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繼?你們家不是有了嫡長子,還需過繼?」
茶樓雅間裡,林嫣然錯愕的放下茶盞。
謝婉瑜淡淡道:「老夫人和侯爺都喜歡那孩子,我反對無用。」
林嫣然蹙起眉,「那孩子是什麼來頭?」
謝婉瑜不意外好友如此敏銳,畢竟她親爹是大理寺少卿,耳濡目染下也頗擅推理之術。
不過,她暫時沒打算將實情告訴林嫣然,轉開話題問:「你對秦王有幾分了解?」
「你問秦王殿下?」林嫣然頓時雙眸一亮,「我跟你說,殿下他真真是容色無雙,文韜武略,麟鳳芝蘭,德備八方……」
謝婉瑜無語的打斷她,「我是問為人如何?」
林嫣然愣了下,旋即危險的眯眼盯住她,「婉婉,你不會也信了外界傳的秦王殿下有不臣之心吧?」
謝婉瑜不置可否,「秦王若有不臣之心,八年前便不會扶持當今登基了。」
林嫣然一拍桌,激動不已,「可不是!當年皇上年幼繼位,幾位年長的皇子不服氣,攪風攪雨,朝廷亂成一鍋粥,如果不是身為皇叔的秦王殿下站出來,一力鎮壓亂局,當今能不能繼位還兩說!」
「當時皇室宗親和泰半朝臣都欲擁護殿下登基,殿下卻護持當今繼了位,又不想朝廷黨爭禍及百姓,更是舍了榮華尊位,遠去那苦寒的邊關鎮守,一守就是這些年,於國於民他都做到了極致,朝廷那幫人卻還信口造謠,簡直狼心狗肺,其心可誅!」
林嫣然越說越氣,一口銀牙咬得咯吱作響,「這次朝廷召殿下回京,不定又要鬧什麼么蛾子!」
謝婉瑜知林家與秦王母家乃是同族,而林嫣然極是崇拜秦王太叔瑱,卻沒料到會維護至此,連當今都敢罵。
她搖搖頭,「秦王手握五十萬大軍,又在民間口碑載道,聲威皆具,朝廷自然不會放心。且當今年齡雖不大,卻是個極多疑的,當年更是差點皇位旁落,如何不視秦王為心腹大患?」
前世,太叔瑱正是被皇帝猜忌,威逼利誘他身邊信重的副將,在太叔瑱即將斬殺敵國大將時,暗中偷襲致使太叔瑱重傷,最終戰死沙場,一代戰神就此隕落,端是可悲可嘆。
再後來,便是蕭璟接替了太叔瑱的位置。
不可否認,蕭璟是難得的將帥之才,可較之太叔瑱的用兵如神卻猶有許多不足,所以直到她意識消散時,蕭璟也只能勉強抵擋敵國進犯。
對太叔瑱,她了解的著實不多,只依稀聽過些許傳聞。
比如當年先皇許意的繼承人實則是秦王,卻被先帝景仁帝使計篡改了遺詔。
再如當今太后曾是秦王的心上人,結果卻嫁給了景仁帝,後來景仁帝駕崩,太后母子被前朝後宮欺侮得差點兒吊死,是秦王護住了他們……
再想想後來秦王的結局,不可謂不諷刺了。
林嫣然嘴角抽抽,「得虧這是在雅間裡,否則你這話傳出去,必會被治個大不敬!」
謝婉瑜好整以暇,「咱們半斤八兩,你也不聽聽你先前說了些什麼?」
話落,姐妹倆不由噗嗤一聲,相視而笑。
一牆之隔的雅間中,宋復禮挑眉望向對面戴著銀質面具的年輕男子,笑眯眯道:「沒想到王爺的擁躉竟也不乏後院女子。」
一旁的延慶昭哼聲,「饒是後院女子也知此番朝廷召王爺回京有貓膩!咱們在邊城捨生忘死,宮裡那位卻成天猜忌那個猜忌這個,真是沒意思!」
「既為臣,自要聽君命。」年輕男子慢條斯理的在棋盤上落下一子,淡淡而語。
宋復禮臉上笑呵呵,心中腹誹:真要聽君命,您老人家這會可不該出現在京城!
這時,又聽隔壁傳來女子清麗婉約的聲音。
「前兩日我收拾書匣,發現了一冊孤本醫書,其內有諸多軍中之疾的治療方子,頗是精妙難得。」
太叔瑱拈棋的手指一頓,抬起了墨眸。
「你問我秦王殿下為人,是打算將醫書獻給殿下?」林嫣然恍然。
謝婉瑜沒否認,她之前思來想去,也只想到秦王才不會敝帚自珍,或能將那些醫方推廣開來。至於會不會因此讓秦王聲望更甚,惹來當今更多猜忌,想來以秦王如今的處境,終歸是債多了不愁吧。
林嫣然遲疑,「謝伯父是皇上的老師,你為何不讓謝伯父將醫書獻上去?」
謝婉瑜有些譏諷的彎了彎唇,「那位眼裡只看得到旁人對他權力的威脅,卻看不到守家衛國的將士和底層百姓的苦難。那醫書若是獻進宮,只有兩種下場,丟進藏書閣不見天日亦或付之一炬,免得方子傳出去便宜了旁人。」
前世時,只因她父兄替秦王說了幾句話,就遭了皇帝厭棄,以致謝家被陷害後,皇帝也毫不徹查,直接下旨讓謝家抄家流放。而秦王死後,他一手帶出來的秦王軍全成了戰場上的馬前卒,幾十萬大軍死傷慘重,邊關百姓更是在一場又一場的戰役中流離失所,家破人亡。
這等天下之主,真正是百姓的劫難!
林嫣然忙捂了她的嘴,「快些住嘴吧!你什麼時候也這麼口無遮攔了?」
謝婉瑜壓下心間上涌的戾氣,拍拍她的手,「一時口快,下次不會了。」
林嫣然白她一眼,「你要真打算將醫書送給殿下,等殿下回京後,我讓我爹同殿下說一說,找個時機讓你見見殿下。」
謝婉瑜搖頭,「晚點我讓人將醫書送去你府上,你直接交給林伯父即可,也不必同人說是我給的。」
「那也行。」林嫣然點點頭。
兩人又閒話一會,見天色已不早,便起身離開了。
出了茶樓,謝婉瑜正要上馬車,忽地若有所感的抬起頭,不期然對上一雙漆黑幽沉的眸。
那人戴著銀質面具,瞧不清模樣,居高臨下的看著她,眸中帶著幾分審視,不過謝婉瑜察覺到對方並無惡意,於是微微一怔後,頷首一禮,轉身上了馬車。
「王爺認識那位夫人?」宋復禮探頭望了眼。
太叔瑱收回視線,淡道:「謝家二小姐。」
當年還梳著雙丫髻的小丫頭,如今也已嫁作他人婦。
「謝太傅家的?我聽說謝家先後嫁了兩個嫡女進定遠侯府,看來這位就是蕭璟的繼妻了!」宋復禮一臉唏噓,「瞧著也是個聰慧的,怎麼就嫁了那麼個偽君子?」
太叔瑱回到棋桌邊,淡道:「派人與林家接觸,若那醫書果如她所言,日後使人多看顧著點。」
「是,王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