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矛盾
鬼室福信的臉色就好像有人狠狠的對他的下半身踢了一腳,他的身體微微後仰,目光轉向扶餘豐璋,好像是想要說些什麼。
「怎麼了?」扶餘豐璋用一種幾乎可以稱之為戲謔的語氣笑道:「我記得昨天晚上您還親口向我保證甲仗犀利,足以復國的呀?」
「遵命!」鬼室福信知道大勢已去,只得俯首遵命。
「很好,黑齒、沙咤二人為前部督,領所部為大軍先鋒,鬼室福信為左將軍!道琛法師為右將軍!分統各軍攻打故都!」
木桌上的豬肩肉被烤的金黃酥脆,香氣撲鼻,但沙咤相如與黑齒常之卻都沒有動手,今天在大廳所發生的一切讓兩人毫無胃口。
「相如,我還是有點不明白!」黑齒常之問道:「今天豐殿下為何不登基為王?不但如此,他還冊封道琛法師為右將軍,與福信公等夷?」
「我想豐殿下與福信公的關係並沒有表現上那麼好吧!」
「這怎麼可能?當初力主從倭國迎回豐殿下的就是福信公!殿下回國後福信公不但全力支持他登基為王,還把自己的妹妹嫁給了他呀!」
「事情恐怕不像你想的這麼簡單!」沙咤相如搖了搖頭:「如果今天豐殿下就登基為王,那麼功勞最大的無疑是福信公,加上他的妻子又是福信公的妹妹,朝堂之上恐怕都是他的黨羽?那時候豐殿下這個王想必當起來也沒什麼滋味吧?」
「這倒是!」黑齒常之想起先前在廳中鬼室福信身後人頭攢動的樣子,不由得點了點頭:「但豐殿下今日這些做法又有什麼好處呢?」
「那好處可就大了!」沙咤相如笑道:「你想想,既然他今日沒有稱王,那福信公的擁立之功自然就沒有了。他也說了,克復舊都方才登基為王,那麼論功行賞的時候誰戰功多,誰戰功少,就不是福信公一手遮天了。他又封了道琛法師為右將軍,與福信公等夷,福信公無論想幹什麼,都有道琛法師牽制,當這種王豈不是要舒服多了?」
「不錯!」黑齒常之拊掌笑道:「那豐殿下讓我們兩個當前部督,賜予兵甲的原因也是為了對付福信公?」
「是呀,前部督是最容易立功的地方,豐殿下封道琛法師為右將軍是為了牽制福信公,而非對其信任。咱們兩個當時哪邊都沒站,當然用咱們兩個啦!」沙咤相如笑道:「當時福信公的臉色有多難看,你難道沒看到?」
「這倒是!」黑齒常之點了點頭:「不過這麼看來,福信公還真是慘,費盡心力把豐殿下從倭國請回來,還送上自家妹妹,對方不但不領情,還使出這種手腕來,換了我還不活活氣死!」
「帝王之家嘛,有什麼法子?」沙咤相如冷笑道:「鬼室福信當初把妹妹送過去也是沒安好心的,豐殿下見招拆招又有啥不對的?唯一可憐的就是鬼室福信的妹妹,一邊是兄長,一邊是丈夫,她一個弱女子夾在當中難做人!」
「是呀!」黑齒常之嘆了口氣:「相如,這麼看來周留城也不是久留之地,我們還是早點離開吧!」
「嗯!」沙咤相如點了點頭,拔出小刀將烤豬肩一分為二:「甲仗咱們二一添作五,一人一半,沿途募集的兵馬也是如此,待到攻下泗沘城,功勞也是如此,如何?」
「好!」黑齒常之抓住一半豬肩肉:「一人一半!」
泗沘城、爾扎崗。
夜色中的篝火,猶如墜落的繁星,時而舒展,時而收縮,仿佛有生命一般。
袁飛站在望樓上,即便他身著皮裘,但寒風依舊能夠直透骨髓,將靈魂凍結。腳下的馬廄傳來戰馬的嘶鳴,還有馬蹄踐踏地面的聲響,他跺了跺腳,好讓已經有些麻木的腳恢復知覺,但無濟於事。他正猶豫要不要找個避風的地方揉搓一下。突然聽到身後傳來沉重的腳步聲。
「誰!」袁飛緊張的握住腰間的刀柄。
「是我!」
「校尉!」袁飛已經聽出王文佐的聲音,趕忙斂衽下拜。王文佐伸手將其扶起,笑道:「怎麼樣,很冷吧?」
「還好!袍子很厚實!」
透過呼吸凝成的薄霧,王文佐能夠看到部下頭髮和鬍鬚上的霜凍,他拍了拍對方的肩膀:「待會下了勤,好好睡一覺,接下來的早晚勤務伱都免了!」
「免了?」
「對,你們幾個接下來都直接隸屬於我,負責斥候,所以各種勤務全免,月糧也翻倍!」王文佐的笑容一現即沒,仿佛北地的寒風:「這幾天賊人的斥候活動頻繁,大隊應該不久了!」
袁飛無聲的點了點頭,山崗下的密林在月光下閃著寒光,龐大而又神秘,遠處,他看到通往西北方向的大道上,距此數里之外的有一點燈火,以及此起彼落,自山間傾注而下,貫穿平原的冰冷溪流,水面閃爍,月光映照。除此之外,世界便是一片由飽受冷風摧殘的丘陵,嶙峋危岩和綴著殘雪的野地構成的無盡荒蕪,他不禁想起了小時候聽過的那些恐怖傳說,下意識的雙手合十,低聲祈禱。
「袁飛,我問你一個問題:如果那片森林裡真的有神靈的話,他是會支持我們,還是會支持敵人?」
「這個——,我不知道!」
「我也不知道,也許在神靈眼裡,你我都是螻蟻!」王文佐的聲音不大,仿佛是在說給自己聽:「面對死亡,我與你一樣恐懼,刀劍無眼,會殺你也會殺我。我們能做的只有奮力一搏,勝者榮錦加身,敗則葬身疆場!」
袁飛下意識的點了點頭,他突然覺得自己沒那麼害怕了,雖然情況依舊,但至少自己不是一人面對,他猶豫了一下,突然大著膽子道:「校尉,收下我當您的郎黨吧!」
「郎黨?」王文佐愣了一下,他還不是太理解這個有些陌生的詞彙的含義。
「對,我有母親,還有兩個妹妹,如果我戰死了,那家裡就沒有男人了。所以——」
袁飛的話語結結巴巴,但王文佐已經明白這個男人的意思了:「你放心,只要我活著,就會照顧你的母親和妹妹!」說到這裡,他拔出短刀,割破自己的手臂,指著傷口流出的鮮血道:「若有違背,天厭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