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3章 拉攏
「這——」須陀露出一絲苦笑:「好吧,不過你也知道我當初來交州是為了開拓海路的,現在海路已經打通了,父親若是招我回去——」
「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元寶冷笑道:「交州距離范陽上萬里路,你若不想走父親還能強逼你?再說了,你不幫我幫誰?」
「好,幫你,幫你!」須陀無奈的搖了搖頭:「其實我覺得朱蒙這小子也就是傲氣了點,本事還是有的,他來這裡用得好,會是你的一個好幫手!」
「問題是他恐怕不會願意當我的幫手!」元寶指了指身後的行列:「你看看,這像是當幫手的樣子嗎?」
須陀回過頭,身後的行列兵強馬壯,兵甲鏗鏘,也許元寶這次說的沒錯。
「二位兄長!」朱蒙策馬趕上元寶和須陀,與兩人並馬而行,他指了指道路兩旁的被燒焦的村落和樹木:「看上去你們和叛軍打的很激烈呀!」
須陀皺了皺眉頭,他不喜歡朱蒙輕佻的語氣,不過元寶替他開口了:「這些是須陀到交州前留下的痕跡,他來了之後,叛亂很快就平定了!」
「是嗎?」朱蒙笑道:「我看到你從交州送來的戰利品了,蔚為壯觀,尤其是象牙,把范陽市場上的象牙價格打的一塌糊塗,兄弟們都很羨慕!」
「攻破林邑國都城是賀拔雲指揮的,我當時在交趾城,你應該羨慕他!」須陀冷淡的答道。
「賀拔雲?」朱蒙笑了起來:「那下次須陀哥就讓我去吧!我肯定比他做的要好!」
「那你應該找元寶!」須陀道:「依照父親的安排,交州這邊的主將是他,我只不過是打通滄州到這裡的航道,形勢危急之下暫代的,待到交州這邊情況穩定下來,我就會離開!」
「原來是這樣!」朱蒙笑著對元寶拱了拱手:「那就有勞元寶哥了!」
元寶冷哼了一聲,他討厭這種嘲諷的語氣,但他也明白不可被對方激怒:「你們這次帶了多少人馬來?」
「父親給我賞賜了一條船,還有十萬銀幣置裝費!」朱蒙笑道:「船嘛就和須陀哥的那條『長尾鯨』號差不多,那十萬銀幣我都用來購買槍械、火藥、鉛彈別的什麼的,用來武裝我家的部曲兵士!我母家也出了些,算起來有三條船,兵士兩百餘人,戰馬四十匹!」
「父親給你們每人都是這麼多?」
當得到朱蒙確定的答覆後,元寶悻悻然道:「他倒是大方的很!」
「其實也還好!」朱蒙苦笑道:「我們來的時候,造船廠可以建造長尾鯨號這種多層縱帆船的船台已經有十二個了,建造的速度大為增加。至於那十萬銀幣,左手給了我們,右手便進了兵工廠,一分都沒有留下,還有給水手們發餉,算起來還要貼進去不少,我們也就是個過路財神!你什麼時候見過父親大人他做過賠本生意?」
「這倒是!」朱蒙的抱怨讓元寶覺得舒服了點,他重新上下打量了下對方:「這麼說來,你們現在兜里沒錢?」
「不錯!」朱蒙拍了拍自己的腰間:「我們離開前把手頭的錢花的一乾二淨,若非他老人家禁止我們舉債,我還會把能借到的也花光!」
「看來你們對這次交州之旅還真是期望甚深呀!」元寶嘆了口氣。
「不錯!」朱蒙笑道:「我們離家萬里,總不能是為了瘴氣、烈日和酷暑吧?」
前方一里外,陽光灑在河水上,也灑在交趾城的城牆、佛寺和官衙上,元寶回過頭,看了看自己身後官道上的人馬。「聽你的口氣,倒像是麾下有數萬之眾!」他嘆了口氣:「但我隨便數了數,全起來也不會超過一千五百人。你瞧瞧那邊,看見了什麼?」
「一堵牆罷了!」朱蒙不屑的搖了搖頭:「有什麼了不起的,人建造的便會被人攻破,更不要說我們有火器!」
元寶抬起頭,重新打量朱蒙的臉,他驚訝的發現對方竟然已經比自己還高了,那張熟悉的臉上也脫去了原本的稚氣,顯露出剛強和倨傲,就好像潮水退去的礁石。
「希望你乾的像你說的一樣好!」元寶沉聲道:「不過要掌舵就得先划槳,在軍隊中,發號施令之前你必須首先服從比你職位高的人!比如說我,還有須陀!」
「那是自然!」朱蒙微笑著向元寶低下頭。
在簡短的歡迎宴會之後,馮盛就明白這些公子們有多難纏。元寶把安置這些特殊客人的工作交給了他,交趾城裡有的是空著的房屋,但王文佐的兒子們都不是孤身一人前來,他們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部曲侍從、馬匹、武器以及大批的輜重。更要緊的是,給每個人安置的住所都必須配得上他們的「身份」,否則很容易被認為是一種挑釁和侮辱。馮盛被這項棘手的工作弄得焦頭爛額,最後還是須陀挽救了他。
「不用給他們太大的宅院!」
「可,可是他們有那麼多侍從和行李!房子不大怎麼安置?」馮盛小心的問道。
「在城外找幾個空村子或者環境不錯的空地就好了!」須陀道:「朱蒙他們身邊不是侍從,而是軍隊,軍隊就應該呆在城外,至於他們自己,給他們在城裡弄個夠五六個人住的地方就可以了!」
「這樣會不會激怒他們?看起來這些可都是些貴公子!」
「這個你不用擔心,他們和我是從小一起長大的!」須陀笑道:「我們從小就習慣行軍野營了,他們沒那麼嬌生慣養的!」
馮盛沒奈何,依照須陀說的去安排了,出乎他意料之外的是,即便是看起來最高傲的朱蒙,在住宿用度上也很好說話,他唯一的要求就是在城外給他一片合適的牧地,以供放養他的馬匹。
——————————————————————————
在刺史府花園的檸檬樹下,元寶和須陀兄弟二人正在一起用早餐,花園裡原本有一座涼亭,被幾個月前的一次颱風刮去了半邊,被元寶下令拆除。這裡可能是整個交趾城位置最高的地方,在這裡他們可以輕鬆的俯瞰整座城市:狹窄彎曲的小巷和寬闊的大街、高聳的佛塔和寺廟、茅屋和富人的花園宮殿,以及城牆外的農田、河流、果園,都一覽無餘。坐在這裡,會讓人有種特殊的感覺——自己是神,居於眾人之上。
「刺史!」
「是王掌書呀!過來!」元寶向王勃招了招手:「有什麼事情嗎?」
「是清點城中戶口的事情!」王勃手中捧著兩本厚厚的書冊。
「哦哦!我想起來了!」元寶拍了一下腦門:「拿過來給我看看!」
王勃應了一聲,將手中的書冊送了過來,元寶擦了擦嘴,接過書冊開始細看起來。半響之後,元寶吐出一口長氣,將書冊重新合上,遞給須陀:「看看?」
「我就不看了!」須陀將書冊推了回去:「你打算清點城內的戶口?」
「不錯,接下來交趾城內有不少工程,不清點好戶口,無論是徵稅還是勞役都沒法做!」元寶笑道:「說實話,我都想把城牆拆掉了!」
「拆掉城牆?為什麼?」須陀問道。
「交通方便!接下來這裡會有很多工坊和市場,每天都會有許多馬車人員奔走,就幾座城門,估計會堵死!滄州朝碼頭的城牆被我拆了很長一段!」
「那怎麼一樣,交州這邊四周可多得是盜賊蠻夷,你把城牆拆了敵人打過來怎麼辦?」
「是呀!」元寶嘆了口氣:「所以我想等這季稻子收完後,就把周邊郡縣清理一下!」
「你想讓朱蒙他們去?」須陀問道。
「嗯,正好讓他們做點正經事,省的整天閒得發慌!」
「也行,反正交州刺史是你!」須陀拿起一枚雞蛋,輕輕將其敲破,一副滿不在意的樣子。
「你小子就一點忙也不肯幫!」元寶恨恨的低聲罵道,他無奈的搖了搖頭,將書冊交給旁邊的王勃:「就這樣吧,兩天後開始城中清理戶口房屋!」
————————————————————
屋內煙氣騰騰,夜叉正拉著胡琴,鎮惡在旁邊唱著《木蘭辭》,藥師和常念正在握槊,當藥師投出一個好點數時,引起圍觀者的一陣驚呼聲。朱蒙拿著酒杯,笑吟吟的看著屋內亂鬨鬨的樣子。
賀拔雲推開房門,走了進來,他目光掃過屋內,似乎是在找誰。朱蒙的嘴邊露出一絲微笑,他站起身來,伸出右手:「阿雲,我在這裡!」
賀拔雲應聲走了過來,抓住朱蒙的手臂,兩人相互打量,朱蒙笑了起來:「阿雲,我在滄州就聽說了,只能說乾的漂亮!」
「運氣站在我們這邊!」賀拔雲笑道:「一路順風,而且我還找到了一個很熟悉林邑人都城情況的傢伙,是他提供了進城的秘密通道!」
「運氣只會站在勇敢者一邊!」朱蒙笑著拿起一隻空杯子,塞在賀拔雲手中,然後給他倒滿:「來,我們有多久沒在一起喝酒了!」
「是呀!」賀拔雲感嘆了一聲,喝了一大口酒:「朱蒙,你來交州是對的,這裡才有你們的未來!」
「是嗎?」朱蒙笑了起來:「至少已經賺了一條好船,十萬銀幣!」
「在這裡你能得到更多!」賀拔雲低聲道:「那些你在范陽永遠也不可能得到的東西,比如一頂王冠!」
「也許吧!」朱蒙笑了笑:「即便是河間郡王的兒子,有些事情也不是那麼容易!」
「沒辦法!」賀拔雲笑道:「總比我容易多了,不是嗎?」
朱蒙笑了起來,片刻後他的笑容從臉上消失了:「說真的,我需要你的幫助!」
「幫助什麼?」
「我打算進行一次遠征!你懂我的意思嗎?」朱蒙伸出手在周圍劃了一圈:「你看,這裡什麼都有,我們有武器、有船、有火藥、有最勇猛的戰士,有錢,但我們缺乏經驗,而你有,有了你的幫助,我們就能給自己掙下一頂王冠!」
「遠征?現在還太早吧?」賀拔雲皺起了眉頭:「為什麼不等一等呢?」
「等?等到什麼時候?」朱蒙笑道。
「等到元寶同意的時候呀,畢竟他才是交州刺史!他在這方面的經驗比你豐富多了!」
「從元寶那兒我可得不到王冠!」朱蒙道:「他只會為自己考慮,真的,在幾個兄長里,他可能是最自私的一個,如果擔任交州刺史的是須陀哥,我可以等一等,但是元寶,呵呵!」他笑了兩聲,態度已經十分明顯了。
賀拔雲無奈的嘆了口氣:「朱蒙,我真的不想被扯進你們兄弟之間的事情里,畢竟我還是個外人!」
「這不是外人內人的事情!」朱蒙笑道:「你難道不想給自己也弄頂王冠嗎?從元寶那兒你什麼都拿不到,真的,看看須陀哥就知道了,他替元寶把所有的麻煩都解決了,可是元寶是怎麼感謝他的?那可是他的一奶同胞!」
賀拔雲動搖了,「阿雲。」朱蒙將一隻手搭到他肩膀上,「跟我一起走走,要是你願意的話。」
屋外起風了。雲層掠過月亮蒼白的臉,猶如戰艦,競相奮力衝刺,相互撞擊,濺起滿天的散雲。星星稀少而黯淡。賀拔雲聽見風掠過屋頂的聲音,吱吱嘎嘎,有野貓在風中嗚咽,就好像小孩的啼哭聲。
他們沿花園邊緣行走,那兒一片漆黑,沒有其他人。「告訴我實情,阿雲,」朱蒙問道,「攻下林邑國的都城,你得到了多少?」
「很多!」賀拔雲小心的答道:「你知道,須陀哥是個慷慨的人!」
「沒錯,但他不是交州刺史,不是這裡能做主的人!」朱蒙道:「如果是我的話,你可以得到更多,比如林邑國的王冠!」
「別說笑了!」賀拔雲笑了起來:「我們當時的力量很有限,那只是一次突襲,想要占領下來都很難,更不要說稱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