榮禧院是陸正豐搬來朔京後建的院子,他前半輩子沒想過齊人之福,雞犬升天后,便『老當益壯』地開了幾個丫頭的臉,把人放到了榮禧院裡。
「榮禧院儘是些下賤的胚子,看我不找機會全都攆出去!」
徐氏也只敢在陸正豐走後才恨恨說道。
「娘,你也別著急,二哥如今出息了,他是從你肚子裡爬出來的,還能對你不好嗎?」
「可你爹說的也沒錯,你二哥如今剛剛站穩腳跟,咱們也不能扯他的後腿。那千金宴去的都是城中有頭有臉的人,你要能好好表現,定能出頭!」
徐氏母女對自己的定位還是不准,總覺得如今他們已是飛上枝頭的鳳凰了。
提到千金宴,陸之妍便有些不樂意,她看得上阮流箏的琴才會開口要的,沒想到她不僅不給,還藉機踩了徐氏同自己一腳!
眼珠子一轉,想到榮禧院,陸之妍起動了歪心思。
「千金宴反正還早,女兒自會用心練琴給您爭臉面!對了娘,二哥如果真能外放,阮流箏會不會跟著去?」
徐氏恨恨說道:「他們新婚夫婦,不讓她跟著去,怕你二哥被人指點,可要是讓她跟著去了,她是舒服了,但咱們以後可就沒人伺候了!」
陸之洲若是外放了,阮流箏作為他後院裡唯一的妻子,大有可能是跟著一起出去的。
「這有什麼!娘,作為主母,本來就應該留在家中侍奉公婆!再不濟,您乾脆裝個病,不就有藉口留下她了嘛?二哥身邊,給他找個溫柔體貼,配得上他的女子一起外放,不就行了!」
陸之妍在對待自己老爹的姨娘的時候,恨得牙痒痒,可轉頭對著阮流箏,反而盡出那些下三濫的手段。
「那可不成,你二哥同她到現在都還沒圓房,萬一讓個妾生在前頭,你二哥的臉面還要不要了?老家丟著的那個,左右不是我肚子裡出來的,養死了就算了。你二哥不同啊,他的兒子,那可是咱們陸家名正言順的長孫,怎麼能是庶子?」
「哎呀我的娘啊!」陸之妍緊挨著徐氏坐,「你怎麼那麼傻,等到時候有了子嗣,不就更有了藉口把人抬成平妻嗎?平妻生的孩子照舊是嫡子,更何況新婦是你抬的,肯定得看你的臉面,她阮流箏有了競爭,還不隨您拿捏嗎?」
徐氏聽罷立刻眼冒金光,「是了是了,我怎麼沒想到呢!?」
「娘,等您過生辰的時候,我給您介紹個人!」
母女聲音逐漸壓低,淅淅索索,說著見不得人的勾當。
徐氏到底是鄉野里出來的人,臉面對她來說也不重要,第二日便遣了人把帳本原封不動的還給了阮流箏。
阮流箏見好就收,沒有在多說其他。
但府里的下人經由這兩天的風聲,也隱隱有些明白,夫人對著老夫人,似乎不再像以往那般畢恭畢敬了!
所以一連著幾日,陸府後院都相安無事。
流箏趁著這時間,也好好捋了捋前世今生之事。
若沒記錯,春耕開始前,陸之洲便得了外放的官令,到了離朔京不遠的欽州就任州府。
徐氏當時突犯暗疾,自己只能留在朔京照顧她,徐氏以陸之洲身旁不可沒人的藉口,自己做了主替陸之洲抬了房貴妾。
一直到人進了門,阮流箏才知道這貴妾竟是自己的二堂姐阮佩雲。
阮佩雲是陸之洲定了下放欽州後才抬進來的,就算一個月後有了身孕,也不可能在陸之洲回京休妻的時候,肚子就大得幾近臨盆。
唯一可以解釋的,便是阮佩雲在入陸府之前,就同陸之洲有了首尾。
想到此處,阮流箏胸口一頓,算算時間,阮家三房被人誣構通敵也是在差不多的時間裡,自己除了要對付陸家人之外,最重要的,還是要抓緊弄清楚究竟是什麼人害她阮家三方滿門慘死!
「小姐?」
春丹本在給阮流箏梳頭,見她臉色突變,還以為她操辦宴會累著了。
「小姐要不要多歇歇,這幾日老夫人對小姐也算是客氣,左右客人也沒那麼快到,老夫人那兒應該不會有什麼意見的。」
今日正是徐氏五十壽辰的正日子。
夏葵哼了一聲:「今日聽說老夫人將整個陸家莊的人都喊來了,這一桌桌流水,一份份的禮,哪個不是咱們小姐兜里掏出來的?她怎麼還敢有聲音?!」
這算是陸家搬來朔京城裡,除了陸之洲點了探花後,辦的第一場筵席。
徐氏唯恐阮流箏還記著之前的仇,怕她不願意拿銀子出來給自己辦壽。
她想找陸之洲去說項,但陸之洲連著三日都說候在翰林院等消息沒有回來,最後只能自己腆著老臉去暗示阮流箏。
在阮流箏那兒,徐氏一把眼淚一把鼻涕地說著從前,她在鄉間做苦活做了半輩子,難得兒子出息了,自然是要喊來舊時的鄰居與親戚,讓她們羨慕羨慕。
話中意思自然是希望阮流箏能多掏些銀子出來,一定要將她的生辰辦的漂漂亮亮。
若是前世的阮流箏聽了,早就誠惶誠恐,『懂事』地將徐氏請上座好生安慰了。
但如今的她,只是端著臉,讓人將屋子裡的門窗大開,由得府里下人聽完徐氏一耳朵的哭喪後才悠悠說:「媳婦知道了。」便下了逐客令。
徐氏出了門瞧見府里的人如今見她也不似從前那般恭敬,反而對著阮流箏小小心心,才反應過來自己又在她手裡栽了跟頭,氣的晚上多吃了兩碗飯,臉上的橫肉又多出來二兩。
其實徐氏不必擔心阮流箏不替他辦壽宴,阮流箏壓根不會取消,她自然會為徐氏風風光光地辦一場,來的人越多,才越合她心意。
畢竟她將人抬的越高,摔的才會越痛啊!
上一世里,自己被徐氏找了藉口留在後廚盯著上菜。
等她忙完趕去前廳的時候,卻撞見陸之洲與阮佩雲走在了一起,當時她灰頭土臉,襯得阮佩雲更加嬌媚脫俗。
阮流箏透著鏡子望向正在替她熏衣的冬梅,眼裡儘是冷意。
這幾日陸之洲對外說的是候在了翰林院等消息,未有歸家。
流箏見此便叮囑春丹暗中跟著冬梅,果然見這丫頭連著幾天都往返內宅與外院陸之洲的書房。
春丹報來消息的時候小臉慘白,又氣又恨。
她誤以為冬梅有心做姨娘,她們從小一起長大,多少有些姐妹情誼,不知阮流箏會如何處置她。
阮流箏卻未做解釋,反而一反常態地讓她不要聲張,私下找了大夫寫了張方子給春丹,讓她跟著單子上寫的內容,每日給候在翰林院』的陸之洲送滋補的藥膳。
春丹看著藥方上的藥材,陷入了沉思——補骨脂、淫羊藿、肉蓯蓉、鹿茸……
這些藥材聽起來,不可不太正經啊!
姑爺同小姐尚未圓房,小姐天天送些十全大補湯給姑爺做什麼?
阮流箏卻示意她不必多問,乾脆利落地繼續撒了半個月的銀子出去,甚至還收買了陸之洲的小廝,讓他每日一定要盯著陸之洲用完藥膳才能回來——
阮流箏拉回思緒,冬梅啊冬梅,你可別讓我失望啊!阮二姐今日,必須得出現!
她可要親眼瞧瞧阮二姐的肚子,是不是真的如她所願了!
「夫人,老夫人傳了話過來,今日廚房的幫手都是您找來的,為了不出漏子,還是請您跟去看著點!」
廖媽媽被賣了出去,如今徐氏跟前得力的是王媽媽。
阮流箏根本不想給他們面子,應都沒應。
王媽媽倒是比廖媽媽能耐得住性,端著手低眉順目地繼續說:「夫人,今天是陸府的喜日子,夫人可別鬧脾氣了。」
「哦?」
這王媽媽倒是比自己想的要厲害的多嘛!
三言兩語便將責任推到她的身上了?
「多謝王媽媽的提點,是了,今日是母親的大日子,除了相公官場上的一些人,鄉里鄉親也會來,可不能因為小事而出了岔子。行了,我一會便去看看。王媽媽受累給母親回一句,前廳就辛苦她多做招呼了!」
王媽媽鬆了口,斂眉退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