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流箏老實點頭,她在見了遠哥兒之後也曾想過,蕭澤安到底為什麼要找陸之洲大哥一家。
想來想去,只能想到有仇這一個說法。
原本阮流箏是打定主意不管陸家人死活的,就算陸大哥早就身死,與陸家無關,但他與他的孩子,但始終也姓陸。
陸家那種吃人不吐骨頭的家族裡,能生出什麼好孩子來?可當她真正見到了遠哥兒,才不由得感慨,沒想到歹竹還能出好筍。
遠哥兒乖巧懂事,加上年紀小小就失了爹娘的庇佑,既聽話又怕人,像只初生的小貓,依賴著阮流箏,任她在鐵石心腸,也捨不得再度將他傷害。
更何況,如今自己已然成了遠哥兒心裡的一束光,若是日後蕭澤安當真是個心狠手辣的人,要自己用遠哥兒的性命來交換她想要的東西,倘若她當真應允了這樣的要求,那豈不是等同於踩在遠哥兒這個無辜孩童的肩上,去追求自己的私利?這樣與陸家那些禽獸般的行徑有何區別?
「本皇子看起來是會遷怒孩童的無恥之人嗎?」蕭澤安似乎被她的態度給氣笑了:「我是要找陸家的人,但又不是要他們的命。」
阮流箏聽罷,開心地脫口而出:「真的?那太好了!那不知道皇子要找陸家大哥一家是為何呢?」
蕭澤安不知道從哪兒變出了一把摺扇,此時嘩的展開,一語雙關地說:「陸夫人不知道嗎?有的時候,男子也頗多秘密。」
阮流箏忍了忍,知道不能再被他的話題帶走,不然今天能撞見他的好運就白費了。
她正了正色,態度也變得客氣許多,垂下的眸子將她眼裡的銳氣盡數藏了起來,儘量讓自己顯得柔弱無害後才開口:「當日在梅園,我與五皇子約定的只是我幫五皇子找人,五皇子幫我留下陸之洲。如今我已達成五皇子所願,找著人了,還望五皇子也要兌現自己的承諾才是!」
狐狸——
蕭澤安心中無端端跳出這兩個字,側目看向阮流箏。
阮將軍那樣光明磊落的漢子,怎麼會有跟狐狸似的女兒?竟還這麼狡猾?
她揪著文字上的漏洞,一邊暗示自己她該做的事已經做了,但交不交人那是後話;另一方面,又在逼著他得繼續幫她?
這算盤打的真響,不知道她遠在離北的父母能不能聽見。
不過他現在確實需要有人能夠幫他看好『那個孩子』……
阮流箏,應該是個好選擇。
「本皇子向來言出必踐,只是夫人方才提出的妙計,似乎……有些缺德了罷。」蕭澤安故意為之,將缺德二字拉長了來說,見阮流箏面上強作鎮定,隱在烏髮後露出的耳垂卻微微發紅,心下暢快,這才又說:
"況且丁憂三年,又可重新入朝為官。我只是說需要尋個由頭,又不是做不了,一個小小的翰林罷了,本皇子要收拾他,蕭瑞安也奈何不了我,夫人不必多慮。」
𝔰𝔱𝔬55.𝔠𝔬𝔪
蕭澤安頓了頓,這回不像是開玩笑的模樣,又說:「夫人既要廢了探花郎,就應該要打他七寸。翰林最怕的是什麼,是言官參他品行不正,我給夫人出個主意,夫人既為後院主母,不如從陸之洲本身德行上抓起……」
阮流箏十分贊同地點頭:「皇子說得對,我也正有此意,可惜我一個後宅婦人,可用之人較少,不如皇子手頭充裕,這樣吧,不如皇子借我幾個人用用,咱們合力,一起扳倒陸之洲。」
阮流箏頓了頓,一邊偷偷看蕭澤安的表情,一邊大著膽子繼續說:「陸之洲若順利入仕,對三皇子必定有益,我想五皇子……也不願意看見此事發生……」
蕭澤安越來越覺得有意思了,他將身子往後靠,微眯起了眼睛,那是他心情好的象徵。
但阮流箏不知道,她拿捏不准蕭澤安的性情,所以有些擔心。也不知道自己如今莽撞談了關於兩位皇子之間的事是否正確,會不會引起蕭澤安對她的警惕,從而影響到在離北的父母。
這次交談也是一種試探,她在鋌而走險,想用這次冒險,來看清五皇子的底線到底在哪裡。
好在她賭對了,蕭澤安聳聳肩,十分自信地說:「蕭瑞安的事,不足為懼——」
但他很快也反應過來阮流箏是在試探,便止了話題,抬眸看去。
蕭澤安眼角有顆淚痣,此時他眼裡鋒利盡收斂了去,在這份平和之中,那顆淚痣便尤顯多情。
「人,我可以給你,夫人也可以做你自己想做的事,陸家除了那個孩子,其他人與我而言,都不重要,你想要陸家身敗名裂也可以,想要陸家全家身死我也不管。我不追問夫人對陸家人的仇緣由是何,夫人也別想繼續套話我為何想要那小孩。但——我能同你保證,我不會害了那個孩子的性命的,相反,我需要夫人你替我好好看著那個孩子,不能讓他離開你的視線,不能讓他受傷。」
「不過——」
阮流箏剛要鬆口氣,卻又見蕭澤安坐起,不由得微皺了眉,似乎有些不耐煩,眼神不自覺帶著一些嗔怒。
這神情落在蕭澤安眼裡,讓他微微發愣,好一會兒才能自持,說:「本皇子言出必行,既然答應你了,那陸之洲就別想有希望能夠下放,此事你不用擔心。但為了確認一件事,我需要親眼看看孩子。」
阮流箏有些為難,想了想道:「可是陸家人對那孩子一貫冷漠,就算五皇子登門,也不一定會由得我帶他出來見人。」
蕭澤安擺擺手,說得十分理直氣壯:「誰說我要白天登門了?」
「這?皇子何意?」
「我今晚來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