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6章 黃天力士!濟水難濟!
濟水,古為『三山五嶽四瀆八流』的四瀆之一。
只可惜歷經歲月變遷、諸多變故,早已不復昔日的壯麗浩瀚。
時至如今,河道雖依舊算得上寬廣,卻再也無法和『江、河、淮』三瀆比肩,稱不上什麼大河天塹。
公冶縉這一番來回閃轉騰挪,而後突然折道北上,也正是基於此。
只要他動作夠快,能夠在其他州郡的黃天賊道沒有反應過來的情況下成功渡過濟水,殺入冀州、直撲黃天道賊窟老巢。
屆時,必然能夠振奮天下人心。
就比如說這八州之地的……世族高門。
但遺憾的是他終究還是有些低估了這些賊子賊道。
『但凡他們能夠晚來一日——』
望著天邊那些遮天蔽日的恐怖身影,公冶縉難免有些惋惜。
至於說那為首賊道所謂『久侯』的屁話,公冶縉則是嗤之以鼻。
無非是想亂他軍心的小把戲罷了。
眼神有些陰沉地瞥過那賊道手上提著的頭顱,公冶縉神色便不變,只淡淡道。
「繼續渡河。」
公冶縉的鎮定自若,頓時一眾有些慌亂的禁軍將領心中安定下來。
可望著此刻掀起滔天巨浪的濟水、以及虛空中站著的那些遮天蔽日的身影,有禁軍將領還是神色遲疑。
「大將軍這……」
這就是未曾真正經過磨礪的大軍,弊端所在。
打打順風仗還行,稍稍遭遇一點挫折便裹足不前,變得畏首畏尾。
公冶縉瞥了一眼說話那將領,心中嘆息一聲,而後淡淡道。
「無妨,區區風波,須臾可定。」
說著,順手取出一枚寶珠拋向那濟水之上,口中輕吐一字。
「定。」
寶珠初始看來平平無奇,出得他手卻霎時有如流星划過天際。
再等那一個『定』字出口,厚重的強大寶光頓時綻放而出。
只瞬息之間。
九天之上狂風頓止,而沒了狂風的助力,那滔天巨浪沒了憑藉當即垮塌,砸落無盡的波瀾。
一眾禁軍將領親眼見證公冶縉的手段,短暫震驚後,剛要奉上馬屁。
公冶縉卻沒給他們這個機會,只是重複了一句。
「渡河。」
或許是覺察到公冶縉的不滿,一眾禁軍將領頓時不敢再多說廢話,轉而便大聲呼喝起來。
「大將軍有令!繼續渡河!」
軍令如山,違令者輕則軍法重罰、重則可斬!
別說這半年來,公冶縉已經通過一場場勝利,徹底穩固了軍中威望。
就算是沒有,主將軍令一下,也無人真正敢於違逆。
於是原本陷入停滯的前鋒大軍很快便再次依令而行。
「大將軍令!」
「過河!過河!」
陣陣震天撼地的高聲呼喝間,一艘艘早已準備好的渡河寶舟迅速架起,而後被拋入依舊有些波濤洶湧的濟水大河之中。
「重甲先行!輕兵延後!」
「過河!過河!」
前些時日,一朝心中有感,順利突破元神境的曹武,此刻已領一營將主。
只是就在他準備隨軍齊渡濟水的時候,卻聽中軍傳來一道軍令。
「曹將主,大將軍有令,你這一營先不動,押後再行。」
曹武有些不解。
這半年來,他一直歸列大軍前鋒,素來沖陣在前。
大將軍也從來沒有對自己做過多餘的安排,今日這是怎麼了?
正想跟那中軍令官攀談兩句、細問個究竟,只可惜對方卻沒這個心思,交代完這話之後,便匆匆走了。
曹武心中納悶,而他麾下一眾早已蓄勢待發的兒郎,特別是那些同族子弟,卻是有些不滿了。
都是胸懷意氣的熱血年紀,眼下臨陣先登,正是搏得大丈夫功名富貴的大好時候。
這個時候不讓他們上,豈不是在阻攔他們的前程?
曹武見狀,頓時一陣喝止,壓住了他們的躁動。
此刻他也反應了過來,大將軍此舉怕是在有意愛護於他。
戰場之上刀箭無眼,任你天資縱橫,在沒有徹底成長起來的時候,稍有不慎也難免落得個出師未捷身先死的下場。
意識到這一點,曹武心中不免對公冶縉生出幾分感激與敬意。
再想到大將軍那日曾說過有意將自己納入門下,心中更是忍不住湧起陣陣火熱。
如此心態一變,曹武終於按捺住胸中同樣洶湧的戰意,沉下心來以一種為將者的別樣心境旁觀起戰場來。
「若我為將,這一戰我該如何……」
望著除開自己這一營外,此刻盡皆呼嘯著奔入濟水的前鋒大軍,曹武口中呢喃,陷入了沉思。
……
「好膽!」
濟水之上的虛空中。
那黃天道首見公冶縉隨手便破去了他的神通,而後竟然無視自己繼續渡河,不禁冷哼一聲,頗為惱怒地望著遠處下方的對岸。
「今日濟水有貧道,你公冶縉休想過河!」
說話間,那黃天道首頭也不回的冷聲吩咐道。
「去,替貧道掀了他的法舟!」
身後那一道道身形高達十數丈的恐怖身影聞言,當即打了個道門稽首。
「喏。」
「尊道師法旨。」
道師,傳道之師,黃天道的道內司職。
早年便非道內大能不可充任。
而隨著去年大賢良師高舉『黃天』大旗,以黃天代蒼天。
這些道內高功的修為地位也隨之水漲船高,與如今主宰八州之地的三十六方渠帥,一內一外共同支撐起黃天大局。
此刻,一道道黃天力士嗡聲應聲,有如驚雷滾動。
這邊領了法旨之後,直接從虛空之中墜下身形,有如隕石一般重重砸落在下方的濟水之上。
如此巨大的身形帶來的強大衝擊力,再次於濟水之上掀起無邊巨浪。
「道師法旨,此路不通!」
道道驚雷之聲,伴隨著浪潮滾盪而來。
等到浪潮漸平,入目可及,便見那一道道近乎接天連日的恐怖身影,有如遠古巨靈天兵居高臨下地俯視而下。
這一刻,濟水無天塹。
可立於濟水之上的這些黃天力士就是天塹!
道道穿梭向前的渡河寶舟之上,望著這些恐怖非人的巨大身影,不少禁軍將士臉色發白,身形因為恐懼而隱隱顫抖。
好在這時,各寶舟之上的將領沉聲喝道。
「勿慌!」
「這些黃天力士不過是些兵器死物,虛有其表!」
這般不屑地評價一聲,隨後便迅速下令道。
「聚破罡弩!射殺他們!」
之前他們在豫州斬殺一些黃天力士後,仔細研究過這鬼『東西』,說到底不過是用上古道兵之法,製造出來的殘次品。
要法力沒法力,不過仗著幾分血肉蠻力橫行,看起來唬人罷了。
軍令一出,寶舟之上的禁軍再也顧不得胡思亂想,瞬間動彈起來。
只幾瞬之後,一具具遠比尋常破罡弩還要龐大數倍的巨大弩床便被推至寶舟船頭,一根根粗壯如巨木的破罡弩箭於陽光下展露森寒。
「風!」
眾將士高聲附和,「大風!」
等到令旗一展,伴隨著陣陣有如繃簧的巨大聲響,那一道道森寒巨箭便仿佛撕裂空間了一般,甚至在箭芒出一道隱約可見的白色雲環。
一瞬、兩瞬——
近了!
那些腳踏濟水的黃天力士垂眼望著那些瞬間『砸』向自己的恐怖巨箭,眼神竟沒有生出任何波瀾。
下一瞬,竟只憑藉那一雙雙肉掌,悍然伸手向著那些恐怖巨箭抓攝而去!
轟——
沒有什麼本該的破肉敗革之聲,有的只有宛如重錘擊打鐵砧的金石轟擊巨響。
破罡弩箭一路撕裂空間帶來的龐大勢能,讓不少黃天力士身形一個踉蹌,直接栽入身後的濟水之中。
可更多的……他們抓住了!
儘管他們的掌間在這樣的恐怖威能下被撕裂,身形被帶著不斷後退。
可他們還是抓住了!
這一刻,不止是那些普通將士瞬間色變,就連那些將領也面露駭然之色。
「不對!他們不一樣!不是那些普通力士!」
黃天力士,拱衛道庭!
自然也有高下、強弱之分。
只可惜禁軍對黃天道的了解終究還是有些少了,這一番措手不及也在情理之中。
「不好!」
有將領剛準備再次補射一輪,下一刻卻是瞳孔微縮,霍然色變,而後慌忙放聲疾呼。
「全體寶舟——變陣!散開!」
這一聲軍令,反應不可謂不快,可再快又能如何?
當那些高達十數丈的恐怖力士,將抓握在手中的破罡弩箭倒持手中,而後身形大力後仰,以一種最古老、最原始的方式,將之擲出。
所有將士便只能眼睜睜地看著自己剛剛射出的恐怖巨箭,向著自己索命而來。
其速度,竟不比剛剛他們用破罡弩射出的弱出分毫,有些甚至有過之而無不及!
轟——
一道破空而來的巨大弩箭,直直撞上一艘寶舟。
其上銘刻的防護陣紋在巨大弩箭的破罡屬性面前,同樣跟紙糊的一般。
只一瞬,便貫穿了寶舟船體,帶著整艘寶舟猛地一個下沉,似乎要將之拉入這濟水深淵之中。
幸運的是並沒有。
而不幸的也是沒有。
因為這艘寶舟根本沒有支撐到被帶入深淵,便在水面之上轟然解體。
也就是這一瞬,那些乘坐寶舟的將士有些直接被這股強大的勁力餘波直接撕碎、震裂,死得有如螻蟻草芥。
而更多的則是有如天女散花一般,被拋飛空中,最後落於水中。
這一刻,他們身上那沉重的甲冑,不再是護佑他們軀體的寶器,而是反過來成為向他們索命的利器。
幾乎是落入水中之後,便再也無痕無跡。
而這還是第一艘——
一眼掃去,只見這寬廣的濟水之上,一艘艘禁軍寶船轟然破碎,無數曾經在戰場上也是勇猛無畏的將士,甚至連個出手的機會都沒有,便直接被葬送在這片先前還一片平靜的濟水之上。
親眼目睹這恐怖慘烈一幕的曹武,年輕的面色慘白了一瞬。
而在他身後的一眾麾下將士,則是心有餘悸地本能吞咽了口唾沫。
此刻他們再也顧不上怨恨中軍那道阻攔他們博取功名的軍令,心中只有慶幸。
「阿兄,這……這……」
夏侯敬德語氣艱澀道。
「這仗該怎麼打?」
怎麼打?
曹武眼中閃過一抹迷茫,很顯然當戰爭的烈度拔高了一個維度,便不是他能夠應對的了。
這時,又一個同族子弟遲疑道。
「大兄,你說……大將軍會不會退兵?」
大將軍?退兵?
曹武瞬間回神,這個問題的答案他卻是知道。
「不會!」
曹武語氣堅定。
儘管只是幾次簡短的接觸,可他卻對公冶縉這個大將軍有了幾分了解。
這是一個極為自信、自傲,甚至到了自負地步的人。
這樣的人一旦定下了目標,就不會輕易改變。
所以——
「大將軍有令!」
「繼續前渡,畏戰退避者斬!」
「過河!過河!」
曹武霍然扭頭向著中軍大纛的方向望去。
看不到公冶縉所在的曹武,卻能夠想像到對方此刻的漠然眼神。
很顯然,剛剛那一瞬間破滅十數寶舟、葬送數千將士根本不足以動搖這位大將軍的心智分毫。
『這就是為將者麼?』
曹武心中明悟,卻大受震撼。
只是很快他便顧不得思忖這些有的沒的了,因為那些黃天力士剛剛那一輪反擊還只是開始。
等到手中抓攝的破罡弩箭暴力擲出之後,他們幾乎沒有絲毫的停頓。
有如小山的巨大腳步在沒有法力的加持下,竟也能做到踏波而行。
一步、兩步——
濟水之上波濤陣陣,一艘剛剛並未遭劫的寶舟之上,一眾禁軍將士尚未從驚魂未定中回過神來。
下一刻,陡然發現頭頂的光線驟然一黯。
一抬眼,便駭然看到一道高聳近乎如雲的龐大身形,直奔自己而來。
而後便是一隻大手落下,直直地抓在他們的寶舟船頭。
『這是要做什麼?』
有將士訥訥看著一幕,腦海中浮現出這樣一道念頭。
只是他這個疑問很快便有了答案。
伴隨著一陣令人牙酸的聲響,他只感覺自己似乎騰空而起。
不對!
準確地說,是他們所有人、包括他們座下的寶舟!
若是以隔壁那艘寶舟上的將士視角來看,那便是一道恐怖的巨人身影宛如力拔山兮一般,雙手抱著一艘寶舟,然後以之為兵器,向著他們——砸來!
「逃!」
「卸甲!跳船!」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