在和李陌遠小聲說話，似乎並沒有因為「差兩分錯失年級第一」而心情低落，這才放心地坐了回去。
試卷分數欄寫著鮮紅的109，109是什麼概念，和年級第一隻差21分，再往廣闊的範圍看一看，去年錦城的高考狀元，語文成績也才115。
雖然題目難度肯定不同，但星哥目前的確有資格適當地飄一下。
王宏余心情大好，難得不拖堂，下課鈴剛一響就慷慨放行。
於一舟伸了個懶腰：「去吃飯？順便介紹一下你的先進學習經驗。」
「經驗就是儘量遠離你這後進人士。」季星凌把書丟進桌斗，懶得貧嘴，「和葛浩去吧，我有事。」
於一舟強行勾住他的脖子：「喂喂，你最近到底什麼情況，日理萬機的，不說清楚我可就跟著了啊。」
「給我鬆手！」
「不松！」
「於一舟！」
「老實交代，大中午的丟下爸爸又想去哪？」
「我操！」
兩個人在座位上扭成一團，葛浩站在旁邊很苦逼：「下午第一節是數學，李老師每次都是提前十五分鐘過來的。」所以你們到底什麼時候才能去食堂。
季星凌好不容易才掙開於一舟，抬頭一看，教室里早就已經空空蕩蕩。他其實是想請林競吃個飯的，畢竟這次作文能混高分，全靠小林老師考前範文找得好。但被於一舟這孫子一搗亂，飯局只能暫時延後，於是不滿地踹了對方一腳：「走，芙蓉苑，中午你請。」
於一舟納悶：「你剛才不是還說有事嗎？」
「改主意了。」季星凌扯過他的後衣領，拖著就往教室外走，「我決定給你一個請爸爸吃飯的機會。」
「靠，滾！」
……
早上出的兩門成績，語文普天同慶，英語雖然算砸，可missning溫溫柔柔的，一點沒罵人，反而還安慰了一下不及格的倒霉鬼，所以群眾心態也基本穩定。
但數學就不一樣了。
李建生本來就長了一張享受國家津貼的招牌嚴師臉，嘴角往下一垂已經很嚇人，更別提是默不作聲、陰沉著臉、面前放著一摞試卷，站在講台後。
真·山海恐怖故事。
於一舟今天比較倒霉，進教室時還在和季星凌打著玩，結果一扭頭，剛好笑容滿面地和老李來了個精準對視，頓時腳步急剎：「李老師！」
季星凌來不及收腿，鼻子直接撞上了於一舟後腦勺：「嘶……」
葛浩抱著兩人的校服站在最後：「報、報告。」
距離預備鈴還有七八分鐘，但教室里已經安靜得能掉針數了。
「你們三個，關係不錯啊。」李建生問，「知道自己這次考多少分嗎？」
同樣是「猜猜你考了幾分」，如果說早上的語文屬於青春勵志電影，那下午的數學就是恐怖殺人美劇，whowilldienext，暴風雪盤旋籠罩整片山莊，誰先說話誰先死。
當然不會有人蠢到主動接茬。
於是李建生繼續說：「一個47，一個57，一個67，別說，還挺會分配。」
底下有人低聲悶笑，又很快收聲。
李建生可能也不是很想多看這糟心分數，免得血壓繼續上升，所以批評幾句之後就把三個人放了回去。季星凌原本不覺得有什麼，畢竟27都考過，57已經屬於翻倍漲，但回座位時見林競正看著自己，也不知道哪根神經被戳中，竟然莫名其妙被盯出了一種……類似於心虛的感覺。這可真是見了鬼，要知道老李蠟炬成灰淚始干地教了大少爺一年，都沒能讓他產生過哪怕一絲絲「不能考太爛讓老師失望」的念頭，而同行小林老師三五天就能完成這一不可能任務，堪稱教育史上一大奇蹟。
卷子發下來，季星凌是中間那個57，加上語文英語一共248，總分想上400依然有戲。講台上，李建生看了眼手裡的卷子：「林競127，你剛剛轉過來，成績非常不錯，追上進度還能再進步。」
這分數和之前預估的差不多，林競也不算太失落。季星凌瞄了瞄老李手裡，至少還有十個人沒發，所以127連全班前十都不是？
那這就讓人很不高興了。
年級最高分是李陌遠的150，滿分，屬於李總的正常操作。季星凌沒什麼心情聽李建生講題，反正又聽不太懂，乾脆給小林老師發了條微信，以表安慰。
星哥：你還好吧？
林競的手機正扔在桌斗里，上課前又忘記關靜音，震動起來效果驚人。李建生不滿地咳嗽兩聲，一道警告目光掃過來，林競老老實實低頭認錯，迅速關機塞書包。
「……」
幾分鐘後，於一舟實在忍不住：「星哥你昨晚是不是落枕，為什麼頭一直擰來扭去，我快被你晃暈了。」
季星凌噎了一噎，僵硬坐直。
你是字典成精嗎，廢話這麼多。
好不容易等到兩節數學課結束，高二一班再次自發開展摸試卷大型集體活動，不過這次人都圍在李陌遠桌邊。季星凌單手插兜，敲敲林競的桌子：「去買水？」
「幫我帶一瓶吧，微信轉你錢。」林競正在忙著抄公式。
「喂，你那個，我覺得127已經很高了，真的。」季星凌反跨著椅子，坐在他前桌，有理有據地分析，「再說你兩道大題根本沒學過，扣掉之後再四捨五入一下，差不多算是滿分了，對吧。」
林競手下一停，抬頭看他：「季星凌，你不會是來安慰我的吧？」
「……」怎麼了！不行嗎！考57分就不能安慰127分了嗎！
「我沒覺得自己成績差。」林競放下筆，「而且我剛準備抄完這些後，就來幫你看卷子，你這次數學沒考好，是因為浪費了二十分鐘考試時間，我會負責的。」
季星凌警覺：「你要怎麼負責？」千萬別說要去找牛衛東曉之以情動之以理，給我單獨申請一場考試。
「我每周抽三個晚上幫你補數學，一定讓你期中考試到八十。」小林老師本來想說保證及格，但考慮了一下學生目前的……慘烈水平，還是決定扣減十分。
季星凌：？
不了吧，數學和老李的港星飛機頭一樣，都很辣眼睛的，我覺得57已經可以了。
就在他正準備找個藉口拒絕的時候，教室里再度陷入騷亂——侯躍濤剛剛去大辦公室抱回了政史地的試卷，說老師讓先發下來，明後天上課時細講。
季星凌：「……」
林競拍拍他的肩膀：「等著，我去給你拿卷子。」
學渣人設不能崩，絕不主動看分數。
在這個方面，星哥偶像包袱重達一千五百噸。
講台周圍已經擠成了一鍋粥，不斷有試卷飛出來。幾個男生好不容易翻到自己的卷子，扭頭一看林競和李陌遠正並排站在身後，頓時戲癮發作，捏著嗓子太監一樣喊了兩句，示意前面的渣渣們都閃開，讓學霸先來。
季星凌一隻胳膊搭在桌上，心不在焉劃手機。葛浩站在他身後看了一會兒，費解提問：「星哥，這頁面都到底了，你究竟在重複刷新什麼？」
「……」
去開你的花！
過了一會，林競拿著兩人的卷子回來，沒賣關子：「你總分上四百了。」
季星凌揉揉下巴，儘量不喜形於色：「哦。」
「真的，你考了172，總分剛好420。」林競把試卷遞給他，「下次數學再好一點，就能五百了。」
雖然這句話明顯鼓勵成分居多，而且下次英語會不會這麼撞大運也要另說，但星哥還是覺得心情非常好。他把卷子隨意捏在手裡，問：「你多少？」
「252。」
「李陌遠呢？」
「247。」
心情好+1。
小林老師不能輸。
放學的時候，年級大榜已經貼了出來。李陌遠總分672年級第一，林競因為是轉學生，這次不參與排榜，王宏余為此很遺憾，在辦公室里絮絮叨叨說了半天，早知道就提前打申請了，完全沒必要不排進去嘛，不然這次年級前十我們班能占一半。
胡媚媚也接到了學校發來的考試成績，她看著420喜上眉梢，等不及兒子回家，還在路上就打來電話，興高采烈滔滔不絕誇了五分鐘之後，又想起來問：「小競考了多少？」
「654，全年級排的話前十。」季星凌說完及時補充，「但他數學有兩道大題根本沒學過，超綱了，不然肯定150，總分就比李陌遠還高一點。」
胡媚媚果然讚許：「那確實厲害。」
因為有小林老師的細心維護，季大少爺「從不學習，完全不關心分數，但隨便認真考考就能進步」的中二人設始終不崩，而在季星凌再三強調「數學沒學過，不然肯定150」的努力下，林競在小區家長眼裡第一的形象也一直穩如老狗。
互幫互助，感人肺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