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麗大清早化好妝,本來在電話里早已溝通好,到天京來也就簽個合同的事。沒想到對方一個副總卻是百般刁難,甚至還暗示她陪.睡。
職場打拼十年,這樣的情況不止遇到過一次,見怪不怪。每當遇到這種情況,她都會不自覺把這些人與陸山民做對比,同樣是男人,差距怎麼就那麼大呢。
不過她並不氣餒,對付這樣的人她有的是辦法,不過就是三步走,直言擺態度,造勢拉攏人心,留證打七寸。
整理好各類文件合同,把聊天記錄和錄音錄像傳入郵箱備份歸檔。
然後對著鏡子給自己鼓了鼓氣,昨天在大庭廣眾之下卑躬屈膝不過是做給捷達員工看的,讓他們看到她是如何被那位副總刁難的。
今天要打的才是一場硬仗。
張麗鬥志昂揚的下樓,然後就看見不可思議的一幕。
捷達的董事長、總經理,還有四個副總,還有好幾個部門負責人全都站在門口,那恭敬的樣子,像是在接待某位商界大佬,或者是政府高官。
昨天為難她的那位梁副總也在,此刻正站在最外側,臉色蒼白,神情緊張。
張麗下意識回頭看了身後一眼,空無一人。才確定這些人確實是來見她的。
捷達董事長是個五十來歲的男人,見張麗下樓,立即迎了上去,那小碎步邁得輕快急速,不禁讓張麗想到動物世界裡的羚羊。
「張經理,不知道是您大駕光臨,如有怠慢,還請見諒啊。」
張麗大概猜到了原因,心中泛起一陣溫暖,禮貌地笑道:「陳董太客氣了,勞煩您親自過來,我回去都不知道該如何向何總交代了。」
陳啟發老臉微紅,「張經理,這裡不是談事的地方,還請移駕去我公司談。」
門外停著一輛寶馬7系轎車,外表低調,內里奢華。
陳啟發親自為張麗打開車門,張麗推脫了好幾次,實在拗不過才先上了車。
其他人面面相覷,他們當中絕大部分人還不知道怎麼回事,但大概都能猜到這個女人恐怕有驚天的大背景。
再看向那位梁副總,神情就複雜起來,有的人面帶同情,有的人幸災樂禍。
梁副總臉色白得比白紙還白,心裡是又悔又憋屈,他哪能想到東海一家公司的經理能在天京有這麼大能量。你說你有這麼大背景,幹嘛不直接亮出來,扮豬吃老虎很好玩兒嗎,這不是擺明玩兒死人嗎。
他現在只祈禱張麗千萬別把昨天的事情告訴陳啟發,要不然辛辛苦苦奮鬥了二十年才得到的位置,鐵定是保不住了。
再次進入捷達商貿,整個氛圍發生了一百八十度大轉彎。
門口鋪了紅地毯,擺了鮮花籃,所有員工身著統一工裝,面帶微笑站得筆直。
陳啟發領著張麗進入貴賓接待室,沒有商談細節,直接簽了項目合同。
除此之外,陳啟發還拿出一份戰略合作協議,希望與張麗所在的公司建立長期合作關係,被張麗婉言謝絕了。
她心裡清楚,陳啟發看似好意,實際上是想抱住陸山民這條大腿。她不是怕欠陸山民的人情,而是擔心陳啟發順杆子往上爬,會給陸山民帶來不必要的麻煩。
商業上的事情,很多眼前看似好事的事,到後來都難有好結果收場。
整個簽約過程,梁副總都是戰戰兢兢,但從頭到尾,張麗都沒看他一眼,一直到陳啟發把張麗送進電梯,送到樓下,他都還一直處於恍惚中。
直到陳啟發返回辦公室,梁副總才鼓起勇氣試探問道:「董事長,張經理沒跟你說什麼吧。」
陳啟發瞪著他,冷哼了一聲,「以後做事機靈點,這天京城下,指不定就冒出個看似不起眼,實則你我都得罪不起的人。」
梁副總重重地鬆了口氣,謝天謝地,看來她並沒有告訴陳啟發昨天的事情。
再想到那個女人,心中不禁升起一股濃濃的敬畏。
張麗意氣風發的走出餐廳,給陸山民打了個電話,約他一起吃午飯。
陸山民到的時候,一桌子菜剛剛上完。
看到一大桌子的菜,陸山民有些犯難,之前為了不給張麗造成壓力,沒想過找多好的地方招待她,所以沒找海東青申請經費。看這餐廳的檔次,包房的豪華程度,特別是桌上還放著兩瓶飛天茅台,估計沒有萬把塊錢搞不定。
張麗打開一瓶飛天茅台,邊倒酒邊說道:「記得上次我們一起喝酒,還是在午夜燒烤店,你那個時候的酒量就不錯,現在應該更好了吧。」
「還好。」陸山民接過杯子,笑道:「麗姐,看你這倒酒的架勢,可比那時專業多了。」
「那是當然。」張麗說道:「我現在好歹也是經理了,大小場面可沒少見。」
張麗端起酒杯,「慶賀我們久別重逢。」
陸山民也端起酒杯,「慶賀我們久別重逢。」
兩人一飲而盡,張麗又倒上一杯,「慶賀我簽約順利。」
陸山民剛吃了口菜,又端起酒杯,「恭喜恭喜。」
張麗今天心情不錯,一杯接著一杯,陸山民見她臉頰微紅,眼睛有些迷離,按下了她再次端起杯子的手。
「麗姐,能給我講講這十年你身上發生的事情嗎?」
張麗想了想,說道:「加班、熬夜,風裡來雨里去,從一個最低級的小職員一步步升到高級職員,副主管、主管、副經理、經理,上個月公司董事會提名我升我當副總,是不是很厲害?」
陸山民重重的點了點頭,為了不牽連張麗,他並沒有動用東海的人脈關係給張麗特殊的幫助。
十年時間,沒有名牌大學的學歷,沒有關係背景,還是一個女人,能光明正大的走到這一步,放眼整個東海恐怕也是萬里挑一了。
她用自己的努力和奮鬥,為寒門走出了一條實實在在的樣板路。
「麗姐,你當然厲害。端莊大氣,務實勤勉,還有著許多男人都無法比擬的堅韌和格局,無論遇到什麼困難,你都會坦然面對,努力克服,從來不怨天尤人,也從來不失了初心和底線,在我心目中,你一直都是全世界最好的女人。」
張麗捂著嘴咯咯笑出了聲,停下笑聲之後,托著下巴問道:「我真有這麼好?你不會是在逗我開心吧?」
陸山民很認真地點了點頭,「不瞞麗姐,從雅倩開始,這些年我接觸過不少非常優秀的女人,他們的優點很突出,但同樣性格缺陷也很突出,而你,是我見過唯一一個在性格和心性上沒有缺陷的女人。」
張麗倒上一杯酒,「為了這番話,必須得再喝一杯。」
陸山民端起酒杯,「麗姐,你喝一半,我幹了。」
張麗一飲而盡,微醺著說道:「既然你覺得我這麼好,那我就冒著被你認為不好的風險讓你幫個忙。」
「放陳坤一馬。」張麗睜大眼睛,迷離的眼睛突然變得清澈清醒。
陸山民驚訝的看著張麗,雖然提前有心理準備,但他還是希望張麗不要開這個口,因為在他心目中,正如剛才所說,張麗是沒有缺陷沒有瑕疵的,她應該明事理,應該不被私人感情所左右。一旦開這個口,那種完美就會出現不完美的裂痕。
「是不是覺得我很不講理?」張麗眼中莫名有些悲傷。
陸山民端起酒杯一飲而盡,冷靜了一兩分鐘,抬頭看著張麗,「對不起,麗姐。我不該懷疑你,我相信你一定有你的理由。」
張麗撇過頭,背著陸山民擦了擦眼眶,回過頭,臉上滿是笑意。
「我只是說說,有沒有道理你自己把握。」
陸山民點了點頭,「麗姐,我聽著。」
張麗說道:「山民,你總結過為什麼那麼多人願意跟隨你嗎?」
「因為你值得信任。」張麗自顧說道:「與你並肩作戰,可以把背後交給你,也可以把生後交給你。這種信任在某種程度上超越了利益。利益駕馭人遠遠沒有信任駕馭人牢固。跟著你打江山的人大部分都不是奔著金錢和利益,而是信任之下的情感。」
張麗繼續說道:「按照傳統的管理學和帝王學來說,放過陳坤確實會帶來巨大的損失,甚至會給以後造成巨大的隱患。」
「但是,山民,你不一樣,你是靠信任駕馭、情感捆綁起家的,這是你的立身之本。」
「就像三國劉備,他沒有雄厚的財力物力,沒有靠山,但最後卻三足鼎立,靠的是什麼?他唯一靠的就是『忠義』二字。他一輩子把這兩個字做到了極致。關羽敗走麥城被殺,劉備發動夷陵之戰報仇,他那樣的人物,難道不知道什麼是大局為重,難道不知道不能因私廢公?即便他不知道,諸葛亮知道吧,身邊那麼多大臣知道吧,所有人都反對,但他為什麼還是要一意孤行?」
張麗緩緩道:「是他蠢嗎?不是,『忠義』二字是他起家之本,如果不報仇,確實能避免火燒連營七百里,也確實能暫時保存實力。但是,他花一輩子立下的人設也就塌了,再也撿不起來。那些曾經被他人格魅力折服,信仰他「忠義」的英雄豪傑就會失望,他們會想,我看錯了,原來他的忠義都是裝的,都是收買人心的手段。人心散了,精氣神就散了,本就是靠著忠義情感為紐帶建立的組織,根基也就斷了。」
陸山民被這番話給震撼到了,張麗的分析從另外一個層面更深刻的分析了人心人性。
張麗嘆了口氣,緩緩道:「陳坤不值得救,放他一馬也確實會讓很多人不滿,但你陸山民不就是這種重情重義、婦人之仁、優柔寡斷的人嗎,大家早就知道啊。所以不管有多不滿,但至少有一點,那就是你的行為符合你多年立下的人設,大家不會覺得你變了,人心也就安定了。當然,這也會造成個別人有樣學樣,所以陳坤必須得接受懲罰,沒收財產,逐出集團,但沒必要趕盡殺絕追究他的法律責任,從此以後,就讓他自生自滅吧。」
陸山民給張麗倒上一杯酒,「麗姐,你在東海那家小公司當副總太屈才了,等過段時間,我給阮玉說說,讓你做晨龍集團排名第一的副總,常務副總。你看怎麼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