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市是什麼地方,徐氏與陸之妍都不清楚。
但賭坊二字,她們可是聽得清清楚楚。
徐氏站著身子不可思議地追問:「你不要長著一張嘴巴就亂說,洲哥兒是皇上欽點的探花,是朝廷的官員,怎麼……怎麼能和賭坊扯在一起?」
「母親不信?」
阮流箏將手中的茶盞放下,看向徐氏:「我一開始也不信,所以才會花了那麼多的功夫,在城裡尋他。」
她朝著春丹看了一眼,春丹抖了抖手,將一早準備好的一份借條拿給徐氏:「夫人請看。」
徐氏大字不識幾個,但陸之洲幾個字還是能認得的。
陸之洲的大名就這樣明晃晃地簽在條子的最下端,還印上了他入翰林後得到的私印。
「這是我今早得知陸之洲人在海市賭坊後,命人去查的!母親,你教出這樣的兒子,糊塗啊!」
誰也沒有注意到阮流箏已經改了對陸之洲的稱呼。
「這借條上白紙黑字寫著陸之洲與人簽了利子錢,一共五百兩,可是母親,你知道我是用了多少銀子贖回這張借條的嗎?」
徐氏抖著嘴唇說不明白。
阮流箏體貼的為她解惑:「一千兩。」
她同樣起身,逼近徐氏,一字一句地說的清楚。
「我將鋪子裡的現銀全都取了出來,才湊到一千兩,將這借條給贖了回來。」
徐氏是個卑劣小人,她心裡頭雖然撲通撲通地跳著。
但想著阮流箏既已經出面將借條給贖了回來,陸之洲應當沒事。
只要兒子沒事,管她阮流箏出了多少血呢?
徐氏眼珠子咕嚕一轉,嘴角拉出一個醜陋的笑:「那贖回就好,贖回來就好!洲哥兒一定是有苦衷,才會去借利子錢,指不定就是為了咱們家!」
她趕在阮流箏要拿回借條的時候,猛地動手,將那薄薄的借條撕了個碎。
「這事就過去了,那洲哥兒現在呢?人在哪?」
只消一眼,阮流箏便明白徐氏心裡的想法。
她冷冷一笑,下一句話打破徐氏所有的妄想。
「母親可別高興的太早,我當時只能湊齊一千兩,所以才贖回這一張借條,可是……」
她話說到一半就斷了,陸正豐來了。
此時的陸正丰神色比起早上,顯得更加萎靡。
但他的精神還算清醒。
陸正豐跨步進來,紅姨娘的身影在院子裡一閃而過。
阮流箏回過身來,望著陸家三人,繼續說:「可是那放利子錢的人說,在他們手上,還有數十張由陸之洲親筆簽名的條子,大大小小加起來,金額差不多有一萬兩。」
徐氏再也站不穩,手裡的碎紙撒了一地。
陸之妍也大著嘴巴,半晌說不出話。
陸正豐渾濁的雙眼死死地盯著阮流箏,似乎要從她臉上看出她所說的這句話的真偽。
「一萬兩?一萬……,這麼多錢……這,這……」
徐氏嗷地一聲就坐在地上哭,她這輩子都沒見過八千兩,而陸之洲一欠就是欠了那麼多錢?
一萬兩是什麼概念?
阮流箏當年一心奔嫁,帶著將軍府的半副身家下嫁陸家。
所有的鋪子首飾加上貼己的銀子,也不過堪堪六千兩。
而陸之洲在數日之間,就欠了上萬兩銀子?
陸正豐不信。
他揮手斥道:「阿箏,這話不可以亂說,洲哥兒是朝廷欽點的探花,你是不是查錯了?」
阮流箏頓了頓,正待開口。
忽聽見外頭小廝慌慌張張地奔至門口大喊:「老爺,老夫人,不好了!有官府來咱們家了?」
徐氏眼前一黑,她撲到阮流箏身邊,春丹連忙將阮流箏護住。
「你頭先說查到洲哥兒在賭坊?那你將他人帶出來沒有?」
阮流箏望著徐氏,毫不遮掩眼底的冷笑,淡淡開口:「沒有。」
「你……你作孽啊!你怎麼沒把洲哥兒帶出來啊?」
徐氏捶打著胸口,哭喊著問現在要怎麼辦?
這下就連陸正豐都沒有了主意。
陸家的人,前半輩子全是在鄉野中耕種為生。
一朝得以升天,但骨子裡還是粗鄙無用的蠢人。
「阿箏,你快快拿了銀子去將洲哥兒救了出來!」
陸正豐見站在一旁的阮流箏依舊面無表情,甚至連一絲驚慌都未有,心裡犯疑。
但此時救陸之洲才是當務之急,最要緊的事。
自己手頭上的鋪子已經被阮流箏拿走了,他除了平日從公中支取的利銀,再沒有其他的收入。
整個陸府,現在所有能生銀子的帳目,都在阮流箏手頭上握著!
「你不是與雲龍書院的夫人相熟嗎?趕緊去找人問問究竟洲哥兒是為了什麼被抓進大牢里的!他是今科的探花,這一切別是個誤會!」
陸正豐說完,想著如今的阮流箏與自己兒子面和心不和。
怕讓她一個人去辦不妥帖,一跺腳說:「你一個婦道人家,怕也是辦不好這件事,我同你一道去!」
*
阮流箏倒是沒有推脫。
她讓人套了兩架馬車,一前一後同陸正豐出了門直奔朔京的衙門。
徐氏與陸之妍在家裡焦急地等著消息。
中途只等回來帶著遠哥兒歸家的阮媽媽。
徐氏心裡頭本來就覺得煩悶,見到遠哥兒更是氣不打一處來,張口就罵他:「你這個賠錢貨,怎麼回來了?」
阮媽媽路上就得了信,直接頂了回去:「二爺出了事,夫人自然讓我們抓緊回家來避避風頭。怎麼?老夫人不讓?」
徐氏被頂得啞口無言,只能悻悻離開。
一直到了月上眉梢,陸正豐與阮流箏才回來。
徐氏今日破天荒的沒有胃口,見只有他們二人回來,心裡更是咯噔一聲暗叫不好,迎了上去問情況。
陸正豐滿臉倦色,揮揮手:「洲哥兒人在大牢里。」
這下徐氏的天是真的塌了。
徐氏邊嚎邊哭:「怎麼會在大牢里?」
陸正豐咬著牙,看向阮流箏。
今日他們二人前去衙門,阮流箏倒是沒有推脫,到了衙門也有開口詢問。
不過陸之洲身為朝廷官員,偷偷前去海市賭坊參加賭博也就算了。
可是他身上攜帶的賭資,經過核查,用的竟是官銀。
陸之洲膽大包天,心知自己此時湊不到銀子,只能想辦法從翰林院裡偷了官銀出來,期望用這些官銀來翻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