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伏天氣,空氣中的悶熱讓所有人都燥熱難當。
除了海東青,幾乎所有人都是汗流浹背,就連陽川和駱長明這種見過大場面的人,額頭都密布汗珠。
一旦樓上出現人命,在場的每一個人都會吃不了兜著走。
對於陽川一行人來說,降職甚至是撤職還不是最難以接受的,最讓他們難以接受的是失職所帶來的恥辱。
他們當中相當部分人都是戰龍退役下來的,身上都帶著濃濃的榮譽感,不管是以前還是現在,大不了不成功便成仁,還從來沒遇到過今天這種憋屈的事件。
季鐵軍同樣壓力山大,雖然陽川不是直接領導,但畢竟級別比他高,硬槓已經是犯了天大的忌諱,要是出了事,不僅僅是他,身後的所有人都的飯碗都得打翻。
沒有人再說話,所有人都目不轉睛的盯著電梯,當電梯按鈕上亮起向下箭頭的時候,更是把這種壓抑的氣氛推向了頂點。
不少人腦海里已經開始腦補畫面,一個滿身鮮血的殺人狂魔,手裡提著人頭,臉上猙獰的微笑......。
電梯從十八層一層一層往下,每個人都屏住了呼吸。
十、九、八、七.....
六、五、四、三.......
二、一。
叮的一聲響起,電梯門打開。
陸山民還是那個陸山民,一身衣服乾乾淨淨,看不見半點血跡。
所有人幾乎同時鬆了口氣。
在所有人的注目下,陸山民緩步走向外面,季鐵軍本想開口詢問情況,但見陸山民那架勢,識趣地側身讓了條路,反正還有更大的領導在,他這個時候沒必要去觸霉頭。
陽川對季鐵軍的動作看在眼裡,心有不滿,抬手攔在了陸山民身前。
「你就不打算說兩句嗎?」
「說什麼?」陸山民冷冰冰的反問道。
「說上面發生的事情。」
陸山民淡淡道:「跟老朋友敘敘舊聊了兩句,這也要管?」
陽川被懟得一時該不知道如何回答,「陸山民,我不知道你為何對我心懷敵意,但請你相信,我沒有刻意針對你,也沒有任何人能讓我刻意針對誰。」
陸山民看了眼陽川,又看向季鐵軍,問道:「上面有幾個人摔破了皮,這事兒歸誰管?」
季鐵軍心領神會,趕緊接話道:「這事兒我管,後面我會仔細調查,如果調查結果是你不小心撞的,要求你負責的話,你得補償醫藥費,當然,如果只是他們自己不小心摔倒的,就與你無關。」
陸山民看向陽川,「還有問題嗎?」
陽川放下手,「既然只是這種程度的小事,確實歸警察管。」
話音剛落,外圍警戒線之外的圍觀人群突然發出驚呼聲,尖叫聲......。
陽川猛地抬頭,橫向十幾米開外,一個人影從高空極速墜落。
「啪」!
鮮血四濺,像一個熟透的番茄墜落到地上,摔得稀爛。
「陸山民!」陽川怒目圓瞪。
陸山民面無表情,「跳樓自殺也管?」
陽川怒斥道:「你管這叫自殺!」
陸山民冷冷道:「難道你認為是我推下來的?」
季鐵軍趕緊讓人把屍體圍起來,擦了把汗對陽川說道:「請首長放心,我一定會查個水落石出。」
陽川冷哼一聲,「好自為之,最好不要落在我手裡!」
說完,帶著幾個虎狼般的手下轉身離開。
季鐵軍大手一揮,二隊三隊上樓,調取監控,詢問證人。
說完看向陸山民,他的心裡也是怨恨不已,「不要讓我太難堪。」
陸山民抬手看了看手錶,「我很忙,只能給你半個小時時間。」
案件再清晰不過,根本不用多細緻的調查,死的人叫納蘭振宇,光輝集團副總,監控取證和目擊證人都能證明他是自殺。至於原因也很簡單,挪用公款,出賣公司和家族利益,被納蘭子冉當著全體員工的面大罵一頓之後,在羞憤中跳樓,所有人都能作證。
與陸山民一點干係都沒有,要說有,那就是據納蘭子冉口供,陸山民舉報了納蘭振宇一連串見不得人的事兒。
至於陸山民為什麼要向納蘭子冉舉報納蘭家的家賊,按照陸山民的說法,他向來是個疾惡如仇、正義感十足的社會好公民,見不得齷齪的人和齷齪的事。
這個理由,足以讓政府給他頒發一個見義勇為好市民的榮譽證書。
陸山民與海東青坐上一輛停在路邊的黑色轎車,揚長而去。
季鐵軍心有餘悸,本想親自趕過去,但想了想還是作罷。
車上,海東青把手放在陸山民的手背上,無言的安慰,讓陸山民心頭一陣溫暖。
海東青握緊陸山民的手,「我說過,如果你要瘋,我就陪你一起發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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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孝周打發走了家裡所有人,獨自坐在窗前,望著落日餘暉,回想著自己不堪回首的一生。
「三爺。」一聲低沉的喊聲打斷了他的思緒。
韓孝周回頭看了眼陳北天,「你怎麼還沒走?」
陳北天緩緩走近韓孝周,「本來已經走了,但在外面轉了一圈,不知道該去哪裡,所以又回來了。」
韓孝周哦了一聲,沒有再說話。
陳北天站在韓孝周身後,淡淡道:「三爺,值得嗎?」
韓孝周喃喃道:「這個問題我問過自己很多年,很多次,至今也沒有答案。」
「我認為不值得。」陳北天給出了自己的答案。
韓孝周苦笑了一下,「你眼裡的世界太簡單了,天京四大家族的子弟,哪一家的婚姻不是政治婚姻,政界、商界、文藝界,四處聯姻,沒有這些縱橫交織的關係網絡,沒有哪一個家族能夠崛起。」
「那瑤瑤呢?」陳北天的語氣帶著質問,這還是這麼多年來,他第一次以這種語氣對韓孝周說話。
韓孝周臉上沒有絲毫不滿,自顧說道:「家族沒有錯,我也沒有錯,錯就錯在我這種人不該生在這個家族,錯就錯在我多愁善感偏偏又野心勃勃,如果我只甘心做一個不思進取的紈絝,也不會有這些事。」
陳北天淡淡道:「世道不該是這個樣子。」
韓孝周微微點了點頭,「是啊,韓家乾乾淨淨做事,本本分分經商,到底做錯了什麼,為什麼就容不下我們。」
陳北天搖了搖頭,「韓家從來就沒幹淨過。」
韓孝周回頭看著陳北天,張了張嘴,停頓了幾秒說道:「再不走,就走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