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天塔前。
天空魔女:「真的要離開這個世界嗎?」
艾妮莎沒有說話,到了她們這個地步,簡陋的謊言和偽裝已經沒有了任何意義。
有的時候與其說是對拼的是智慧和欺騙的藝術,不如說更多的時候是對於信息的不對等掌握,還有運用。
她當初決定留下來做些什麼,去找到那根祇柱,就註定遮掩不住她想要離開這個世界的想法和決心,或許在那之前就有其他的魔女已經感覺到了,不過至少她那個時候還沒有真正做些什麼。
但是這一次她真的去做了。
當你下定決心往前邁出第一步的時候,就沒有辦法再回到從前。
天空魔女在艾妮莎的眼中看到了堅定,她嘆了口氣:「非做不可嗎到底是為什麼,你之前不是這樣的?」
艾妮莎說:「我厭倦了。」
天空魔女:「可是你已經這樣過了幾千萬年了。」
艾妮莎:「所以我厭倦了。」
天空魔女:「總有個原因。」
艾妮莎目光游離了一下她似乎在遮掩什麼,但也終於第一次說出了自己內心深處的想法。
「我不想再這樣過幾千萬年,甚至是幾億年。」
「我們稟承所謂的使命創造了一個世界,然後將所有人死死的關在裡面,包括我們自己。」
「我們還在不斷的加固這座關住我們的牢籠,製造出更多被關在這個囚籠里的存在,它們在這裡生在這裡死,在這裡誕生然後踏入滅絕,一次又一次。」
「我厭倦了這沒有意義的日子,不是因為憐憫,而是連高高在上看著它們生死滅絕都覺得厭煩。」
「我不想陪著你們玩這一場遊戲了,演給那遊戲於時間和命運之上的至高神明去看。」
天空魔女:「你眼中有牢籠,這裡便是你的牢籠。」
「或許在至高神明眼中這一切的確是一場遊戲,建造這個世界它的確是我們的使命,但是對於活在這個世界的我們卻並不是這樣的,所謂使命並不只是別人賦予我們的,也是我們選擇的。」
「這個世界是我們的起源和誕生之所,也是我們一起從一點一滴建立起來的,它對我們很重要。」
「從一個一無所有的世界,我們挑選著各種物種的模板,製造各種動物、植物、微生物等生命,劃分大地和海洋。」
「我們一點一滴的從一無所有讓它到充滿生命和綠色,我們一次次的調整和規劃著名生命的方向。」
「它是至高神明的,也是我們的。」
「它或許現在還不夠大,但是終有一天它會變得足夠大,它是還有很多問題,但是這個世界哪裡沒有問題,只要去解決就好了。」
「終有一天它會載著我們,抵達我們想要的那個理想鄉。」
天空魔女:「你覺得它是不夠大嗎,因此覺得不夠自由?」
艾妮莎:「想要獲得自由的方式是走出去,而不是將房子建大一些。」
她又反問:「你覺得我們真的是世界的建造者,文明族群的造主嗎?」
天空魔女:「一定程度上的確是我們創造了這裡和文明族群。」
艾妮莎:「我聽到那個黑頭髮的人說過一段有趣的話,你說,一顆種子如何才能長成大樹?」
天空魔女考慮了一下:「選好土壤,澆灌水源,日照和溫度……」
艾妮莎:「不,種子會自己飄到適合自己生長的土壤,它自己會尋找出路,你所說的那些東西這個世界本來就有。」
「生命自己本身就在進化,就在適應著環境而演變,它有著自己的選擇和道路,我們所做的一切,都只是將它們強行改造成我們想要的樣子。」
「我們所做的一切本來就是多餘,卻美名言之我們是一切的創造者。」
「這就是一場無聊的遊戲,卻冠以崇高的使命之名。」
天空魔女:「我不這樣認為,種子在沙里是長不成巨木的,這個世界的確是存在奇蹟,但是我們卻可以主動創造奇蹟。」
兩人站在通天塔下,相互凝視著一動不動,卻突然有了種劍拔弩張的感覺。
這不是恩怨,不是愛恨。
而是源自於不同的執著和理想,其他魔女們想要打造一個她們理想之中的世界,而艾妮莎卻覺得她們所做的一切都只是沒有意義的徒勞。
最後,天空魔女開口說道。
「我知道了。」
「艾妮莎!」
「你是這個世界的支柱力量之一的控制者,你強行離開必定會造成巨大的變動,我們暫時只能阻止你離開。」
「大地魔女墨忒爾醒來之後,我們將會召開下一次會議,在魔女會議上討論關於你擅自提前甦醒干涉文明計劃,還有其他的問題。」
「到時候我會在會議上提議允許你離開。」
「但是你必須等巨神們甦醒之後,由巨神替換你的位格和力量,得到了祂們的允許,我們才能放你離去。」
艾妮莎聽到這個看似靠譜的提議,卻突然笑了起來,似乎對於這個提議不屑一顧。
「誰知道那需要多長時間,所以我要再等幾千萬年或者更久,等到這個世界徹底地升格,等這個牢籠變得更加牢不可破?」
「巨神們眼中的時間太漫長,而且祂們對於至高主宰的意志看得比什麼都重,主宰曾經說過不允許這個世界裡的存在離去,你覺得祂們會同意我離去的要求嗎?」
「我已經看到了自由的希望,我可以再等等,但是不會按照你們那樣去等。」
事已至此,似乎已經沒有什麼好多說的了。
天空的魔女也早已明白艾妮莎是不可能被說動的,所做的一切更像是一種程式化的最後挽留和試探,而現在這試探也結束了。
天空魔女點了點頭,就好像在說我明白了,但是她的動作卻沒有絲毫留情和猶豫,反而是立刻對著站在通天塔門前的艾妮莎出手了。
「你不論想要做些什麼,都必須在經過魔女議會的討論之後。」
「艾妮莎!」
「在此之前,你的所有行為將會被禁止。」
「以避免你的行為,可能對這個世界的秩序造成不可挽回的崩壞。」
天空魔女揮動手上的雨傘。
周圍的雲霧開始流動,並且開始憑空湧現。
那不是真正的雲,而是天空的吐息。
「雲山雲海」從四面八方擠壓向通天塔,整個世界都似乎被淹沒在白色的雲霧裡,夢幻的景象之中卻又帶著巨大的恐怖。
天空魔女將傘對準了通天塔和艾妮莎,口中吐出了兩個字。
「封印!」
隨著魔女的意志塑造,層層擠壓過來的天空吐息開始發生形態上的變化。
天空吐息從表現出來的氣體一點點化為了液體流質,最後似乎融合了什麼東西從流質化為冰晶雪花一樣的存在,而那無數的冰晶雪花從通天塔底部一直蔓延往上,似乎要將整個通天塔都給凍結起來。
這當然不是屬於天空魔女自身的力量,她也藉助了屬於自己的權柄。
最後。
氣態的天空吐息經過層層變化,化為了類似晶壁一樣的奇異之物。
冰晶雪花化為一塊塊,最後那一塊塊又拼湊在一起,就好像一副巨大的拼圖一般,當其拼湊成功以後就要將整個通天塔給封鎖在裡面。
這晶壁之物介於真實和虛幻之間,連空間移動和諸神國度通道都能夠封鎖,連祈禱之語和呼喚神明真名都可以屏蔽隔絕。
一旦封死。
算是某種意義上徹底的限制住了她的活動能力。
不僅僅不允許她離開,連她聯繫外界都變得不允許起來,算是被禁足了。
艾妮莎從頭到尾都沒有動,似乎就這樣甘於被囚禁在其中一樣,但是突然之間,整座通天塔搖晃了起來。
天空魔女皺起了眉頭,低語了一聲。
「通天塔?」
隨後,一股巨大的力量直接撞開了還沒有徹底合攏凝結完成的晶壁。
「砰!」
「嘩啦啦!」
沒有拼湊成功的晶壁拼圖碎裂開來,就好像無數面鏡片一樣散落在天空,然後逐漸的又重新倒退回流質的形態,最後又變作了雲霧。
「轟隆隆……咚咚咚……」
緊接著,天空魔女感覺到腳下的地面開始發出劇烈的震顫。
她一躍而起升入空中,手中的雨傘也隨之撐開,將她護在了其中。
這還沒有結束。
空中的天空吐息被一層層穿透,一幅遮天蔽日的透明傘膜延伸了下來,似乎將天空都替代了,伴隨著密密麻麻的透明觸手和雲霧揮舞在天地之間,環繞在天空魔女身邊。
她手中的傘稍稍傾斜一些,就看到天空也隨之傾斜了一部分,那些可怖的觸手也在隨著她的心意朝著通天塔揮舞而去。
她舉著傘漂浮在天空之中。
就好像將這片天空舉在手中。
——
通往天際星穹的巨塔一點點拔地而起,以一種傾斜的角度緩慢旋轉地離開纏繞世界之山。
層層迭迭的晶塊從四面八方將它凍結,但是隨著它的一動起來,那些晶塊就不斷地脫落,最後崩碎成天空吐息。
「嗡嗡嗡~」
哪怕已經脫離了纏繞世界之山,沒有了轟隆隆的地震嗡鳴,那座塔轉動起來的動靜也驚人至極,周圍的一切都被不自覺地排斥在外。
天空魔女舉著傘飄舞在空中,也被那股力量遠遠地排斥向遠處,但是她依舊指著通天塔說了一句。
「留住她。」
天空之中的傘膜和觸手一起動了起來,朝著通天塔包圍和纏繞過去。
但是這個時候通天塔再度爆發出了一股強大的力量,那力量似乎將天空撕裂了開來,天穹之上破開了一個洞,露出了一望無際的幽暗。
那是諸神國度的畫面。
而通天塔徑直地旋轉著,朝著諸神國度的深處前進著。
化為天空的傘膜被阻擋住了,層層迭迭的觸手纏繞在了通天塔之上,但是卻並不能完全留下它,它依舊在往諸神國度之中鑽去。
這是一個位格距離真神位格力量只差半步的存在,而底蘊更是融合了兩個紀元的殘留權能。
塔下的大門前。
艾妮莎露出了笑容,看著天空魔女搖了搖頭。
「你留不我們的。」
我們這個詞用得很好,從一開始想要離開這個世界的就不止她一個人。
天空魔女也愣住了,艾妮莎雖然號稱是通天塔的守護者,但是她本身實際上是沒有控制通天塔的權限的,因為這座塔的主人只有一個。
而且這座塔的力量也不是她可以控制住的,所以此刻這變故的原因只有一個,那就是這座塔的本身是心甘情願地跟著她一起走向諸神國度。
她只是不知道艾妮莎到底是通過什麼方法說動了通天塔跟著她一起叛逃,如果說艾妮莎如果逃到因賽世界之外去,起碼沒有幾個人真的會去將她抓回來,也很難將她抓回來。
通天塔不一樣,它從一開始就屬於生命主宰。
它就算逃到了宇宙的盡頭去了又能怎麼樣,生命主宰只要從造物神國一伸手,就能夠把它給逮回來。
「通天塔。」
「你也要陪著她一起嗎?」
「就算她能夠逃出去,你又能夠逃到哪裡去呢?」
沒有回應,只有嗡嗡嗡的巨響。
最後。
天空魔女看著艾妮莎最後嘆了一口氣,對著她說道。
「你逃到夢界之中去又怎麼樣,這個世界生靈所營造出夢界都被十位巨神共同鑄造的晶壁給封死了,你不可能逃得到外面出去的。」
「你所做的一切,都只是徒勞。」
「從一個地方,逃到另一個地方,這又有什麼意義?」
「還是說這只是你計劃的第一步?」
「你接下來準備怎麼做,還有什麼布置,那個黑髮之人?」
「還是那根祇柱,亦或者你在因賽世界還留下了其他什麼東西?」
艾妮莎面對天空魔女的盤問,臉上沒有露出任何變化和疑點,不過他也順著天空魔女的話頭接著說下去了。
通天塔已經一半進入諸神國度之中,艾妮莎站在大門前對著天空魔女說道。
「你覺得他是誰?」
艾妮莎口中的他,自然是赫爾法斯。
天空魔女:「黑髮除了造物主之外我所知道的只有二代智慧神王耶賽爾擁有,傳說之中的神造之人也可能是黑髮,不過關於太古的秘密我們也未曾知曉太多,他或許是某個來自於太古時代的人物,那些淹沒在了歷史塵埃里的存在。」
「他應該是造物主離開上一個紀元之前留下的布置,在這個紀元文明開啟的時候便會降臨在這個世界,任務和使命便是建造這個世界的文明。」
「不過有些奇怪,如果他是造物主製造出來的另一個神造之人,他的力量也太過於弱小了,弱小得……」
「根本不像是造物主的手筆。」
天空魔女也很奇怪,她感覺就算是造物主從造物神國地里挖一灘爛泥捏成了人形,也不止赫爾法斯那一點力量。
你要說他是造物主製造出來的,也實在是拉低了造物主的位格。
你要說他是太古某個存在轉世,那些幾億年前的存在如果能夠活到現在,擁有的力量和位格都是不可思議的。
就算沒有力量,那些他們曾經掌握的一些權柄拿到這個紀元,也堪稱是驚天動地。
什麼太古誓約,什麼奇蹟術,什麼萬能製造機和時光控制機,什麼神王血脈和太古傳承。
唯一的特點似乎就是能夠以某種方法穿梭於夢界。
但是別說諸神信徒和所有靈魂種都能夠藉助神靈的力量做到這一點,太古和上古之時更有大量的天縱奇才之徒用各種各樣的方法在夢界上開天窗,鑽空子進入其中或者用偏門的方法成神。
路上,她甚至懷疑對方的誕生是不是祇柱融入這個世界意外巧合下誕生的產物,但是她又立刻否定了這個答案,如果一個能夠控制命運的存在安排掌控下的事情發生了意外,那麼它就已經不是意外了。
艾妮莎卻不以為然:「太古時代的人物嗎?」
她從萬蛇之母那裡知道過一些造物神國的秘密,造物神國的金字塔神殿是在萬物誕生之前就已經落成了的,那個時候世界上只有三個存在。
造物主,智慧主宰,生命主宰。
在那時甚至就連夢境的力量還未曾誕生,或許也正是如此,夢境的力量才缺少了一絲生命和智慧的古老和沉重,但是卻又孕育著變化和希望。
而那個時候,柱子上的影子便已經銘刻在了上面。
但是艾妮莎卻沒有提及這些信息,畢竟就算是魔女,也沒有人去過造物神國,哪裡知道造物神國之中的詳細細節是什麼樣的。
她目光從高處落下,穿過天空魔女的身影,落入人間大地。
她似乎在注視著某個身影,然後開口說道。
「沒錯,他是秉承命運的安排來到這個世界,就是一個命運之下的玩物。」
「我背負的只是一個使命,而他背負的是不可掙脫命運。」
「相比於我身上的囚籠,他身上的囚籠才是最可怕的,這樣被命運註定的人又怎麼可能幫別人擺脫束縛呢?」
「連靠近他一絲都感覺會被命運給注視著,捲入漩渦無法逃脫。」
此刻。
通天塔的靈化為了實體,站在了她的身邊。
魔女與靈體的目光一起看了過去,看到赫爾法斯又一次出現在人間,忙碌地奔向下一個地方,似乎充滿了幹勁,他用忙碌讓自己漫長的人生化為充實。
那是一個花了兩千年,終於走在了成神之路上的迷途凡人。
他駐足遠望著自己的未來,站在命運的十字路口,卻又同時被無數雙視線給注視著。
他似乎覺得自己的每一個選擇都出於自己的選擇,但是他的前路和一切又似乎清清楚楚地被人所看見,就像是白紙上畫下的線一樣清晰。
說完這句話。
艾妮莎和通天塔一起消失在那茫茫黑暗之中。
天空魔女也終於鬆開了從天空延伸下來的觸手,收起了手上的雨傘,她看了一會天上逐漸合上的夢界入口,最後也消失在了雲霧裡。
不過,這一次交手之後。
也等於艾妮莎向全體魔女正式發起了反叛,再也沒有了任何緩和的餘地。
——
雲海上的宅邸。
赫爾法斯安排好了新職業者的問題之後,立刻制定了一個關於雪之國度解封和人造河流的計劃,封印之書使者和黑鋼筆使者拿出了成熟的計劃遞給了他。
他拿著鳥人世界的地圖,看著規劃好以後的新世界地圖,可以預期到那融化的雪化為河流貫穿整個鳥人世界,整個世界將會化為一片樂土。
「不錯不錯,幹得不錯,就按照這個計劃來。」
他將計劃輸入文明機之後,之後又問封印之書使者。
赫爾法斯:「雲傘那邊,還是沒有任何消息傳回來嗎?」
封印之書使者:「依舊沒有回應,不過最近發現了一個新問題。」
赫爾法斯:「什麼問題?」
封印之書使者:「通天塔不見了。」
沒有過多久。
赫爾法斯就來到了天空之梯中,這一次他沒有打傘,而是披上了一件雨衣。
天空之梯一路推送,將赫爾法斯送到了下一站。
赫爾法斯駐足,朝著通道外面望去。
「真的沒有了?」
那座聳入星辰世界的神話建築真的不見了。
他大概能夠猜得通天塔消失的一些原因,應該是其他魔女找到了艾妮莎那邊,不過其中具體發生了一些什麼他就不清楚了。
可能是艾妮莎被抓走了,也可能是逃走了,不過這麼大一座塔直接消失了還是讓赫爾法斯震驚不已。
其實上一次見到天空魔女他就一直想要問對方一個問題,就是艾妮莎在自己身上是不是留下了什麼東西,但是他最後也沒有問出口。
因為他也擔心一個問題,如果艾妮莎真的在自己的身上留下了什麼後手的話。
這些魔女到時候和艾妮莎起了劇烈衝突,會不會辦不了艾妮莎,把他給辦了。
「辦不了她我還辦不了你?」
「解決不了問題還解決不了你?」
諸如此類的話語和浮想翩翩,總是會出現在他的腦海之中。
他算不上一個心理陰暗之人,但是又從來都不吝嗇去用揣測別人的惡意,他的確很想要問一問艾妮莎的能力到底是什麼,最後還是決定自己去慢慢尋找。
他看向了世界纏繞之山,或許這就是了解另一個路徑能力的最佳時機。(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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