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丹卻不回答她,一雙眼笑得亮晶晶:「這個謎底還是等小姐明日見了老爺夫人,少爺少夫人後,自己揭曉吧!」
阮流箏心裡雖然狐疑,但情緒始終被能夠與父母相見而影響,也不糾結,竟能一覺睡到天亮。
第二天,將軍府的帖子果然下到了陸家。
劉氏雖是武將的夫人,但她出生江南名門,熟悉高門大戶的規矩。
加上朔京與離北較遠,一月一傳的書信中阮流箏並沒有過多地提及過陸家的事,所以將軍府的帖子,下地還是給陸家眾人。
如今整個陸家,里里外外全是阮流箏做主,她根本不會再帶陸家的人前去將軍府。
阮流箏梳洗完畢後,就將梅姨娘喊了過來,仔細交代梅姨娘在自己離府的時候好好看著府里幾個姓陸的。
梅姨娘自然事事應好。
阮流箏帶著春丹就出了門。
馬車停在將軍府門口,阮流箏竟然有一瞬間的怯意,猶豫了半天不敢掀簾下車。
「妹妹!」
得了消息早早等在門口的阮士寅見她遲遲不下車,性子著急,直接跳上馬車,抬手掀起帘子。
阮流箏在看見大哥那張熟悉又陌生的臉孔的時候,紅了眼眶。
「快快下來,怎麼哭了?」
阮士寅因常年待在離北,臉上泛著健康的小麥色,身子比同齡人看起來更加結實有力。
他早年隨鎮北將軍離開朔京,就極少見過自己這位妹妹,只能在記憶中回憶她似乎是個白白嫩嫩,風一吹就能飄走的小丫鬟。
阮士寅被阮流箏這一哭給弄慌了,他手足無措地想要拉她,又想起如今阮流箏也已經嫁了人,不知道這樣的動作符不符合朔京的規矩,一時間愣在原地。
最後還是阮士寅的新婚妻子,離北李家的女兒上前擠開了他,抬手繼續掀起帘子,對著裡頭垂淚不斷的阮流箏說:「箏妹妹,你哥哥是個粗人,是不是說話嚇到你了?」
阮流箏收了收情緒,接過春丹遞來的帕子擦了臉,看向面前圓臉善意的新嫂嫂,微微躬身行了禮:「嫂嫂。」
「好孩子,先下車再說吧,父親母親在家裡等著你呢!」
阮流箏初見李氏就喜歡上這個說話溫柔的嫂嫂。
李氏雖然長得不比朔京的那些貴女們弱柳扶風,一張臉也是中規中矩的圓臉,稱不上美麗。
但她通身散發出一股朝氣向上的精神,卻是朔京城那些整天只會悲懷春秋的女子難以比擬的。
「哥哥,嫂嫂,今日是流箏失禮了,讓嫂嫂見笑了。」
阮士寅是個武將的性子,不懂得安慰人,只能撓著頭將視線看向李氏:「佩娘,你們女孩兒家好說話,你哄哄阿箏,別讓她再哭了。」
李氏抿著嘴嗔他一眼,隨後拉過阮流箏的手說:「你哥哥嘴笨,妹妹別在意,我知道妹妹定是想念父親母親,你不會說話就別開口。」
阮士寅當著眾人的面被娘子下了面子也不惱,反而笑嘻嘻地跟在她伸手誇獎:「是是是,娘子說得都對,我就不開口了,全讓娘子說。」
李氏做事不扭捏,直接舉手揮了揮拳頭。
小夫妻獨有的調笑看在阮流箏眼裡,十分溫馨。
阮流箏很高興自己的哥哥能夠找到李氏這樣的妻子,看著他們的眼裡也透出了笑意。
李氏反應過來阮流箏還在身側,面上有些羞赧,瞪了一眼阮士寅,隨後看著阮流箏說:「讓妹妹見笑了,我常年待在離北,不太懂得規矩,妹妹不介意。」
阮流箏搖了搖頭,跨步上前,主動挽起了李氏的手:「嫂嫂無須妄自菲薄,我看嫂嫂就挺好,哥哥能娶到嫂嫂這般人兒,才是我阮家之福。」
阮流箏說話軟軟糯糯,靠近李氏的身子又香香的,李氏偏頭看向她,原本擔心這位常年養在朔京,身嬌肉貴的小姑子難以伺候。
今日一件,才是真正打消疑慮。
這般想著,李氏對阮流箏的親近之心又更甚了。
兩姑嫂從門口往內里走,已經無話不談了。
阮士寅跟在身後不禁有些咂舌,這些女子,怎麼……怎麼那麼能說呢?
*
鎮北將軍府本來就是阮流箏的父親,阮正光用軍功得來的。
平日裡不在朔京,讓大房與二房占了去也就算了。
既是回京述職,正房自然是得給他們讓了出來。
阮正光與劉氏昨日得了聖恩,特准許今日在家休整,明日再去西山大營論軍事。
將軍夫婦由阮正雄與邱氏陪著坐在正廳,就連常年避世不見人的阮正英也難得出來。
他們嘴裡說著閒話,但劉氏的眼睛卻又一直是朝著門外看。
下人先一步小跑進來通報消息,劉氏緊張地站了起來。
眾人自然而然地停下了話題。
邱氏不經意地撇了撇嘴,如今自己折了女兒兒子在陸家,自然連帶著恨上了阮流箏。
但今天這樣的氣氛下,她倒也不敢放肆。
門外傳來衣襟翻動的聲響,劉氏再也待不住,大步迎了過去。
「阿箏!」
一年未見女兒,劉氏卻沒有疏離感,直接握住了阮流箏的手,眼眶就紅了。
但只是一瞬,劉氏才想起來阮流箏在從前說過,覺得劉氏那一雙手因為常年舞刀弄槍,十分粗糙,不喜歡她摸自己。
劉氏面上訕訕的,正要鬆開手,卻在下一刻被阮流箏反手緊緊地握住。
她的眼眶比劉氏好不到哪兒去,口中哽咽地說:「母親!」
劉氏受寵若驚,去年回京述職的時候阮流箏還找了個各種理由躲開自己。
劉氏為此還難過了好久,第一次覺得將女兒留在朔京城裡是件錯誤的決定。
也正巧是因為此,阮家夫婦才會對阮流箏帶有歉意,所以才會對阮流箏一心奔嫁的要求盡數同意。
「好了,好不容易才見了箏兒,你偏偏攔著她在門口做什麼?趕緊進來吧!」
原本坐在廳內的阮正光也笑呵呵地坐下來,他是軍營作派,平日講話從來不考慮前後,說出來對話也粗鄙無力。
阮流箏在以前不止一次對著父親這樣的性格嗤之以鼻,覺得難登大雅。
劉氏連忙瞪了他一眼,但也是將挽著阮流箏往裡走:「瞧我,見到阿箏都高興壞了,快快進來吧。」