蓋文側頭看向維爾達斯森林戴冠者瓦倫蒂諾，詢問道：「閣下，這是你們的巨龍嗎？」
他邀請的人員已經盡數到場，沒有其他額外的安排，對方是不請自來的。
他之所以產生現在的懷疑，自然是因為上一次會面時，大地之石已經暴露在了維達爾斯森林的兩條巨龍面前，對於這些巨龍來說，其有著超乎想像的吸引力。
瓦倫蒂諾搖搖頭道：「這不是我們森林的巨龍，他們想要參加這次盛宴的，被我們拒絕了。」
作為龍約術士，他對巨龍的秉性再了解不過。
在大地之石面前，他們就算不徹底失控也會失態。
當然不願意將他們帶來，當眾出醜。
戴冠者夫人瑞秋拉此刻已經忍不住站了起來，神色嚴肅的道：「你不覺得這吼聲非常的熟悉嗎？」
「確實有些熟悉。」戴冠者也跟著站起身露出了側耳傾聽的模樣。
對普通人來說，巨龍咆哮都差不多，反正就是聲音巨大，悠揚綿長。
但是對於龍語有研究的人，尤其是龍約術士來說，龍吼差異是巨大的。
他們不僅能通過龍吼分辨出對方的龍種，甚至能分辨出他們的年齡段。
伴隨著最新一聲龍吼響起，戴冠者也忍不住臉色微變道：「藍龍，是遠古藍龍的龍吼，不好，是碎齒山脈的那個災禍從龍眠中甦醒了！」
遠古藍龍！
碎齒山脈！
蓋文的目光也不由自主的閃爍了一下，確定性的詢問道：「戴冠者說的是銳齒艾薇柯拉薩格蘭？」
「除了她還能有誰？」戴冠者言語中流露著掩飾不住的恐懼與仇恨，「她從龍眠中醒來，周邊肯定有大事發生，我們也要跟著遭殃。」
碎齒山脈位於維達爾斯森林北面。
毫不誇張的說，戴冠者他們就是在這條遠古藍龍的陰影下長大的，從他們有記憶開始，那條遠古藍龍就已經蟠踞在碎齒山脈。
「她應該不是我們驚醒的，我們只是適逢其會而已。」蓋文腦中飛速的整理著前世今生的情報。
在前世中，這頭遠古巨龍在今年也短暫的甦醒過，進入了數月的活躍期，對於周邊的局勢造成了不小的影響。
任何一頭遠古巨龍都是不可小視的存在，尤其是這頭在費倫最有名的遠古藍龍更彪悍。
她的名字就像她的年齡一樣長，不過最出名的還是夏恩王朝的終結者，是她一手終結了這片土地上最強大的人類王國，讓其分裂成了現在的模樣——安姆、泰瑟爾與卡林珊。
她現在依舊用自己的方式左右著這三個王國的命運，據說三個王國中，都有她的傀儡。
她的主要勢力還是在安姆，據說六人評議會中，至少有一名是她的代理人，替她在龍眠時，治理這個國家，收集更多財富。
「不要驚慌，這一次你們不再是單獨面對她，我先去會會她。」蓋文側頭對大地之熊道，「你留在這裡守護我們的賓客，不要讓他們受到任何傷害。」
「明白。」大地之熊悶聲悶氣的回應道。
說話間，蓋文已經化身為金色巨鷹騰空而起，朝著龍吼傳來的方向極速飛去，很快便察覺了目標所在。
對方的辨識度非常的高。
整個後背呈靛藍色，飛行的姿態高傲優雅，看似緩慢，實際快的驚人，有風雲雷電伴隨在她的左右。
更準確說，她壓根就沒有掩飾自己蹤跡的意思，她正在以地面生物能清晰看到的高度掠地飛行。
這分明就是領主巡視自己領地的架勢，為的就是彰顯自己的存在，散播自己的威嚴。
相信她一路剛剛就是這麼飛行過來的，用不了多久，周邊的所有森林都知道她從龍眠中醒來。
蓋文化回原形，直接進入神格法相狀態，手持戰爭掠奪者，浮空而立，擋在了這條遠古巨龍的正前面高聲道：「艾薇柯拉薩格蘭閣下，你不請自來所為何事？」
遠古巨龍拍打的雙翼懸停在了蓋文的不遠處，上下打量著蓋文，噴了一下鼻息，一陣電閃雷鳴過後，緩緩的開口道：「你就是那位將周圍搞得天翻地覆的新晉半神築路者？」
對方在打量蓋文的同時，他也在打量這頭遠古藍龍。
她是背藍腹黃，體型雖然巨大，但是體態修長優雅。
鼻子上生有黃色的獨角，帶有褶皺性的耳朵與數排從鼻子沿著腦袋一直延伸到腦後的尖刺，讓其看起來無比的恐怖猙獰。
最引人注目的還是她的龍齒，明顯要比她的體型大上一個型號，給人一種齙牙的感覺，鋒銳而又恐怖，這是她另一個外號銳齒的由來原因之一。
「是我。」蓋文點頭承認道。
對於對方知道自己的名號，展現出來的理性，他並沒有感到任何的意外。
巨龍是只知道躺在金幣上睡大覺的野獸，那是愚民的想法。
事實上，大部分巨龍的智力相當高，尤其是那些經過歲月傳承的巨龍更是超乎想像的狡詐，手段也是超乎想像的多。
他們從龍眠中醒來的第一件事情，並不是飛出自己的龍巢四處劫掠、毀滅，而是召集自己的代理人，了解周邊的情況，尤其是與自己密切相關的事情，更是其關注的重點。
眼前這頭遠古藍龍更是其中的佼佼者，她自詡為夏恩王朝的繼任者，夏恩帝國的龍奎薩，安姆、泰瑟爾與卡林珊真正的主人。
她在這裡更多的是凶名而非惡名，至少在有歷史記錄以來，她從來沒有對安姆與泰瑟爾王國地區發生過襲擊掠奪，至少明面上沒有，甚至還有記錄顯示，她對這裡有著很強的庇護作用，想要入侵這裡，必須得面對她的怒火。
「是不是你對安姆王國的六人評議會下的手？」遠古藍龍也不廢話，直接問責道。
果然是安姆內亂爆發了。
蓋文心中暗道。
前世，扎蘭達之所以能重新統一泰瑟爾王國，除了她自身能力之外，外部大環境同樣不可或缺，其中有兩個大背景。
一個是新大陸馬茲特克的發現，整個費倫大陸西海岸大航海時代的開啟，將大量的人力物力都吸引到了這上面去了，沒有精力再在泰瑟爾王國插手。
另一個大背景則是安姆內亂，他們的最高統治階層六人評議會中的三人同一時間遭到暗殺，陷入了永久性死亡。
一人死亡都是前所未有的大事情，更別說是三人集體死亡。
要知道安姆王國的六人評議會可是屬於蒙面秘密統治，只有極少數人知道他們的真實身份，平時他們都是對外隱藏身份的。
而且能成為六人評議會一員的，就沒有一個弱者，最起碼得是傳奇起步。
這件事情足以將艾薇柯拉薩格蘭，這位安姆王國的幕後統治者從龍眠中驚醒。
「閣下怎麼會生出這樣的猜測？」蓋文一臉無辜的道，「對六人評議會下手，對我又沒有任何的好處，反而是在挑起戰爭，我會做這種愚蠢的事情嗎？」
「怎麼沒有好處？」遠古藍龍憤怒的低吼道，「蘚石城的大德魯伊，瑞塔汶的城主，現在不都在這裡參加你舉辦的冬之盛宴嗎？你已經在實質性的吞併安姆的領土，你還要狡辯？」
「邀請兩位城主參加冬之盛宴與對六人評議會下手，完全是兩碼事情。」蓋文辯解道，「而且我與他們展開的是正常的商貿往來，互利互惠的，這件事情根本不需要對六人評議會下手就能正常推行。
我覺得閣下應該將注意力放在你們安姆王國的內部，而不是我這個外人身上。」
「你對此事知道什麼？」遠古藍龍目光炯炯的盯著蓋文，似乎咬准了他是相關者。
「我並沒有準確的情報，但是我可以幫助閣下分析推測一下。」蓋文並沒有試圖掩蓋自己知道安姆王國發生了什麼，反正半神身份足夠唬人，不用管情報是來自於前生還是今世。
「說。」遠古藍龍之所以如此好說話，並不是她脾氣好，而是她發現自己一頭扎進了虎穴。
除了眼前這名半神，她至少還感受到了三名半神的氣息，其中一名已經繞到了自己身後，並且刻意釋放了自己的氣息。
若是單獨面對一名半神，她絲毫不懼，她早在千年前就能啃下一名人皇的胳膊——他的實力較之半神只強不弱。
若是面對兩名半神，打不過她還可以跑。
可若是面對三、四名半神的圍毆，被抽筋拔骨的可能性可就要大幅度提升了。
「首先，想要同時刺殺多名蒙面評議員，除了強大的力量之外，還需要掌握他們的行蹤。」
蓋文既是分析，也是在為自己進行新一輪的辯解，「我的力量足夠了，但是在情報上還有欠缺，閣下只要稍微花點心思就不難知道，我剛剛從無底深淵脫身不足月余，被困在那裡大半年，根本沒有時間布局。」
「繼續。」遠古藍龍不可置否。
「其次，獲益最大的並不是我，而是那些有資格接蒙面面評議員身份的人，他們才是最有動機的人。」蓋文接著道。
「算你說得有理。」遠古藍龍勉為其難的點點頭道，「你暫時解除了嫌疑人身份，但是蘚石城與瑞塔汶，你要給我一個滿意答覆。」
「我能不能先問一下，這兩座城市歸安姆王國的時候，如何滿足閣下？」蓋文反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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遠古藍龍目光中閃爍著狡詐神色道：「稅收的百分之九十歸我所有！」
「不可能。」蓋文想也不想的反駁道，「若是一個王國將自己百分之九十稅收交出去，根本沒辦法正常運轉，最多只有百分之二十。」
「百分之五十。」遠古藍龍漫天要價。
「我不管他們給你多少，我給你總稅收的百分之二十，閣下承認他們歸扎蘭達城主統治，並不得對她的統治區域進行任何的襲擾。
不得介入她的任何戰爭中，至少不得站在她的對立面。」蓋文不再試圖從一條邪惡的巨龍嘴中套出話來，直接開出了自己的條件。
對方前來問責是其一，最主要目的，只怕還是為了彰顯自己的主權，收取屬於自己的那部分利益。
「至少是百分之五十，低於這個數，我不會跟你談的。」遠古藍龍不為所動。
「在他們的手中與在我們的手中，收益是不一樣的，百分之二十是能大於百分之五十的，哪怕百分之二十，我確保每年都會有上百萬的金幣運入你的龍巢。」蓋文直接拿數字說事。
「百萬金幣！」遠古藍龍陷入了遲疑，即便是對於她來說，這也是一個巨大誘惑。
整個安姆王國每年上供給她的金幣數量，也不過是百萬。
下一秒鐘，遠古藍龍用實際行動詮釋了什麼叫做貪婪永無上限，「每年的下限是百萬金幣，若是滿足了這個前提，就按照百分之三十來，若是滿足不了，你按照百萬金幣支付。」
「可以。」蓋文爽快的答應，「若是閣下願意給我留一個蒙面評議員的名額，我保證能讓安姆王國其他城市交給你的上貢金額也會大幅度提升，至少在原基礎上提升百分之三十。」
機會難得。
若是能將手伸入安姆王國中，對泰瑟爾王國未來的發展自然是極為有利的。
對於眼前這位遠古藍龍來說，安姆王國究竟掌控在誰的手中，並不重要。
只要肯向她上貢，為她提供更多的財富便可。
遠古藍龍明顯流露出了意動神采，只是一閃即逝，冷冷回應道：「你的嫌疑只是暫時解除，還沒有徹底排除，若是我發現你在背後搞鬼，我們現在的協議也會作廢。」
「那我就等閣下的好消息。」蓋文微笑著回應道。
種子已經撒出去了，剩下的就是等待其生根發芽了。
只要她見到了真金白銀後，會有心動一刻的。
「我會時刻注視著你的。」遠古藍龍冷冷的丟下一句話後，再次咆哮一聲，轉身向著來時的方向飛去。
「她既然自己送上門來了，為何不直接將其屠掉，反而答應她如此苛刻的條件？」扎蘭達無聲無息的出現在了蓋文的身側。
蓋文並沒有回答她的問題，而是小心查看她的身體，「你怎麼來了？就算是生產完了，也應該留在女王號休養才對。」
扎蘭達指了指自己胸口的再生項鍊道：「拜你所賜，早就完全恢復了，生孩子並不比斷胳膊斷腿更嚴重。」
此時的她，身體已經恢復了孕前模樣，絲毫看不到先前嚴重變形的模樣。
「好吧，是我的思維太過慣性了。」蓋文確定她身體完全恢復後，解釋道，「先說我們能不能留住她的問題，這種名聲在外的巨龍，通常屬於類神力存在，往往會具備超出巨龍之外的能力，而且她身上攜帶的神器不下於三件。
我們一旦沒辦法將其徹底擊殺，我們的領地可就要陷入災劫之中了。
有事沒事的來一場巨龍襲城，會將我們的城市搞得民不聊生，硬生生將我們拖垮的。
當初她就是憑藉這一招，讓夏恩王朝一度屈服的，不得不向其納貢。」
「類神力存在？超出巨龍之外的能力？」扎蘭達目光不由自主的一凝，這種情況她還是第一次聽說。
「你身上的大地祝福，選民能力，不都屬於職業體系之外的能力嘛！」蓋文耐心的解釋道，「信仰體系遠比你我想像的要多、要複雜，與物質世界融合的要深，自凡是那些名動大陸的生物，必然會催生出與之相匹配的能力。
美名是名，惡名也是名。
而這種能力與神袛的神性能力很相似，所以，又會被稱之為類神力能力，這樣的存在被稱之為類神力存在，在外層位面，這樣的存在比比皆是。
碎齒最響亮的名號，源自於對此地最大人類王國夏恩王朝的毀滅，我怕她的類神力能力因此而衍生。
若是將其逼急了，來一個玉石俱焚，這是我們所承受不起的，很有可能會讓我們剛剛成型的勢力分崩離析。」
隨著自身掌握的力量越來越強大，對於這個世界的底層運行邏輯越了解，一些原本無法理解的事情恍然大悟。
很多時候，並不是那些善良強者與神袛不想徹底的剷除那些邪惡，而是在這個過程中，需要付出的代價實在是太大，大到了遠遠超出容忍他們存在的程度。
取其利弊。
只能容忍他們繼續存在下去。
遠古藍龍艾薇柯拉薩格蘭便是這種情況。
這條遠古藍龍雖然邪惡，但是縱觀她的整個歷史，她鮮少干出大肆殺戮、屠村屠城這種天怒人怨的事情，更多的是對財富的貪婪渴求，壓榨周圍智慧生物為其上貢。
而且她壓榨的對象並不是個體，而是王國勢力，容忍度自然變得更高，再加上自身恐怖實力，誰也不清楚她暗中究竟操縱了多少勢力，會有多少人會為其而戰。
當任何一個生物在一個地方經營上千年，都是極其可怕的、根深蒂固的。
尤其是一頭遠古巨龍，她可是要力量有力量，要智慧有智慧，要財富有財富。
為了換取權利與財富，願意出賣自己良心的人則不計其數。
所以，哪怕是明知道她的龍巢所在，她依舊能逍遙千年，很多屠龍行為還沒有開始，就已經夭折了。
或者是成為貓戲耗子中的那隻老鼠，自己以為是去屠龍，結果成為主動送上門的玩具，被遠古巨龍當作睡中甜點給吞掉了。
那些屠龍英雄們都存在著嚴重的倖存者偏差，他們是因為成功了，才有機會訴說自己的故事。
那些失敗的，多數是沒有機會的。
相比起成功的，失敗的才是大多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